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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6号楼404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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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思思整个人缩进椅子里,手臂抱在一起,指甲在皮肤上抓出印记,膝盖并得紧紧的,头低下去,只能看到她的头顶。细软的发丝,密密实实地压着。
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沈知非坐在距她大约一米远的位置,轻轻叹了口气,幸好田雨在场,否则他毫不怀疑这个胆小的女孩子会被他骇到哭出来。
我长得还挺和善的吧……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没事的,我只是问几个问题而已”,沈知非尽量令自己听起来如同家常闲谈,“问完你就可以回家了”。
方思思用力点了点头,发出个带着颤的“嗯”字来。
“刚才杨灵在说明情况的时候,你好像有话要说?”,沈知非笑笑地,略矮了身瞧着她。
方思思将两只手攥在一起,低声道,“没有……”
“什么?”,沈知非一副没有听清的表情。
“我说……没有”,方思思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沈知非嗯了一声,又道,“那能不能请你详细地讲一讲昨晚的情形呢?”
方思思抬了一下头,“杨灵不是已经在讲了么……”
“我想听你讲”,沈知非笑道。
田雨搬了另一把椅子,在方思思身旁坐下,又将方才接的一杯热水递给她。
方思思接过杯子,热气使她放松了些,她感激地向田雨道了谢。
“讲一讲吧”,田雨柔声道。
方思思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我从哪里开始讲……”
“想到哪里讲哪里”,沈知非开始记录。
又是许久的停顿,听得方思思道,“最近,她回来都挺晚的……几乎每次都是卡着关门的时间,我们寝室被宿管阿姨骂过好几回了……昨天也是快10点半宵禁了才回来……只是......一般她回来都挺兴奋的,杨灵几次问过她,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她也没否认。但昨天不太一样……从进了寝室开始就状态不太对,失魂落魄地,几次同她讲话都像没听见似。而且通常她都要在睡前洗澡的,可昨天倒头便钻进了被子,脸上的妆都没卸……我们倒也没多想,以为她准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就没怎么再同她说话了。直到熄灯后,突然闻到……闻到了......”
“她的男朋友,知道是谁么?是学校里的同学?”,沈知非接过话。
方思思摇了摇头,“好像是校外的,但究竟是谁我们都不知道,杨灵问她也不说”。
“郑轻舞与杨灵关系很好?”,沈知非问。
方思思又露出了那种奇怪的神情,像是恐惧,又像是,厌恶。
“算是吧,她们经常在一起玩什么的”
“算是吧?”,沈知非品着她的用词,“她们总在一起玩什么?”
方思思的目光一跳,如被什么刺中一般,又低下了头,嗫嚅道,“我又不同她们一起,我怎么知道……”
沈知非与田雨对瞧一眼,忖了少时,又问,“昨晚她钻进被子里后,还有过什么其他的行为么?有没有说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事?”
“没有吧……”,方思思不停地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指尖,“我没太注意,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总不可能一直盯着她”。
“当时你在做什么呢?”,沈知非用着非常平缓的语调过渡。
“看电影”,方思思答得很快,然后又很快补了一句,“黑客帝国”。
“我也喜欢看黑客帝国”,沈知非笑了笑,“怎么寒假了你们寝室的几位都不回家吗?你是本地人吧?”
“回家也没什么意思”,方思思舔了舔嘴,接着道,“我们几个都是本地的,大家都不想回家”。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沈知非顺手拿出来,是龚易青发在群里的一条消息:我在老师们这里了解到一个情况,郑轻舞所在的这个财管2207班已经发生过一起死亡案件了,2022年11月27日,死者裴兰苕,正是住在26号楼的404室,说是意外落水,是在西河开发区的北鸣河里淹死的。
关霈跟了条信息:跑那么远?
龚易青回复的很快:当时是深夜,小姑娘喝了不少酒,尸体是第二天被一个过路者发现的,派出所民警接警后赶到现场,在身上发现了她的学生证。
秦曼打了一行字:我联系西河区分局确认一下。
沈知非收起手机,略整理了下思路,道,“你是从大一开始就一直住校的是么?”
方思思不知他所言何意,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一定还记得裴兰苕”,沈知非盯着她的眼睛。
方思思如触电般地抖了一下,整个人缩地更小了,“我……我不记得了”。
沈知非奇怪于她的这般反应,“她是你的室友,离开也不过一年而已,你怎么会不记得?”
“我为什么要记得?!”,方思思忽然怪叫了一声,用力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一下一下地往椅背上撞,“杀她的又不是我!别找我!我什么都没做,你去找他们啊!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我没有害你!”
“方思思?喂……你没事吧…...”,沈知非没有料到这小姑娘会突然失去了理智,有些慌了手脚。
田雨抱住了她,却险些被撞得跌下椅子,“好了好了,没事没事啊,我们都在这呢,没人能伤害你。不问了不问了,没事没事啊……”
沈知非正要上前安慰,却见田雨摇摇头,轻声道,“先不要问了,我在这儿陪她,先送她回家吧”。
听得‘回家’两字,方思思又叫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回家回家,我们这就送你回家啊”,田雨拍着她的背。
沈知非默默地退在一边,听得寝室门被敲了几下,便走过去拉开一半门。
关霈站在门口,看不到全景,“怎么回事?听到有人在尖叫”。
“呃”,沈知非靠近一步,“出去说”。
“是她回来报仇了”,房门关起前,关霈听到了方思思惊恐的喊声,“一定是她!”
“方思思?”,两人向楼梯间走了几步,关霈问,“刚才还好好的吧?她喊的是什么?谁回来报仇了?”
沈知非定了定神,将方才的情形详细述了一遍。
关霈一言不发地听着,神色愈加凝重。
“老关,方思思是在说她那个室友裴兰苕吧?怎么听着像是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啊?”,沈知非的脸色也不好看,“唉,都怪我,问得太急了,没想到…...”。
“谁也想不到”,关霈想了想,道,“这样,你去找易青,向学校方面了解一下裴兰苕的事情,越详细越好”。
“我现在就去”,沈知非望了望405室关起的房门,“方思思她……”
“先让她回家吧”,关霈道。
沈知非点点头,路过寝室门口时顿了一顿,而后匆匆下了楼。
回到404室,刚打开门,便听得杨灵劈头问,“是方思思吧?她怎么了?”
关霈重又关起门,靠在门板上,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刚才说到哪了?裴兰苕?闻彧你接着问”。
“方思思到底怎么了?”,杨灵又问了一遍,少了些咄咄逼人。
“方思思与裴兰苕关系如何?”,关霈问。
杨灵眸光一闪,滑出椅子的半个身体又坐了回去,头偏过去,“这问题不是该问方思思么?我又不是她们。我怎么知道她们关系好不好”。
“两个人平时有没有一起聊天一起玩一起上课什么的,旁观者总是能看到的”,闻彧道。
“还行吧”,杨灵应付了一句。
闻彧并未就此揭过,“怎么个还行法?”
杨灵白了她一眼,不满地提高了语调,“就是你说的那样,偶尔一起聊天一起玩一起上课什么的”。
“有多偶尔?”,闻彧进一步。
“不记得了”,杨灵堵了回来,却又不敢堵死,“隔三岔五总会有那么一两回吧”。
“郑轻舞同她关系如何?”,关霈将目标又转了回来。
这次杨灵沉默了有半分钟,“裴兰苕那个人,和谁都差不多,就是不远不近的,我们几个同她都是这样”。
“裴兰苕身亡当天彻夜不归,你们不担心么?”,关霈问,“再怎么说也是室友,过了宵禁还没回来,也没报告宿管员?”
“那天是周日,我和几个朋友在外面约了轰趴,没回学校,周一下午有课才回来的”,杨灵像个只动嘴皮子的机器人,脸上一点表情也不见,“至于其他几个在哪我不知道,你得问她们”。
话音没落,又很快补了句,“这些当时来的警察也问过,不信的话,你们也可以去查”。
“你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闻彧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拦腰掐断。
“有完没完?!到底是要问郑轻舞还是裴兰苕?!”,杨灵霍地站起身来,怒声道,“我是嫌疑人吗?是我杀了人吗?拿出证据来啊!你们在这关着我问算怎么回事?我爸妈都不在这里你们凭什么审问我?警察就能滥用职权?!我要投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