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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故意而为之 ...

  •   被子闷了一层又一层,关霈觉着自己就像是一只大号粽子。

      “热死了......”两只胳膊挣出来。

      没轻没重的手掌拍上了脑门,三秒钟:“终于退烧了。”

      “几点了?”关霈推开那只手。

      “我看下……”显然亦是睡眼惺忪,“三点二十五。”

      “下午……半夜?”窗帘豁开一隙,厚重的夜万籁俱寂。

      呵欠连天:“嗯。”

      “我睡了这么久?”被子一掀,关霈要跳下床去。

      “刚退烧,哥你消停会儿行不行?”肩膀被按住了。

      “有没有水?”关霈摆摆手,喉咙干涩烧灼,话音剌着喉管一般。

      床头灯调得很暗,沈知非洗了杯子,倒了凉白开回来。

      清流入喉,神明思拢。

      酒店的房间,清洁剂中散不去的流离气息。

      沈知非瞧他精神好了许多,便在对面床上坐下,一副要说不说却又忍耐不住的神情。

      “有什么消息?”关霈哑了一句。

      “秦恪的那栋房子,”沈知非迅速接上音,“除了咱们仨用过的那几个杯子,没发现其他任何人的指纹。”

      玻璃杯顺着手指用力的方向慢慢地转了一圈,关霈垂目无言。

      “清理得太干净了,居然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发现。什么人啊这是……”沈知非啧声。

      “一无所获?”病初愈,轻易没来得及遮掩去的失望。

      “也不算是,”沈知非拿出手机,翻出傍晚时秦曼发来的信息,点开了一张图片,“这个小姑娘,叫周晓薇,她的照片就在秦恪书房里的桌子上。2015年出生于落城,2021年12月13日被上报失踪,2022年5月23日在镜花区郊外被几个户外踏青者发现,法医推断死亡时间是在5月19日下午,死因应是失足摔倒,后脑正好磕在了地上一块凸出的石头上。”

      “2022年5月?”玻璃杯蓦然停滞,杯中水打了半个向前的漩。

      “余意正是在那时突然从前公司离职的,时间上,确实很巧,”沈知非向前探了探身,“易青去小姑娘家问过了,她的父母并不认识秦恪,孩子丢了之后立即报了警,当时的监控录像显示是自己离开家的,直到尸体被送回家,并没有第三人涉及的迹象。”

      “离家的原因是什么?”关霈问。

      “大概率,是她父母的原因,”沈知非道,“那段时间夫妻两人一直频繁吵架,矛盾重重,只怕是离家出走了。孩子丢了之后,两个人也离婚了。”

      “一个七岁的孩子,离家出走五个月,并未离开落城,却从未回过家,也没人找得到她,”关霈抬眼,“说得通么?”

      沈知非愣了愣,而后缓缓摇了摇头:“周晓薇的几个姑姑亲戚什么的都在落城,就算是不想回家……哪怕去朋友家也是更合理的。况且当时找了很久,能找的地方都去找了,监控都快翻遍了……如果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落城,一个人流浪,不可能一点踪迹也找不出来……”

      “假秦恪画像的面部识别有结果了么?”关霈岔了另一个问题。

      沈知非瘪了嘴,净是不如人意。

      “周晓薇,邓鸣。”水面荡平,又静寂,记下那一刻的面容。

      “都是意外身亡。”沈知非接道。

      “都是假秦恪告诉我们的,”玻璃杯放在了床头柜,一晃,碎了关霈的影,“就像是……”

      那不似寻常的神情,令沈知非亦觉凝重起来:“是什么?”

      窗外风沙沙:“故意而为之。”

      “为了什么?”万事总有缘由。

      就如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也不会有凭空而生的罪与恶。

      此时,关霈还没有答案。

      “莫非是他与这两人有什么关联么……”沈知非想要理出个清晰明白的方向来。

      关霈盯着周晓薇的相片,若有所思地:“或许明天就会有答案了。”

      沈知非正要追问,听得关霈紧着一句:“闻彧呢?”

      “隔壁。”手指一斜。

      这一晚上,沈知非没怎么睡好。关霈又沉沉睡去,虽是退了烧,仍旧是翻来覆去地折腾着,唤醒了又很快迷迷糊糊地入了梦,口齿不清地喃喃低语着。直到天方破晓,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才躺下阖了半个钟头的眼,便又被敲门声叫醒了。

      “关组怎么样了?”闻彧提着两只纸袋,饭香借着热气蒸了出来,“吃点东西吧,我拿了早饭上来。”

      “还是等会儿吧,”沈知非轻轻带上门,接过袋子提了,“咱俩下去吃。”

      “你没怎么睡好吧?”闻彧在他的哈欠连天中插一问。

      沈知非甩了甩脑袋:“还行。”

      “不愧是小朋友,”闻彧煞有介事地肯定,“能熬。”

      “你见过这么大只的小朋友?”沈知非龇牙切声。

      闻彧哼回去:“体型同年龄有哪门子的关系。”

      啃了半根玉米,沈知非嘴巴闲不住了:“老关说,今天或许会有答案。”

      “什么答案?”果不其然,勾起了闻彧的好奇心。

      “他没说,”沈知非将玉米粒同语句咀嚼在一处,“不过多半同那个小姑娘有关。”

      闻彧虽不似他那般狼吞虎咽,却吃得一点不慢,转眼已是两颗茶叶蛋下了肚,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啮着指尖,没说话。

      两人风卷残云一般,将食物扫了个一点不留。

      “快八点半了,要不要去叫……”

      房间门口,两人正商量着敲门,门便自己打开了,关霈顶着块毛巾,身上的水汽尚未完全消散,显然是刚刚洗过澡。

      “早啊关组,精神好多了。吃早饭么?替你打包了一份。”闻彧将失去用武之地的前话迅速重写。

      “多谢,”关霈接过去,“休息的怎么样?沈知非没休息好吧?昨天麻烦……”

      “打住打住打住,”沈知非将他转了身,推着进了门,“最怕客套话,赶紧吃饭,吃完饭等着你指派任务呢。”

      “那我回去收拾了,待会儿见。”手机在口袋里嗡鸣了一阵,闻彧拿出来瞧了一眼来电显示,拉上了门。

      犹是烫热的食物热热闹闹地填了胃,一点点地蓄积着短暂失去的生命能量。关霈将手机放在桌上,隔几分钟便瞟一眼。

      “在等谁的消息么?”沈知非趴在桌上,眼睛像兔子。

      关霈点点头,咬着油条:“你去补补觉,出发我叫你。”

      话音才落,屏幕便亮了,来电显示:龚易青。

      关霈按了免提:“易青。”

      “老大我查到了…...呃不对,忘记问了,你好点了么?”急冲冲的开头突然刹了车。

      关霈吃得慢了些:“我没事,你接着说。”

      “我查了余意2022年5月后的动向,没有进出落城的记录…...噢谢谢曼姐,对,我正向老大汇报呢,”语声远了又近,“喂?老大,她没有离开落城。但昨天不是在秦恪家里发现了周晓薇的相片么……我去了小姑娘家里面,她的父母已经离婚了,现在只有女方在住。当时我把余意的照片给她看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沈知非冷不丁地问,“她认得?”

      “吓我一跳……沈知非你也在啊?那刚才怎么不说话?”岔了一句,龚易青又接回前文,“昨天她确实没认出来,以防万一我留了联系方式,结果今儿一早给我打电话,说她想起来了,在小姑娘的葬礼上见过,因为当时余意哭得很厉害,她就上前问了一句是不是认识她女儿,但余意见她过来就跑了。”

      “之后还见过么?”关霈问。

      “没有,”龚易青道,“不过她妈妈说有件奇怪的事,周晓薇的墓碑前总是出现一束花,差不多每个月都会有,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放的。”

      “花?”关霈愣了愣,“什么花?”

      “风信子,紫色的,曼姐说花语有道歉后悔的意思,”龚易青发了张照片过来,“幸好小姑娘的妈妈没有全部处理掉,我拿到了最近放在那里的一束,经鉴定,包装纸上有余意的指纹。”

      许久不闻回应:“喂?”

      关霈回过神来:“秦恪的那部车还有什么发现么?”

      “车子还在鉴定,不过那个车牌,测出了很微弱的鲁米诺反应,推测是至少十几年前的血迹了,DNA鉴定基本上是做不了了……目前的发现就是这些。”

      “好,我知道了,多谢。”

      挂了电话,关霈起身收拾食物盒子:“收拾东西,去叫闻彧,我们马上出发。”

      “去哪儿?”一面说,一面人已转出了门。

      一行三人又站在了同样的地方。

      关霈已经按了十分钟的门铃。

      “我听到脚步声了,”沈知非小声道,“就在门边,刚才一定还从猫眼看我们了。”

      闻彧扯出一脸无奈:“那人家就是不肯开门不是?”

      “继续按门铃。”关霈吩咐道,而后打开手机,翻出周晓薇的相片,举起来,靠近猫眼。

      门内一声闷响,而后啪啦啪啦地一阵杂乱。

      关霈翻到下一张,周晓薇的墓碑前,放着一捧已经干枯了的紫色风信子。

      “包装纸上,有余意的指纹。”他只说了这句话。

      门终于又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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