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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不知业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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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
是安身之处,自我天地,来去自如。
是困锁之地,人心牢笼,出入不得。
他们在门内。他们在门外。
门内,光线闷在里头,尘粒无精打采地游离,茫无目的。
“请进来吧。”细语打破了僵局。
三人换了拖鞋,在沙发上排排坐。
“三位是特意从落城过来的?不知是否认识一位姓龚的警察?”桌上依次放下三杯水。
“龚易青,”关霈道了谢,“现隶属我们重案一组。”
“那么该了解的你们应该都了解清楚了,还有什么需要问的,要这么一趟一趟地上门来?”
“魏女士,”关霈想了想,还是没有用‘余意妈妈’这个称呼,“这次来,是为着先前没有了解到的事。”
魏妤婷的右手不自觉地蜷了起来,余淇握了她的手,沉声道:“有什么事情,请问吧。”
关霈抬眼:“余意……离开之前,有没有提到过什么异常的事?”
魏妤婷的脸霎时苍白。
“没什么异常的。”余淇的手指轻轻在她的手背上划过。
“她有没有提到过一个小女孩?”关霈瞧着他们,继续问。
三人皆清楚地看到余淇的嘴唇抖了一下。
关霈的心沉了下去,那绷着的一根弦,就那么,啪地一声断了,清晰可闻。
“是什么时候的事?”他迫使自己硬着心冷着脸。
余淇的脸也冷了:“我们没有听过什么小女孩,余意也从来没提到过。”
“您刚才的反应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关霈道。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余淇站了起来,送客的架势,“怎么,你要把我抓回去审问不成?”
闻彧与沈知非暗暗憋着呼吸。
关霈一动不动,仰目瞧着他:“杀人者,人恒杀之。”
像是被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余淇僵了僵,跌了下去。魏妤婷死死地攥住他的胳膊,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闻彧有些不忍,但也只能是默默地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
“您先前问龚易青,余意是否真的是自杀,您究竟在怀疑什么?”关霈点着火。
魏妤婷咬着嘴,拼命地摇头。
“杀人者,人恒杀之。”关霈又说了一遍。
魏妤婷哭出声来,软了下去。
“老关……”沈知非看不下去了。
关霈仍在步步逼近:“余意的手上,有一条人命,就是那个小女孩,那个夜夜出现在她梦中,令她无处可逃的小女孩。”
余淇没有回应,他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茶几,余意的笑脸凝结在木制相框里。
魏妤婷软瘫了下去,没了声响。闻彧与沈知非急忙冲上前,将人架起来,扶到卧室里去。几分钟后,里面传来了断断续续地低泣。
沈知非走出来,掩上了门,面色复杂地重新坐下。
“我女儿......是自杀么?”像是溺了水,想要抓住浮木。
关霈开口:“调查结果,确实如此。”
“那你们还要查什么?”余淇嘶哑着嗓音,“她已经死了,你们还要给她安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我们只是想查清真相。”关霈道。
“滚。”余淇用尽全力,抑下了自己的颤抖。
关霈起了身,在笔记本上写了两行,撕下纸页:“今天打扰了,如果之后想到什么,或者有什么想说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门。又关上了。
门内的他们,与门外的他们,彼此望着,谁也看不见谁的脸,谁也望不穿谁的心。
“老关……刚才是不是有点过了?”在快餐店,沈知非胡乱地啃着个汉堡。
“是。”关霈闷头喝着一碗白粥。
沈知非舔了舔嘴,正要再说,见闻彧使了个眼色,冲他摇了摇头,便将到嘴的话换了个模样:“他们确实在隐瞒着什么。”
“没有互相指责,反而在保护彼此,”闻彧将吸管在杯子里搅来搅去,低声道,“我见过,孩子死之后,一家就散了,他们互相责怨,彼此憎恨,谁也不想面对冰冷残酷的现实。”
“呃……”沈知非整理着自己的表情。
“是之前遇到的一个案子啦,当时还没来这里,”闻彧道,“我们接到出动的任务,说是发生了暴力劫持案件,嫌犯持有自制炸/弹,劫持了一整个酒吧的人……”
“是去年年初的落日酒吧劫持案么?”沈知非意外道,“原来那时你也在。”
闻彧点点头。
“我记得那个案子,”沈知非道,“那人有一个独生子,犯案前一个月儿子失足落水身亡了。”
“他的情绪非常激动,”闻彧道,“一直在喊,说要我们找到杀他儿子的凶手,否则就炸死整个酒吧的人。但他儿子明明是意外身亡的,哪里来的凶手……我们好说歹说都没用,还请来了他老婆,结果俩人直接吵起来了,互相咒骂是对方害死了儿子……情绪失控下他捅了一个人,之后队长下指令,狙击手开了枪。”
也不知关霈有没有听进耳朵里,他的目光越出玻璃窗。十字路口,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各自来去。
意义?没有什么意义。意义是寻不来的。
只是那么一刹那,关霈又有了那种仿佛被窥视了的感觉。他凝神盯着人群,步履不停,无人在意。
感觉,很快便消散了。
脑中一处被用力地牵扯了一下,嗡鸣放大了背景音,他自口袋中摸出药片,囫囵吞了下去。
沈知非递过来一只水杯。
漩涡,旋出一个不见底的深渊,是谁在低语。
是罪无言,是恶难解。
“如果余意确实杀了人……”闻彧思忖着道,“凶手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父母?”沈知非道。
闻彧毫不犹豫地反驳:“你看他们像是会对别人说的样子么?人死了疑点重重警察上门都不肯开口,会有什么人能撬出这种秘密来?”
“咱们现在手上有的,全是没有证据的推测。”沈知非撇撇嘴。
“余意是什么时候确诊抑郁症的?”关霈收回目光。
“一年前,”闻彧率先回答,“就医记录是在2023年2月左右。”
沈知非接上思路:“要查去年年初的事故记录么?”
“或许要更早一些,”关霈思索着,拨了电话出去,“易青,对余意的工作同事有过询问么?”
“有。”龚易青的声音贴着耳朵。
“同事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异常么?”关霈问。
“说起来,有段时间……噢,2022年5月下旬左右,余意辞职了。然后3个月后找了另一份工作,就是目前任职的那家公司”,龚易青道,“据她的同事说,余意和谁都不亲近,工作挺忙的,基本上每天就是从上班开始盯着电脑直到下班,几乎不怎么离开座位的。不过脾气挺好的,算是有求必应,就是人闷了点,每天都没什么精神似的。倒没觉得她有什么异常,觉得她可能就是那么个性格。”
“离职原因是什么?”玻璃窗折射了日光,刺了眼。
“原因……”哗啦哗啦的翻纸页声,“只说是个人原因,公司也不会一个劲的打听,她也没对周围的人多说过。”
“离职之后的动向如何?有没有离开过落城?”一问接一问。
对面迟了几秒反应:“我马上查。”
挂了电话,沈知非还没开口,又是一个电话进来,沈知非看见屏幕上的“沈副局”三字,立即闭上了嘴。
“喂?师父。”关霈按下通话键,走出了快餐店。
五分钟左右,两人身旁的玻璃窗被敲了几下,关霈在外面招了招手。两人扯起餐巾纸擦了擦嘴巴,迅速奔出门。
“关组,沈副局有什么指示?”闻彧三步并作两步。
“没什么,只是问问进度。”关霈几句带过。
人群。车流。络绎不绝。
八十七公里。二十年前的车牌。
无头的交通事故。邓鸣。
抑郁症。小女孩。
难以证实的推测。
现时被剖为切片,自过去串联成为长长的,发旧的底片。操演之手轻拨,物换星移。容颜变了形,易了模样。高楼矮下去,柏油路面脱去表皮,露出半干的土壤。
一步,繁花开败了几轮。
又一步,冰雪消融了几季。
溯回的过去,却无人能剥出真相的模样。既见果报,不知业因。
要从何处寻起。
笑。笑声。短促,毫无情绪。愕然抬首间,日光切下暗影,覆了那曾经的亡灵。
“言律…...”
只笑不言。
“你在这里做什么?”
亡灵伸出手,却延了影,触及不到的阳光:“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找……真相。”
“你找到了我。”近了,是他的脸,是言律,是关瑟。
“不,不是你,”关霈后退,他的眼睛很痛,色彩堆叠着,图像杂乱无章,“我要找的不是你。”
“叫我来的是你。”影愈来愈重了。
“老关?”世界被用力摇撼着,光与影混了色,“老关!”
底片被使劲扯动了一下,倒带变作了快进,停止处,是沈知非的脸。
“什么……情况?”关霈撑了一下,直接脱了力。
“高烧了哥,”沈知非扶着他的肩,摇摇晃晃地,似乎是在车上,“走得好好的,你就那么突然栽在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