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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剑修聚典(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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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檀儿着一身红衣,头发梳作两个丸子,丸子下还坠着流苏。衣着讨喜的小姑娘,神色却倨傲。
她握剑起身,飞上空台。
谢隐一步步走上前,心说,会飞,完了,会被打趴下。
楚檀儿摆出架势,那眼神仿佛要同谢隐拼命。谢隐站在她对面忍不住小小地后撤半步,就在此时,楚檀儿攻来,谢隐心中警铃大作,连忙闪躲,片刻后惊奇于小姑娘脚步虚浮手脚绵软,执剑的架势虽有,不过是摇摇晃晃的空架子。
他试着接了两招,确定不是女子习的怪异剑法,便见招拆招,偶尔也进攻两下。随着乐声越发急促,谢隐出剑越快,楚檀儿明显难以招架,眼色越发凶恶。
最后一剑,直刺楚檀儿面门而去,谢隐余光见座上那席白影动了动,止步后撤,然而楚檀儿挥剑朝他砍来。此时抬剑去挡已有些迟了,谢隐只得闭眼。
微风拂面,带来一股清冽味道,似清晨露水未干的草叶,一道缥缈声音道:“点到即止。”语音中的温柔少了两分。
谢隐睁眼,被捏着手腕的楚檀儿满脸不服道:“楚宇!他……”
楚宇语气又冷了两分,“技不如人,无需多言。”
“你怎么能向着外人呢!”
楚檀儿娇声斥问,或许因着在座宾客太多,她还顾着脸面,没有太大声。谢隐听着这句睫毛颤了颤,心口空了一瞬,仿佛有小针扎在上面,绵绵刺痛。
台上又开始下锦袋雨,楚宇随手接下,握拳道谢。听上首道尊道:“锦袋都收了,宇儿还不来一段百代过客?”
楚宇嘴角微弱地抽了抽,无奈笑道:“师尊,我都八百多岁了。”
谢隐抬眼是楚宇精致的下颌,其下阴影内喉结起伏。
师尊始终是青年模样,着实看不出这大岁数了。
“都八百岁了啊,那确实,为师很多年没见过宇儿舞这套剑了,想念得紧,来吧。”
楚宇见赖不掉,便脱下外袍,楚檀儿早已气鼓鼓地跑走了。他将外袍递给谢隐道:“替为师拿下去。”
谢隐点头,一路小跑下了台,回头台上不见了师尊,多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童子。他张望着师尊哪儿去了,台上童子向前一步,挥出一剑,这一剑似乎夹了些灵力,既稳又不失剑的灵动。
该不会……
童子似白鹤起舞,挥使悠然;剑花绽开灵光,众人闭目避开锋芒,再睁眼时,童子已成少年。日光倾泻,仿佛得见曾经意气风发少年郎,树下练剑夜不息;少年往前数步,身形逐渐高挑,所谓君子如竹势如虹,疾风乱影动乾坤;一百零八式剑招,剑走龙蛇。一曲终了,气势全收,这般仍是和煦如风佑泽山上佑泽仙。
此时有梨花飘飘摇摇落下,楚宇立于花雨中,抬剑接一朵于剑尖,他微微一笑,转头看去。楚檀儿攀附在抚琴童子头顶的参天梨树上,奋力晃动枝干。
见楚宇看来,她愤愤拍一掌枝干,气鼓鼓揣手盘腿坐在上头,似在等人去哄。
楚宇收了剑,走到树下,抬起双臂对她大敞怀抱,哄道:“多谢檀儿了,快下来。”
谢隐憋了又憋,终于忍不住咕哝道:“师尊脾气真好,这姑娘如此娇纵,还要师尊去哄?”
楚景瑜听见,哼笑道:“酸了?”
“没……”
楚景瑜不听他否认的话,接着道:“师尊姓什么?”
“……”
“楚檀儿姓什么?你可别傻了吧唧学小姑娘一样作。”
脑中灵光闪过,谢隐指着他道:“你也姓楚……那师尊给你乾坤袋是因为你是他后辈!”
楚宇见他惊喜模样,暗骂没出息,佑泽山上又多一个断袖了。听谢隐继续道:“那为何只见你唤师尊为师尊,楚檀儿甚至还连名带姓地唤师尊?”
“要论亲缘,他是我太太太……太爷爷的弟弟,除了叫师尊还能怎样?”
谢隐眉心皱了皱,道:“那师尊自己的后辈呢…”
楚景瑜听出他意有所指,白眼道:“没有,他痴迷剑道从未娶妻生子。”
佑泽仙尊自创剑舞百代过客可谓悦目娱心,却无人敢丢锦袋,在座能称得上佑泽仙尊长辈的也就那么一个,于是一旁龙渊仙尊拍掌朗声道:“既然主人家都亲自登台了,那我这做客的也不好意思闲着,也便抚琴一首助个兴哈哈。”
酒足饭饱,童子童女撤下桌椅,庭院中剑修们互相比试交谈,楚宇揣着手旁观。偶有一两人上前,欲要为佑泽山添几名弟子,这时楚宇便作为难样子道:“最近收了个小弟子,难教得很,头疼头疼……”
道尊闲来无事说要去山上瞧瞧,谢隐不知道尊口中山上是何处,便问楚宇:“我也可以去吗?”
楚宇道:“那处景致格外好,难得道尊有闲心,便去蹭个好景吧。”
道尊手掌在半空中悬停片刻,虚空扭曲,形成一片黑洞。道尊抬脚踏入黑洞,身后道修们跟着一窝蜂涌入,谢隐也被人群拥着跨入黑暗。
黑洞外一片冰天雪地,又似在山崖之上,山崖之下云海平静绵厚。要说这冰雪云海已是奇景,可首当其冲撞入人眼中的乃是天际一庞然圆球。
这圆球似悬吊于天际又似触手可及,圆球周身裹一层云雾,看不真切圆球上有些什么,只见得云雾浮动,裹挟着圆球仿佛在旋转迫近,下一秒就将大举压来将人碾碎,看得人呼吸迟滞。
好容易从庞然圆球那摄人气势中抽身而出,才见天穹。这方天穹不再是湛蓝颜色,而是深邃的黑暗,其上铺满灿烂星河,偶有荧星坠灭,也不过明灭之间。
此间景象玄妙无穷,在场许多人皆被震住,若非是这般机缘,或许此生也难抵达此处。
修士们心中浮起困惑,可顾念着许多规矩不曾出声。谢隐无那顾虑,张口便问:“天上的球是什么呀?”
道尊答道:“昆仑虚。”
他今日着实被惊过太多次了,一次比一次震撼,“昆仑虚听说是上古大神居住的地方,道尊是上神吗?”
道尊被稚子之言逗乐,呵呵笑声在胸腔震荡,声若宏钟。
他洒然道:“上不去,上不去。”神情间分明有丝不甘。
若天上的是昆仑虚,那他们所在冰雪之地便是不周山,谢隐看看四周,心说上次来时只见到不周山上嶙峋石壁,这处应是比那处高得多。
道尊转身往不周山内走去,沿着冰崖上走了一刻,隐约有水流声。
谢隐远远瞧过去,不周山崖缝之间夹着的一道白影像是瀑布,走近才瞧见那水流并非往低处走,而是倒流往上。水流上有绛紫色莲花盛开,莲花绽着光芒顺流而上,往天际漂去。
谢隐听师尊说予他:通天的河流上载着凡人愿望的纸船会在某个节点逆流而上,愿景由纸船渡给河中莲花后化为飞灰,这般闪着金光的睡火莲便摇摇晃晃坠满了整条通天河。
道尊步至河边,随手拈取一朵。
“竟只是祈求丈夫平安,好久没见过如此朴实无华的愿景了,那便随了她的愿吧。”
道尊指尖自虚空划过,一道光芒坠入人间——沙场上冲将在前的士兵见刀斧迎面砍来,自觉命不久矣,双目紧闭;敌方将领狞笑,迎接着手下长斧即将传来的破开皮肉的畅快之感;那疼痛却久久未至,士兵再睁眼时见敌方将军满脸错愕,竟瞪他一眼冲杀别人去了,他抬头望一眼天,按下心中疑惑,继续守卫国土。
众人随道尊来,又随道尊离去。佑泽仙尊好似累了,驻足河边并未跟随。他垂目看着自己指尖拈着的一朵莲花,长睫拢下一层阴影。待到四周寂静,他五指收拢将手心花捏碎。
粉末洋洋洒洒,空气中逸散着楚宇的呢喃。
“睡火莲…”
楚宇转身欲离去,却见谢隐蹲在不远处的崖边呆呆看他。他脸上一丝若有似无的煞气褪去,眉目疏朗,笑着上前道:“蹲在那作何,回了。”
许是今日哄楚檀儿哄得多了,楚宇维持着长辈作风。谢隐见他走过来,背在身后的手反抬着,犹豫着把小手搭了上去,楚宇便收紧了五指,牵着他一步步往前。
作者有话要说: 被鲨了,有没有朋友点个收藏支持我为爱发电(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