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往若昔》御钦

12、空闲

　　“大王，人已五次捕获，还要放吗？”
　　“他甘心了吗？”
　　“依旧忿忿不平，要再向大王宣战。”
　　“那就放。”
　　“是。”
　　小卒脚步声渐远，戚謇低垂眼帘，目阅上半年各郡缴纳的贡品及监御史谏言。今年的收成较去年增长不少。据姜彧言，百姓尚可维持正常生活，但所受徭役还是太重。
　　戚謇凝眉深思。烛泪一滴一滴滑落，他冷峻的侧脸映上朦胧温煦。花窗外月华雾淡，修竹簌簌起舞，墨影铺地。
　　半时辰后，他再次审视一遭竹简上刻的字，微微松了肩膀。
　　今日完工尚早，算是多了空闲时间休憩。
　　戚謇不紧不慢起身沏了壶茶。细流如丝，茶叶随之翻腾飞旋，浸透琉璃茶盏，满溢出虚渺清香。
　　这茶还是姜彧送他的，只有奏折提前批阅完时才能泡一次。
　　说到姜彧……也不知道他最近办事顺遂不。

　　“大王。”
　　戚謇在听到门外熟悉声音的瞬间搁下茶杯，三两步走到门口拉开门。
　　先闯入视线的，依旧是那双覆满银华的珀色眼瞳。再是随风飘动缠绕的青丝，扫过暮色下来人清冷英隽的侧脸。
　　戚謇侧过身，示意姜彧随他进来。
　　“累了吗？要不要喝水？”戚謇斟了一杯清水，递与风尘仆仆的那人。
　　“谢大王。”姜彧接过，饮了一口。凉水入胃，将周身的燥热和劳累都遣散了些。他平顺了呼吸，终于放松下来。
　　戚謇看他眼下都有了淡淡淤青，开口问：
　　“这几天没睡好么？”
　　姜彧颔首。他在和孟谷的相处中，自是套出了后者的前尘往事。如此一番，倒是唤醒了他尘封已久的回忆。
　　就算面前人不多说，戚謇也知道这人精神不振的原因。他在姜彧放下水杯后，抬手不加力道地给他揉了揉太阳穴。
　　姜彧懵了一瞬，直愣愣盯着那人没什情绪的面容。
　　“睡不好就来寡人这取安神香。闲下来去吹风散步，别太累着自己了。”
　　戚謇的嗓音凛冽凉薄，像泛着冷光的刀刃要剖开听者的耳廊。但他的声音落在姜彧耳里，却如刀刃骤然碎裂，要给他余下温热的刀柄。
　　姜彧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大王空闲的时间如黄金般宝贵，臣不敢多得。”他弯眸笑了笑，面上的阴霾随之散了许多。
　　“不会。”戚謇放下手，微微俯身，与他四目相对，“寡人也在花费姜卿宝贵的时间。”
　　姜彧没有躲开那人投来的视线，坦诚地回望过去。
　　“那大王欠的时间有些多了。臣从德川骑马赶回来，足足花了两个时辰。”
　　“……”戚謇一怔，没料想这人变脸变得这么快，或者说单纯地想要哄骗他上当，一时无话。
　　“难不成大王只是话说着好听？”姜彧微笑着往前靠了一些，两人相隔不过半尺。
　　“不会。”
　　“那便说好，大王您要抽两个时辰陪臣。”
　　戚謇默了瞬。思索半会，遂屈指点了点那人眉心，准许了他。
　　“何日何时清闲？”
　　姜彧眉目间有零星笑意。
　　“大王，您明知这是臣的玩笑话。”
　　“可寡人是真情实意。”戚謇收了手，眼中淡化不开浓墨映着他的脸庞。“如此看来，姜卿也只是话说着好听罢了。”
　　姜彧没忍住笑出声，乐完后才悠悠转道：
　　“慕公子算到了大王的意图，会见沈三妹时，说依旧保持与您上次会面时那套说辞不变。”
　　戚謇耳边回响起那日慕阳所言。
　　“只要大王按照鄙人说的去做，即便是让鄙人死也不害怕。哪怕是流浪逃亡鄙人也不会忧心，即使是浑身长满癞子，成了披头散发的疯子，鄙人也不觉得耻辱。”
　　这一听便是为了让君王采纳自己谏言的奉承话语，但慕阳在此又提了一次，只是为了展现他那没有多少的忠心吗？
　　戚謇不再深思这回事。
　　“静观其变，看他下一步会怎么走。”
　　“是。”姜彧颔首。
　　虽说慕阳惯爱使些阴谋诡辩，或许以后时机到了还会反咬他们一口。但只要他气候未成，那他们便有机可乘。
　　“话说回来，大王又把那叛乱之人放了？”
　　“他不服输，那便抓到他服输为止。”他声音无甚情绪，有着淡淡的疏离。
　　“大王可真是乱来。”姜彧并没有用责备的语气，相反，他面上浮起几分笑意。“臣会派人监视好叛军那块地方，给大王留做后手。”
　　“好。”

　　烈日将大地龟裂，寸草不生。有稀疏几只鸟儿落下，一蹦一跳啄食沙地上的石子，食之无味后，又落到了沉寂多时的营帐上，绿豆大的鸟眼睛往里探着。
　　营帐内横七竖八躺着一堆黑乎乎的躯干，鼾声如雷。汗臭、狐臭、闷臭与水臭混在一块儿。有人不时抠弄着背上，搓出几坨黑泥球。
　　鸟儿啾啾叫了几声，被突如其来的嘈杂错乱的谈话声与脚步声惊飞，不见踪影。
　　为首的男人为古铜色肌肤上淌着热汗，身高伟岸，九尺有余，面目生的极具野性，煞气逼人。他一步跨到营帐内，狠狠踹向地上瘫着的那群人。
　　“我操你大爷！！！敢踢……”被踹的那群人骂骂咧咧狼狈爬起，抬头望见男子上半身时身躯一震，猛的又跪下磕了几个响头。“曹将军？！怎的是您来了？！小的狗眼不识象牙，不……咳咳！！”
　　强光透进帐内，刚刚还跪在地上求饶的人瞬间被捏爆了脖子。身后那群同营帐的士兵眼瞳颤栗，映着那具喷血倒地的尸体，哆哆嗦嗦往后退着。
　　曹永康沾满鲜血的手缓缓向他们逼进，如同向他们索命的恶鬼，宣告他们的死期。
　　“军营的规矩，我只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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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一半忘保存全没了▄█?█●
在为不确定的新角色学一些有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