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往若昔》御钦

11、好赌

　　慕阳悠悠然漫步于石板长廊，日光染了他半身衣衫，遂倾入庭中；树影交叠，花木扶疏，风过留痕。
　　俨然不似前些日子里朝上百官走了一趟的鬼门关。
　　新王左段即位不多时日，铲除了旧王势力，抄收了几家贪官污吏，并将这些官员的头悬挂在王宫口处，以警示往来路人。
　　因左段恩宠，景从旅备受重用，取替了年终离世的覃相国。而手下要紧的，是先稳住暗波涌动的地方势力，再推行改制。
　　慕阳靠着一时的名声换了自己的命。景从旅重声誉，没有亲自下手处置他，反而好吃好喝好玩的全给他供着。慕阳心里也通透，在王城中歇息了一段时日没有惹事。待景从旅略微放下对他的监察，他才慢吞吞有了动作。
　　渚俞两国日渐交好，两国人相互往来更多，慕阳常常打着玩好的幌子去俞国的风满楼打听消息。
　　明面上是渚国借俞兵压制地方势力；私下里，渚国一直引诱俞兵，一声不吭地发展自己的势力。仗着地多人多，他们应是居于上风。
　　思虑至此，慕阳只心下暗笑。
　　俞国人性淳朴直率，吃得苦好斗争。按常理推，俞国借兵给渚国，或许是因为这个国家直率，惯按心情行事。这也是景从旅了解的，因为他曾在俞国暂待过，也了解一些风土人情。
　　可真如此说的话，俞王又怎能心思缜密到追查自己行踪并暗中指明方向？他们借兵出来，单纯只是听从计划为了援救渚国，不让他国从中分的肥地？
　　肯定不止如此。
　　舍去小的利益往往是为了更大的利益，此为李代桃僵之法。俞国自答应了他的计谋，借兵给渚国的时候，就已经暗自将渚国划成了他们的盘中之餐，准备一举吞下它了。
　　若是如此，单凭那一支军队可不行，必定会有另一种能让渚国动摇的隐藏势力和表面势力对接。
　　推算到此，他已经猜到俞国国君的心思了。
　　慕阳大可以将这个猜测说与景从旅，后者对他的话只有防范没有怀疑。可出于私心，他并不想这么做。
　　烈日高照，慕阳的思绪没有被满耳蝉声割断。他扶着围栏，闲情雅致般观望着五彩池中鱼吐泡泡。
　　如若他选了渚国，让左段搜寻并铲除俞国埋在王土的势力，他从中虽可以捞的肥水，但动作未免太大。何况乎景从旅不信任他，做如此表明诚意的事情，那人只会觉得他心里打着另一种算盘，故意挑拨两国关系。
　　反观俞国，他们又下了一局步步惊险的棋：将往来的权利交于他。俞国君王明显知道他可以预测到这一步，只要他去告诉景从旅，俞国的计划自然就此落空。明显，慕阳不会这么做，他更倾心于俞国如此冒险又有配合的决策。
　　他并不讨厌自己被俞国当成了一颗棋子。因为有些时候，遇到高明的执棋者，一颗棋子便可以盘活全局，逆风翻盘。

　　“客官，沈姑娘愿意接待您，请随我来。”
　　慕阳跟在小厮身后，撩开红纱惟帘，奇异的胭脂香扑鼻而来，酥麻骨髓。房中立着绫衔花鸟曲屏，女人窈窕的身姿映在屏风上，可以窥得半分风流。
　　风满楼是他打听消息的重要途径，俞王想联系他，就会在风满楼插人接待他。至于接待他的人，自是远近闻名的女妓“沈姑娘”。
　　“慕公子不必拘束，随意坐坐。”沈姑娘声音如泉水潺潺，洋洋盈耳。“您是聪明人，想来猜到了大王的心思，特来谈条件的吧？”
　　慕阳应下，走至屏风前，望着那道缱绻倩影。
　　“在下曾与俞王谈论过此事。还请沈姑娘转告他，我仍是原来那套说辞不变，但其间我应得的，一分也不能少。”
　　“奴婢知晓。”琴声止，沈姑娘的声音又清晰不少，“大王也托奴婢转告慕公子——曹永康。”
　　曹永康，渚国大将之一。在渚爻大战中，只有他率领的军队得以生还，如今位高权重，左段正试图拔除他的势力。
　　单论经验与勇猛，这位曹将军不亚于陈夷。渚国之前岌岌可危的统治由他稳住了根基。
　　慕阳立刻会了意：俞王要用他，得挖过去。
　　“谢姑娘，在下已知晓，先走一步。”
　　“慕公子慢走。”
　　慕阳行至门口，将自己的衣袍和发冠弄乱了些，顺带在脖颈处按了红印，这才步入街市中。

　　“您和大王果真没看走眼。”沈姑娘从屏风后绕出来，眸光落在行至她跟前的面具男子。
　　“就看他怎么完成这件事了。”姜彧整张脸隐在面具下，眉目无波，“可算是熬到了他答应。”
　　“五福那边呢？”
　　“暂时插不了手，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沈姑娘敛目低眉，柔声道：
　　“二哥，您近些日子面色有些不好，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姜彧喉头一顿，懊恼于自己近日的松懈，竟让沈三妹都察觉了不对。
　　“没事。夏日天干地燥，不喜阳罢了。”他回了一句。
　　沈三妹舒眉一笑，没再多过问，转而道：“二哥忙于处理水灾一事，有进展了么？”
　　“嗯，孟先生指引村民们挖了沟渠，情况好上不少。”
　　“孟先生仍不肯答应建造兵器吧？”
　　“不错。”姜彧摆了摆手，“你不必太过担心这些繁琐之事。”
　　“有二哥解决，我自然是不担心的。”沈姑娘笑着应他，“那大王呢？您和他最近没有来往么？”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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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姜彧：我受够了这可恶的世界。
……
我要去找戚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