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边事》Bops

7、第 7 章

　　崔长愿迷迷糊糊再睁眼，看到一面陌生的天花板。
　　他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猛地坐起来推开门，看见外面天已经亮了，涂南南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餐桌旁玩手机。
　　听到动静，涂南南抬头看撑着门不动的崔长愿：“呦，终于舍得醒了？去洗漱吧，牙刷都给你准备好了。”
　　崔长愿打了个哈欠，低声问：“昨晚怎么不叫醒我呢？”
　　涂南南对他呲牙一笑：“你睡的很香啊，我不忍心。”
　　等崔长愿从卫生间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热腾腾的早餐。
　　“就等你醒呢。”涂南南撇嘴，“我都要饿死了。”
　　“你把我叫醒不就好了吗？”崔长愿咬了口荷包蛋，“又是你做的吗，好好吃。”
　　看他开吃了，涂南南才动筷，边说边观察他的神色：“再留下来多陪我几天吧？”
　　崔长愿抬眼对上他的视线，静止了一会儿，笑笑：“噢，可以啊，我也没什么事。不过等会儿我要回去一趟，拿点东西。”
　　涂南南舒了口气，又颇有些不满，这么古怪的请求，他怎么也不问我为什么啊！难道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什么要求都答应吗？
　　于是他问：“你对每个人都有求必应？”
　　崔长愿说：“怎么可能？我又不傻。当然是觉得能做到就答应啊。”
　　答应，但不会多问一句话。其实他隐隐约约能猜到一点，因为涂南南并不是很能独处的人，高中时代的他从来不会形单影只，他好看，性格又好，身旁总是热热闹闹的围着一群人，场面堪称轰轰烈烈。骤然来到这里，突如其来的孤独必定打得他措手不及。
　　但是知道归知道，自己说出来就不太礼貌了。崔长愿想。不过他也想问，是不是任何一个涂南南认识的人出现在这里，涂南南都会这么依赖对方？
　　不过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无意义的假设。
　　崔长愿失手插破了蛋皮，金黄的蛋液流出来。
　　他惊讶地说：“流心蛋！”
　　涂南南郁闷地说：“你刚刚不是已经吃了一个吗！”

　　崔长愿回去拿了些生活用品，直接洗了个澡，顺便把电脑和书包也带过来。
　　“放假还学习啊！”涂南南进书房帮他把包放在书桌上，“英雄本色不改啊。”
　　崔长愿跟着进去：“作业没写完……而且老师讲的课我听不太懂，我要自学的。”
　　“怎么听不懂？”他转身问。
　　“语速太快了。”崔长愿揉眼睛，“还有口音，啊，很麻烦。”
　　涂南南拉过他的作业看了眼：“跟我一个专业啊？没事，不会问我就行。”
　　崔长愿揉眼睛的动作顿住了，惊讶地问：“真的吗？学长！”
　　“骗你干嘛呀？我大学学得也不错的！”涂南南说，“还好买的桌子够大。我去泡两杯咖啡，等会儿我也过来。”
　　“你也有作业啊？”崔长愿问。
　　“我工作！不行吗？”涂南南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崔长愿低头一笑，又撑着头看窗外的太阳，想起在高中，在那家咖啡店，他和涂南南也是这样面对面坐着，涂南南教他题目。
　　之前总觉得物是人非，路途中遇见过的人同行一段时间后以为再不会相见，谁知竟然在拐角面面相觑了。
　　涂南南进来也带了个笔记本，鼻梁上架着副眼镜坐在他对面啪啪打字，不忘歪头说：“不懂要问哦。”
　　崔长愿听进去了，对着题目演算半天，实在不会，手肘一撑上半身前倾，只露出双眼睛在对面笔记本上方。
　　涂南南跟那双大黑眼睛对上，愣了愣，把笔记本往下掰，露出崔长愿完整的脸：“不会敲下我这的桌子就行了，这样累不累。”
　　“我知道了。”崔长愿应了声，把纸推到他那边，自己也跟着走过来站着。
　　涂南南拿着笔粗略地过了遍，便示意他靠过来。
　　崔长愿不得不半弯着腰靠近听他讲话。
　　听着听着他就走神了，眼神飘到涂南南脸上，看他左眉头的痣，看他长长的睫毛。
　　涂南南突然睫毛一抬看向他，崔长愿吓得心重重一跳。
　　“走神呢？”涂南南用笔头敲崔长愿撑在桌上的手指。
　　崔长愿手指一缩，慢吞吞地说：“这样讲我有点累。”
　　“这样啊。”涂南南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然后提高音量，“你还挑上了！”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把桌上的东西挪了位，让崔长愿坐在自己旁边。
　　崔长愿高兴地搬着凳子过来坐下：“太好了。谢谢你，学长。”
　　“这样不走神了吧？”涂南南颇为无奈。
　　这样崔长愿低头看题就看不到涂南南的脸了。于是他点点头。
　　涂南南伏案苦干了一小时，觉着累了，靠在椅背上边喝咖啡边随意地看崔长愿。
　　崔长愿一看就知道小时候习惯没养好，写东西感觉头都要钻进纸里去了。这样都没近视。……会不会斗鸡眼？
　　涂南南盯着他正胡思乱想，崔长愿自己回头了。
　　“中午吃什么？”崔长愿说，“你看什么呢，我奋斗的姿态值得瞻仰吗？”
　　“你是我学习的榜样。”涂南南坐起来又朝前靠，脸贴在桌上，“你想吃什么呢？嗯，外面雪还没化，要不要下午出去玩？”
　　“好啊，我有点想滑雪，你拿个盆推我行吗，我们换着来。”崔长愿说，“随便烧点好了，我不挑。不过老是你我良心不安，要不我来做？”
　　“我不想再吃番茄炒蛋。”涂南南撇嘴，“你要是真良心不安就帮我给地拖了。”
　　崔长愿兴致高昂地应了。

　　下午天变阴了，又下起雪来。崔长愿穿上羽绒服戴上帽子再围了围巾，全副武装地跟涂南南出去了。
　　涂南南找了片人少的坡地，拍拍特意带过来的大盆示意崔长愿坐上来。
　　崔长愿欢呼一声，屁股坐进去腿翘在盆边，涂南南弯腰使劲一推，就连人带盆地一起呲溜滑下去了。
　　涂南南起身叉着腰，无奈地想，还真是童心未泯。
　　崔长愿滑到底，带着盆走上来，让涂南南也坐进去。
　　“好啊！”于是涂南南毫不犹豫地往里一坐。
　　等他也呲溜一下滑到底，他扭头去看崔长愿。崔长愿远远看着小小的，穿的黑漆漆的，还好围了条红围巾，显眼不少，此刻正抬手招呼自己。涂南南走得越近越看清楚崔长愿脸上的梨涡。
　　据涂南南观测，对于崔长愿来说，能笑出梨涡的笑容那是真开心啊。
　　崔长愿开心，涂南南心里也高兴，手下劲使重了，崔长愿滑下去的速度惊人，最终在坡底彻底翻车，盆一歪，人一下整个栽进雪里。
　　涂南南差点跳起来，赶紧跑过去把盆拨到一边再把崔长愿掰过来。他脸上都是雪，涂南南就伸手抹掉。
　　崔长愿睫毛一动，上面的雪就簌簌地直往下落。他睁开眼，眼睛亮晶晶的，躺在地上看着涂南南笑。
　　“傻了？”涂南南帮他把脸上的雪弄干净，“我刚刚用太大力了。”
　　崔长愿摇摇头，舒展开身子，四肢在雪地里小幅度地上下划动：“特别舒服的。”
　　“涂南南，你知道吗？”涂南南还撑在他身上，崔长愿就这样看着他说，“来这里我还是第一次这么高兴。”
　　涂南南没说话。他怔怔地低头看崔长愿，想他的脸怎么这么白呢？必定胜雪三分。不然怎么比这满地的雪，还有系在脖子上的红色的围巾还要夺人眼球？
　　“谢谢你。”崔长愿说。
　　涂南南这才回过神，也翻身躺在雪上。
　　他伸出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感受里面狂跳的器官，心想是刚刚跑的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