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边事》Bops

3、第 3 章

　　阴森的环境里，诡异的灯光下，崔长愿能清晰地听见旁边的人粗重的呼吸声。
　　“……”崔长愿叹了口气，又被涂南南猛地一下抓紧了胳膊。
　　“刚才是我。”崔长愿只好解释，无奈道，“既然你这么怕，干嘛还要进鬼屋啊。”
　　过了会儿，旁边传来涂南南气若游丝的声音：“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恐怖啊！”
　　崔长愿没办法了，他也不能一把薅下学长的胳膊命令他别再抓着自己。这对一个害怕的人来说太残忍了。
　　前面的两个女生早就抛下他们蹿前头去了，崔长愿便慢慢拖着涂南南走。
　　等走到一个拐角处，崔长愿突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等一下，”他扭头叮嘱涂南南，“等会儿可能会有……”
　　借着灯光，他隐约看见涂南南脸色一片惨白，瞳孔盯着前面开始震颤。
　　旋即，涂南南伸手一把将面对自己的崔长愿捞进怀里，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后退，嘴里疯狂尖叫：“啊啊啊有鬼啊！！！”
　　崔长愿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展开，手忙脚乱地跟着他后退。
　　两人以这种古怪的姿势一起往后，又向来没什么默契，更别提一人正处在惊慌失措状态中了。果不其然，没退多远，两人就脚绊着脚摔了。
　　崔长愿眼疾手快，帮涂南南在脑后垫了下。
　　饶是如此，涂南南也眼冒金星了一阵。等他回过神来，感觉身上重重的，于是定睛一看，原来是崔长愿正懵懵地坐在自己身上反应不过来。
　　一旁目睹全程的鬼也不忍心了，蹲下来顶着张血脸问看起来清醒的崔长愿：“你们没事吧？要不要出去看看？”
　　涂南南看着这张鬼脸不怀好意似的逼近崔长愿，又尖叫着伸手拉了崔长愿一把：“啊啊啊你别过来！！！”
　　可怜的崔长愿好不容易回神了，刚准备回复，又被一下拉倒了，头咚地一下撞在涂南南下巴上，叫了声，疼得起不来。
　　这下好了，没事也变有事了。
　　涂南南这回被撞得彻底清醒了，听着胸口处崔长愿细细的呼吸声，一边想着天呐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太可怕了吧我再也不来鬼屋了刚刚我都干了什么啊崔长愿没事吧伤到哪里了吗一边心“咚咚咚”地跳得飞快。
　　最后还是一旁的血脸扶崔长愿起来的。崔长愿一手揉头还不忘站着居高临下地负气瞥涂南南一眼。
　　血脸又来拉涂南南，可他一人拉不起浑身发软的涂南南，崔长愿只好上前拉着涂南南另一只手，两人合力将他拉起来。
　　“太感谢你了，给你添麻烦了。”崔长愿礼貌地送走血脸，又扭头瞪涂南南。
　　“实在对不起啊！你没事吧？”涂南南满是歉意地凑过来。
　　崔长愿摇摇头：“没事了，你呢？刚刚你头倒地上了。”
　　“这不是有你给我垫了下么？”涂南南尬笑两声，“我请你吃饭吧，晚上。”
　　闻言，崔长愿低低地“哼”了声，说：“我想吃泰餐。”
　　涂南南打了个响指：“这有何难！”
　　此后崔长愿就一直跟涂南南保持着这种说陌生不陌生，说熟也不太熟的关系，偶尔一起完成任务的时候交谈两句，或者回家路上碰到，一起走一段路，又或者同时在那家咖啡店遇见，崔长愿还是雷打不动地吃同一款巧克力蛋糕。
　　涂南南毕业那年拍毕业照，他还特意去崔长愿班里找他。
　　涂南南散漫地一手搭着他的肩，崔长愿僵硬地举起一只手比耶。
　　结果相纸吐出来后甩甩成像，几人凑近一看，意外地发现两个人都是表情紧张。
　　崔长愿也就算了，涂南南一路上可谓来者不拒，谁来找嘴角都能弯出最完美的弧度，自信满满，还知道自己主动找角度。
　　面对几人怪异的视线，涂南南涨红了脸，解释:“因为拍太多了，我脸都笑僵了啊！”
　　他嚷嚷着重拍，可惜崔长愿要去上课，没时间再拍了，涂南南只好遗憾作罢。
　　就跟世界上所有关系一样，他们因为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社团而有了交集，一旦这个同一性被打破了，两人自然疏远。
　　崔长愿有时看朋友圈时会点进涂南南的聊天框，发觉自从他毕业后两人的对话就急剧减少。他往上翻，上面还是涂南南高三时调侃他的一些垃圾话，下面就是礼貌的新年祝福。涂南南倒是每年不差地在元旦时祝他新年快乐。
　　时光的界限太分明，令他有些怅然若失。
　　崔长愿想，这是为什么呢？其实他们算不上太熟。只是涂南南教过他几道题，请他吃过巧克力，推荐过他一家咖啡店，他们一起吃过几顿饭，拍过几张照。
　　按理说，不过萍水相逢。可是他就是记得这个在他高中盛夏时代出现的很受欢迎的学长，甚至记得他左眉头有颗痣。
　　甚至在几年后的异国他乡，他也能认出他来。
　　崔长愿所在的城市终于下起了雨，他出门的时候听到房东感谢上帝，迟钝地意识到这场淅沥小雨的难能可贵。
　　他下公交时雨已经停了，天色将晚未晚，街上的路灯已经亮起，道路上的水反着昏黄的光，隐隐约约映出这条街的镜像，一切都似真似幻。
　　就在此刻，他们跨越时光的界限，偶然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