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尖的猫》第九十九只羊

41、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
　　远洋公府。
　　卿雪儿回到家。
　　玄关处的灯是亮着的。
　　他还记得，她有留灯的习惯。
　　人，却已经走了。
　　“我在期待什么。”
　　卿雪儿自我解嘲般地笑了笑，光着脚便走到了地毯边上。
　　是啊，明明是我让他走的。
　　这会儿，又在期待什么。
　　后背倚靠着沙发，微微仰起头来。
　　脑海之中仍在回味着方才穆云舟所说的那些话。
　　她本不是个多爱社交的人。
　　而此刻，明明结束了一天的疲惫，回到家，本该是享受独处时刻才对。
　　为什么。
　　心里却空落落的。
　　她张开一只手，朝着天花板伸展。
　　指缝间若隐若现地穿过水晶吊灯的光束，照的眼睛酸酸的，有些失了焦。
　　夏日的夜晚，凉下来的不仅仅只有周遭的空气。
　　...
　　也不知道，就这样一个人坐在那发呆了多久。
　　一阵均匀带停顿的三声敲门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大晚上的来她家这么敲门的人不多。
　　就那么几个。
　　这是他们说好的暗号。
　　卿雪儿快速抹了抹眼角，起身就去开门。
　　明明是短短的距离，心跳却抑制不住的加快速度——
　　直到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终于恢复了正常。
　　“你怎么来了？”
　　卿雪儿皱着眉，对着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甚至有些时尚的男人似乎有些不满。
　　“你这什么表情。”
　　男人说着，自己扒拉着柜子，换好鞋，自顾自地就要进来。
　　卿雪儿倒也没拦他。
　　“陆夕沉你吃错药了？这个点了你这一身是来我家走秀的吗？”
　　被点到名的人一听闻便转过头去，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装裤口袋中，香槟银色衬衫上的飘带设计，随着身体的转动，尾部也轻轻地飘动了起来。
　　等等，银色，衬衫，飘带。
　　卿雪儿抿了抿嘴唇，总感觉，这副装扮好似刚刚才见到过。
　　记忆在她的脑海中快速闪现。
　　陆夕沉看着她突然单手捂住嘴，颇长的狐狸眼甚至因为惊讶都瞪圆了一些。
　　“徐幼凝的未婚夫是你？”
　　“怎么就未婚夫了？”
　　“不可能，我走的时候瞥了一眼，虽然只有一点侧脸，但我不可能认错，绝对是你。”
　　“我是说，没有什么未婚夫这事，只是奉我家老头子之命见一面而已，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
　　“你确定？”卿雪儿端着手，眼睛微眯起来。
　　满脸都写满了“我不信”。
　　回家路上徐幼凝还给她发花痴短信来着，说他怎么怎么帅，长得怎么怎么像韩国的哪个男团一样，巴拉巴拉的。
　　叙述之多的看到最后她都想开免打扰的程度。
　　卿雪儿轻捏着下巴，上下仔细地端详了面前的男人一番。
　　还真是别说，他不言语且正儿八经起来，着实带有几分仿若在逃少爷般的清闲仪态。
　　这张脸要是被好点的经纪公司遇到。
　　倒真有可能签了他。
　　只可惜她座位的视线恰好与他背对，全程都未曾朝他们那桌望去，仅在临走时匆匆瞥了一眼，倒是未曾留意。
　　倘若不然，她着实想要在线好好地观赏一下两位的“相亲现场”。
　　“你看什么呢？”
　　陆夕沉出声打断她的目光，他家都没来得及回，衣服都没换的跑到这来，可不是为了让她吃瓜来的。
　　他还有“正事”在身。
　　“没什么。”卿雪儿仰着头看他，“你来干嘛？”
　　“来找你吃夜宵啊。”
　　“嗯？”
　　盯着他两手空空的样子，卿雪儿不解地摊摊手，“吃什么？吃屁？”
　　“啧。你完了卿雪儿。”
　　“啊？”
　　“你现在都会开玩笑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啊？”卿雪儿眉头皱得更深了，“我以前是雕塑还是怎么的，什么都不会？这也要学？”
　　“哎呀。”陆夕沉摇摇头，围着她绕了一圈，随后安然的走到沙发边坐下。
　　这熟练程度，就跟在自己家没两样。
　　“你以前哪是雕塑啊，你那就是尸体，冷冷冰冰的。还是现在好，有生气，像个活人。”
　　听到这两个字，卿雪儿胸口猛地震了一下。
　　是啊。
　　她早就应化作一具冰冷绝情的尸首了。
　　然而命运却迫使她不得不拖拽着早已成为空壳的身躯，再次显现于这尘世间。
　　世界仍旧是那个世界。
　　她却仿若。
　　不再是往昔的那个她了。
　　不过...
　　“你大晚上专程跑来就是来讨伐我的？”卿雪儿朝着他念叨。
　　“不不不不。”陆夕沉连忙挥手否认，“我定了外卖，一会就到。”
　　说着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陆夕沉。”
　　“嗯？”
　　“你不对劲。”
　　“你想多啦。”
　　“算了，事已至此，喝一杯吧。”
　　说着，卿雪儿转身就要朝着酒柜走去。
　　完了。
　　这卦可不在他计划之内。
　　陆夕沉脸色微微一变，皮笑肉不笑地轻声嘟囔着，“臭小子你可快来吧，我可喝不过她啊...”
　　夜幕逐渐变深。
　　两个人高谈阔论着，小酌却怡情。
　　咚——咚——咚
　　又是一阵三声敲门声。
　　卿雪儿捏着高脚杯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收紧。
　　陆夕沉趁她还没反应，抢先站起来。
　　“外卖来啦，我去开门。”
　　外卖？
　　这个敲门声...
　　怎么可能是...外卖？
　　卿雪儿感觉心脏都被人用细线提溜了起来。
　　伴着门锁渐开的声音，耳边却并没有传来外卖员熟悉的问候语。
　　她没敢回头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
　　卿雪儿垂着眼，似乎从未感觉这几步如此漫长。
　　...
　　“姐姐。”
　　果然——
　　悬着的心坠回原位，并狠狠撞击了一下。
　　痛的她一下子捂住胸口。
　　“你没事吧！”
　　两人同时上前。
　　卿雪儿皱了皱眉头，熟悉的松木气息融入她的呼吸之间。
　　咬紧牙关，缓缓摆正身子。
　　她最为思念，却又最不愿见到的那张面容。
　　此刻正真切地映入她的眼帘。
　　卿雪儿吞咽了一下口水，尝试着稳定自己的呼吸。
　　下意识地朝着他的方向先行望去。
　　“你还来做什么？”
　　...
　　辽阔的客厅里，璀璨夺目的吊塔形水晶灯静静地映照在洁白的大理石上。
　　四周亮堂堂的，然而所有人都默默无语，宛如在等待着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一般。
　　三个人，各自端坐一方。
　　而卿雪儿，则稳坐于最中央那张最大的沙发上，翘起了双腿。
　　她那深色的瞳孔恰似黑夜般静谧而神秘，透出的光芒令人难以捉摸。
　　她不言不语，仅是默默审视着眼前的所有。
　　其眼神所掠之处，连周遭的温度都径直降了三分。
　　而另外那两位，则是坐得乖巧可人，安安静静的，仿佛在随时待命，等待着中间那位发号施令。
　　陆夕沉闭了闭眼，这阴郁沉闷的氛围着实诡异，索性向一旁的承桑递了递眼色，“臭小子说话啊...声带被进化掉了啊...”
　　他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的声音。
　　却仍旧被卿雪儿精准捕获，招来了她狠狠的一记怒视。
　　“给你们十分钟解释。”
　　轻柔而淡漠的声音在承桑耳畔响起——
　　淡得毫无情绪，甚至还透出了几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