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督公花间逆行》喵唧哩

11、正传 夏 珠唇启

　　花晏从林太后的记忆里翻出来和皇帝有关的事情。

　　昔时窦太后去世后，太上皇本无意再立中宫，然宫闱之内，权谋如潮，诸妃争艳。为稳朝堂，平衡六宫，太上皇的目光落于一直清净自守从不争权夺利之林家。于是，年龄不够的林家嫡女林意珊，被迫踏入深宫之中，成为新的皇后。

　　为保太子之位，林家知情识趣地向皇家誓言中宫再无子嗣。此举令太上皇深感愧疚，而皇帝，自幼受太上皇钟爱，虽然长大后性格乖张，然内心深处仍存几分对往昔故人故事的柔情。

　　花晏想着想着便放心了，这个皇帝虽然当皇帝当的很离谱，但这些年对林太后一直不错，至少她不需要担心有什么性命之忧，于是淡淡道:“本宫不过是一向听着洛水的景色好，来看看罢了。”

　　“母后平时也该多下山看看。”皇帝敛了眼光，轻笑道:“好歹让儿臣们多尽尽孝心。”

　　他的语气好像很尊敬，可是这皇帝正襟危坐不到三秒，整个身子就忍不住放松下来，斜斜靠着坐了。

　　“朕时常想太后呆山上太久，不闷吗？”皇帝搭着眼皮，托着腮，带着几分好奇地问。

　　花晏看着皇帝那副随性而坐的模样，心中明白这位皇帝虽然表面恭敬，但骨子里却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她轻轻一笑，并不直接回答皇帝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皇上觉得，何为闷？何为不闷？”

　　皇帝被花晏这么一问，倒是来了几分兴趣，他坐直了身子，看着花晏道：“在朕看来，若是整日里对着寺庙里那四四方方的天，听着晨钟暮鼓，便是再清静的心，怕也会觉得闷吧。”

　　花晏闻言，笑了笑，“灵虚寺是四四方方的天，皇宫不过也是大一点的四四方方罢了。”

　　皇帝点头道:“太后这话有理。”

　　两人又话了会家常，花晏想起来近来政事，想了想还是问道，“那北节度使作乱之事，皇上准备如何处置应对？”

　　花晏心想，就算结局是不能改变的，或许也可以延长一天是一天。

　　谁知这皇帝总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仿佛三镇节度使作乱只是小事，他倚着软绵绵的靠背绣枕挥了挥手，“太后既然是来行宫赏花游玩的，就大可不必担忧这些。小事罢了，兴不起什么大波浪。”

　　花晏无奈，这时皇帝又拿了桌前的点戏的戏单子，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兴致勃勃地瞅了起来，看完歪了歪头，笑睨着她道，“太后看戏的乐趣倒很是新颖？”

　　“广祁此话怎讲？”

　　“这《花玉扇》原本是一出描述男主角功成名就，与女主角在卑微之时相识，历经重重波折后最终大团圆的戏曲。然而，太后却有意颠覆，选择倒序而看？”

　　皇帝绝色的脸上露出些许天真烂漫的疑惑，随之莞尔一笑，“若是从结局开始倒着看，那可不就是从权倾天下的宰相与尊贵的宰相夫人，一夕之间重回生活拮据的村野匹夫与村姑的境地了吗？”

　　花晏被皇帝的笑晃了一下神，她声音低了下去，缓缓道:“大团圆的戏太多了，哀家就是觉得倒着看才有意思。”

　　皇帝出了一会神，笑道，“太后这倒是和我有些像，我最讨厌所谓圆满一说。这世间哪来的大圆满呢？只要是人便皆有几分遗憾。”

　　皇帝忽然有些伤心地以茶为酒，居然不顾礼数，直接仰着头一口喝了起来。

　　他这一仰头，不经意间露出了平日里用红线悬挂着的玉钥，那玉钥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他这里？！

　　花晏心中大惊，装作好奇道:“皇帝随身带的这是何物？我倒不曾见过这样的宝物？”

　　“不过是一玉钥罢了。”皇帝看她好奇，就凑过来，“太后可听过传国玉玺的玉材曾经分作三份，最外层的做了玉玺的盒子，中层作了玉玺，内层就是这玉钥……”

　　这花晏倒是真不知道，脸上更好奇了。

　　皇帝摸了摸玉钥道，“这玉更神奇的是只要遇到人身上的液体便会发暖。”

　　花晏心中微晒，这她倒是知道，这玉钥日后不知道收了多少她的□□滋润呢……

　　想到此，花晏微微有些脸红，幸好皇帝没发现。

　　皇帝继续道，“太后，想知道这玉钥的第二个用处吗？”

　　“嗯。”

　　于是皇帝附身上前，淡淡道出其中了秘密。

　　花晏听的入了神，听完便下定决心道:“真是件宝物，哀家见了便觉得有缘，不如送给哀家？”

　　花晏正屏气凝神听皇帝回复，谁知他只是皱了皱鼻子，随意摆手道，“太后想要，便成吧。”

　　花晏漏出来真切的惊讶，笑道:“此物如此珍贵，皇帝可是真的舍得？”

　　皇帝轻轻地笑了起来，用指节叩了叩桌面，“太后说笑了，一把玉钥而已，若太后喜欢，拿去便是。”

　　他说着，轻轻低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便用双手将那玉钥解下，递到花晏的手中。

　　这把玉钥造型独特，通体透亮，宛如碧水般清澈，又似乎蕴含着深邃如海的神秘，玉质温润细腻，触感宛如凝脂，透出一种沉静而华贵的气质。

　　刚拿下来，还带着帝王的体温。

　　花晏不禁红了脸，也不言谢，直接收了起来。

　　皇帝性格叛逆，最是讨厌繁文缛节之人，见了林太后这副与他不客气的模样，却更是有几分开心舒畅。

　　两人便又谈笑了起来。皇帝不禁在吃喝玩乐上极有见地，又对大多事不拘泥于世俗规则，有几分独特的见解。他这人，若是有心，也轻易能让对方有如沐春风之感。

　　花晏等着皇帝提宿敏处置福全一事，皇帝看了出来，用手拂了拂桌子，笑着问了宿敏姑姑的好，宿敏也忙应着答复。

　　皇帝带着几分夸奖的语气，对宿敏道:“宿姑姑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也是广祁的半个长辈，若是有什么人办事不妥当，冲撞宿姑姑了，自然需要代朕处置了，不过小事罢了。”

　　花晏彻底放下心来，这小皇帝还是挺给太后面子的。

　　拜别时，两人心情不错，甚至都觉得彼此尚且算谈得来。

　　这日夜未央，有宫人在打扫的时候，忽然发现御桌上的传国玉玺不翼而飞，惊去了半天命，谁知正在与宫妃嬉乐的皇帝知道了，只嫌他的乐事被打断，皱眉对左右斥道，“朕多年不上朝，那玉玺比起督公代用的官玺早都是个摆设，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丢了便丢了吧，退下。”

　　“是。”跪地的太监轻问:“不知今日打扫的宫人应该如何处置？”

　　皇帝己又动了起来，随意扔了件衣服出来，斥道:“还能怎么办？难不成饶了？滚。”

　　太监忙退下，自去处置了。

　　倒是消息传到陆督公那里，陆钰一把年纪却为此着急忙慌了一阵可惜，派人四处寻找还是未果，把督公气了好一会儿。

　　……

　　第二日下午，曲阑便被红线精心打扮了一番后，被宫女姑姑带去了慈宁宫面见太后。

　　走之前红线安慰他道:“公子不必紧张，谁不知道林太后是整个宫里最有贤名的人了。你千万莫怕。”

　　曲阑点了点头，尽力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出身卑微，能够有机会见到太后，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红线对他老神道道地眨了眨眼，曲阑也没看懂什么意思。

　　阳光洒在琉璃瓦上，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仿佛将整个慈宁宫都笼罩在了一层神秘而庄严的光环之中。曲阑跟随着宫女姑姑，踏过一道道精致的汉白玉门槛，心中只愈发忐忑。

　　慈宁宫的装饰在曲阑看来，极尽华丽之能事，让人目不暇接。家具上镶嵌着各色宝石，熠熠生辉，与金色的凤纹相互映衬。宫灯高悬，流苏轻摇，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芒，将整个宫殿映照得如梦似幻。

　　地面铺着细腻的青砖，光滑如镜，反射出曲阑紧张而忐忑的面容。他不敢抬头，却能感受到四周华丽装饰的压迫感，仿佛每一砖每一瓦都在诉说着自己与此地的格格不入。

　　宫女姑姑在一旁轻声提醒：“公子，到了。”

　　曲阑深吸一口气，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

　　“奴才曲阑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片寂静中，只看见那层层叠叠的华服衣角向他靠近。

　　太后倾身上前，卸了护甲，用手掌缓缓托起了曲阑低垂的脸，逼其直视天颜。

　　……太后竟和昨夜在院子里埋酒的宫女是一人！

　　曲阑愣了两秒，只不过太后如今一身明黄，满头珠翠刺眼，女人居高临下，凭空多了好几分雍容华贵。

　　可她望他的眼神里似有缠绵悱恻的情意。

　　看不懂，理不清。消不散，化不去……

　　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奴才参见太后。”

　　“太后吉祥。”

　　曲阑低下头去，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恭敬，带有几丝恰到好处的讨好。

　　可面前的太后却因为这句话，如乍然梦醒，眼睛里的情绪突然满的要溢出来。

　　又是半响寂静，宫榻上，贵人珠唇轻启:

　　“别叫我太后，唤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