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儿子》陆杏鸥

21、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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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时分，南琛前往那片海岸。远远的，他看见了岸边的主角。
　　南琛朝他挥手：“你来啦。”

　　人鱼动听的旋律飘荡在海面。

　　几天没看见小弟，南琛发现自己有点想他。
　　不过这次，他是来和他告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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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琛咬着主角给他带的鱼糕，酥皮里夹着糯米和红豆，被制作成逼真的鱼的模样。
　　他猫一样吃鱼先吃头，尖牙一口咬下鱼的脑袋。
　　“斯哈......”南琛烫的伸出舌头哈气。对人来讲刚刚好的温度，对他来讲却太烫了。

　　“烫没烫着？”主角急忙捏住人鱼的下巴检查着人鱼的舌头有没有被烫伤。
　　人鱼的唇半张着，粉色的舌头露了出来，两颗没发育完全的獠牙若隐若现。

　　还好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只是舌尖红了一点。
　　主角放下了心，这才突然惊觉他们的之间的距离如此贴近。
　　柔软如同樱花瓣般的唇在他的拇指下碾压着，泛着一丝水光。

　　“唔？”还没看清楚？南琛疑惑地哼了一声。
　　主角松开手，他有些慌乱地低下头，鼻梁高挺，额发垂下有些遮住了眼睛：“看起来没什么事。”
　　“哪有那么容易烫着啊。”南琛心大，朋友之间摸摸碰碰很正常的嘛。

　　他举起鱼饼吹吹，确定不烫了后嗷的一大口把整个鱼脑袋咬下来了。
　　吃完鱼饼，他发现气氛有些安静。

　　主角一直低着头，贴着他坐着。
　　南琛没注意到主角红了的耳朵。

　　哗啦——哗啦——
　　潮汐还是一如既往的拍打着岸边，声音像是门前的贝壳风铃哗啦啦响起。
　　这样安安静静的也不错。南琛闭上眼，享受着温暖海风吹拂起他的银色长发。

　　过了一会，主角主动开口：“最近海底很忙么？”
　　南琛：“嗯......挺忙的吧。”
　　他睁开眼皮，半眯着眼：“那你呢，这两天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主角回答，“还不错。”

　　他们俩又一时安静了下来。

　　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他们都经历了太多，还是少年人的他们如同在这短短的几天里走过了别人的大半生。他们两个彼此都不知道，自己下次能不能活着见到对方。

　　两人一时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
　　主角抿唇，他再次主动开口打破了安静：“......上次，我看到有一条黑尾出现在你身边。”

　　“啊，那时候你也在那？”
　　南琛后怕地拍了拍平得像床板的胸脯，把大尾巴垫在礁石下面当坐垫：“还好没被他发现，不然就糟了。”

　　不能被他发现？难道黑尾真的是小人鱼的伴侣么。
　　主角像是胸口被石头狠狠压住了般呼吸不上空气。危险的黑魔法力想要趁机夺取主权，在他体内涌动起来，刺得他筋脉又开始剧痛。

　　“要是我哥哥发现你了，那就糟了。”南琛躺在礁石平坦的地方，整条尾巴不动，只有尾鳍尖尖在那抖来抖去。

　　[哥哥？]主角用发音不准的旋律重复了一边这个词，像是生怕人鱼用错了人类的词汇。
　　南琛以为他要练习人鱼语，便也用人鱼语回复他：[啊，没错，哥哥。]
　　他用标准的人鱼语慢慢重复了一遍。

　　主角的人鱼语跑调得厉害，即使他记忆力超群，人类的喉咙结构本就无法发出专属于人鱼的旋律。
　　南琛不知道人类根本就唱不出人鱼的的歌，他没遇到过什么别人，只是把主角发音不标归结为练习的不够多，或者是因为主角和他前世一样是个跑调王也说不准。

　　倒是昨天见到的北境王子，把人鱼的旋律吟唱得一点口音都没有，标准得让他都吃了一惊。

　　主角他胸口压着的郁气终于散开了些。
　　主角坐在了南琛的身旁，陪他一起欣赏着海边的火烧云。

　　烈焰般的云彩霞光落在了人鱼的长发上，银白鱼尾泛着粉色的偏光，那张脸面若桃花。
　　南琛欣赏着海边落日，而主角在悄悄欣赏着他。

　　人鱼的体温比人类要低，他们俩的肩膀快要挨在一起，主角不动声色地又凑近了些。
　　他能感觉到两人的肌肤快要贴在一起，最近被魔药淬炼，他的感官比以往更加敏锐，人鱼带着凉意的体温顺着要碰不碰的肌肤，传递给了他。

　　他碰到了人鱼月白色的蛟纱，两个人的影子交织在了一起，仿佛一对牵手的情侣。

　　主角多么希望这个时刻能多停留一会。
　　南琛也这么想的，他希望这一刻能够再长一点。

　　他内心泛着淡淡的悲伤，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你去过海洋深处吗？”人鱼突然问。
　　“没有。”
　　南琛朝他笑得狡黠：“那我带你去。”他想带他最后体验一些不一样的。

　　他吹响了一只海螺，海螺发出了人类无法听到的声波。无声的声波穿透到海底的某处。
　　主角安静地注视着人鱼，没有多问什么。

　　过了一会，海面上冒出半个青灰色的鹅卵石。
　　石头慢慢变大，从盆大逐渐变得有他们所在的礁石那么大。
　　石头还在飞速变大着。
　　——那是有什么像岛屿一样大的东西浮出了水面。

　　岸边的潮汐都因为它的突然上升，底下真空的海水变得动荡，它周围的海浪开始激烈翻滚。
　　如果有人在这片海域的话，面前的一幕足以让人禁掉下巴。这是令人震撼到永生难忘的画面。

　　一颗脑袋从岛屿里钻了出来，主角这才看清它的全貌：那是一只海龟。
　　南琛淡定地看着这无比震撼的一幕，他在海里早就习以为常了。等海龟停稳之后，人鱼上前和海龟打招呼般说了些什么。

　　“走，上去吧。”南琛扭头和主角说。
　　南琛带着他坐到了海龟的壳上，壳宽阔得像一个平台，像是踩在陆地一样走得很平稳。

　　“这是海龟爷爷，他应该有大几百岁了吧。”
　　海龟开始游动，明明身躯看上去庞大而笨重，游速却比主角那天乘坐的巨轮还要快。

　　海岸被抛在身后，越变越小，远处城镇的灯光也缩小成星星一样，远远的在那里闪烁着。
　　舒爽的晚风吹过，夏日温暖的风扑面，像是夏日里咬着冰镇汽水，慵懒地坐在副驾驶上，车速飙升着，南琛心里无比痛快。

　　这里没有沙滩，没有礁石，也没有人类的足迹，大海一望无际，天仿佛延伸到了世界的尽头。火烧云已经结束，夏日的天幕呈现出一种淡粉白色的不均匀色调，像是拢上了一层还没缠在棍子上的棉花糖丝雾。
　　一切烦恼似乎都那么渺小，比星星还要小的城市灯火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他们到达了海洋深处。
　　海龟慢慢停了下来，破浪声消失。

　　平静的无垠海面没有岸边规律的潮汐声，他只能听到微微的水流音。
　　剩下的，是他和人鱼清浅的呼吸声。

　　他们像是身处在另一个世界里，这里只有天和海，在空中望下去，连庞大的海龟都只是一个小得像芝麻一样的黑点。

　　光线暗沉，像是在封闭的屋子里点亮了一盏煤油灯，暖色调的光能看清彼此的轮廓，五官却模糊，显得这个世界静谧、神秘得像一副油画。
　　像南琛前世喜欢的拉图尔画作一样，光与阴影像是生与死的交织。

　　人鱼的旋律飘荡在空荡荡的海面：[嘿，给你变个魔术。]

　　他启唇，唱出了一段主角从来没有听过的旋律。天籁般的旋律仿佛打开了天堂的大门，人鱼像是在发着圣光一般。
　　他美好到不属于这个世界。

　　主角看呆了一般。
　　忽然，他站起来望向海里，警惕的神色好像是发现到了什么东西。
　　海底深处，似乎有烈焰在燃烧，红光透过漆黑的海水，格外醒目。

　　火焰把他们包围起来。

　　目之所及处，以巨大岛屿一般的海龟为中心，火焰在水底浮现，越来越亮，逐渐变大。

　　“鲛人海市。”主角喃喃自语着，野火在远方，星星在他黑色的眸子里。

　　火焰终于破开了水面，那些发光体是一个个巨大的鬼火水母，在海面上漂浮着。

　　天完全黑了下来，南域帝国的人们已经入睡，主角周围却亮如白昼。
　　他站在高处，眺望脚下，久久没有说话。

　　南琛很是得意地观察自己的小弟的神色，强忍下想要嘚瑟的话。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爷帅爆了吧！！
　　南琛艰难压下想要笑的冲动，他十分装逼，露出一副很不在意的表情。
　　酷酷的：

　　“送你个礼物。”

　　挥挥手，火焰般的鬼火水母像是被被加了一把燃料，火光猛地窜高。足有圆桌那么大的水母模样在火光里看不清了，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玫瑰。

　　南琛的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水母也随着他的手指开始顺时针转动。

　　目之所及，所有的火焰都在围着他们旋转。这里没有任何的岛屿作为参照物，只有无边的黑色大海，像画布一般，红色火焰在上面组成了阴阳太极图似的的画面。

　　黑色，火焰红，水母附近金鳞般的水面。旋转、舞动，像神秘的仪式。

　　人鱼握住手，火焰猛地腾到半空中跳到主角的眼前和他平视。上万的火焰让这里亮如白昼。
　　好似万千燃烧的孔明灯，在为他们两个祈福着。

　　南琛咳嗽一声，想故作深沉，但到底是憋不住。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人鱼的小尖牙在火光下白的发光，紫色竖瞳比火焰还要璀璨。

　　“喜欢吗？”

　　主角静静的看着他，像是要把小人鱼看进心里。
　　“喜欢。”

　　他忽然张开手臂。

　　“哎？”南琛被他抱住，脑子有点懵逼。主角的身形比他高大一些，他被牢牢搂在那臂弯里。

　　现在主角看不见他的脸来，南琛这才放肆了起来，嘴快咧到后脑勺。

　　他一定是把小弟帅呆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种装逼完了之后，全场观众惊艳到快要掀翻屋顶的夸张反馈，苏爽到头皮发麻。
　　南琛在主角看不见的地方笑得很是猥琐。

　　主角默默享受了一会此刻的美好后，仿佛才想起来般慢慢开口：“我找到你说的那位王子了。”
　　“啊，你找到他啦。”南琛吹着带着一丝丝凉气的夏日海风，笑了笑，主角看到了他洁白的小尖牙晃动。

　　“好巧，我昨天也找到了。”
　　“你见到他了？”主角瞳孔一缩。

　　“对啊，正巧昨天遇到了一位王子，我就想起来了要找的是谁了。”多亏了忽然遇到北境王子，他才能想起来主角就是南域七王子。

　　说到昨天偶遇的北境王子，南琛想起来：“对了，我昨天遇到的那个王子，他还跟我提起你呢。”

　　南琛把北境王子那天告诉他的旧事和主角大致说了一遍。南琛调侃：“你当年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大侠。”
　　主角没说话。

　　"咦，怎么忽然觉得有点冷。"南琛感觉到周围的气温似乎一下子低了下去。
　　低气压中心的主角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披在人鱼的肩上。

　　南琛朝他感谢地笑了笑，拽起主角的斗篷牢牢围住自己。他知道这家伙活力旺，浑身热乎乎的不怕冷。

　　主角声音有些艰涩：“你觉得他……怎么样？”
　　南琛想了想，北境王子和他的护国神兽白面团给自己留下了挺深刻的印象。

　　“他挺神…呃……挺独特的吧。”

　　挺神经的。
　　南琛的用词很委婉。

　　主角坐了起来。
　　“你怎么啦？”
　　南琛这才发现主角脸色不是很好看。

　　“我会努力的。”主角注视着人鱼的眼睛，那黑眸里似乎有火光在跳动。
　　哎呦还挺热血的嘛少年。
　　南琛和他对视着，在主角毫不躲闪的直白视线下莫名有些不自在，他主动扭开了头。

　　灯火水母渐渐散去，像一朵朵火焰坠入海底。
　　这一场梦结束了。

　　南琛有些鼻子酸了，他对主角做着最后的叮嘱：
　　“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啊。”
　　“记住，以后不要试图和王子作对，答应我。”
　　他把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给主角重新披上。

　　南琛在心里和自己的人类朋友告别，他们以后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
　　淡淡的哀愁与说不清的心绪弥漫在他的心头。
　　夏天快要进入尾声。

　　【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