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儿子》陆杏鸥

20、第 20 章

　　61
　　〈静谧之森—塔〉

　　黑的内发出轰隆巨响，黑魔法师伸了个懒腰，苍白到刺眼的皮肤从掀起的斗篷里露出。

　　他走进演武场，通宵在破阵的主角跌坐在武场里伤痕累累。
　　黄沙堆积成的巨兽已经被主角一剑斩于魔法阵上，法阵崩坏，巨兽化作一地黄沙。练武场内黄沙弥漫，烈阳黄沙阵已经损坏。

　　黑魔法师懒洋洋的鼓了两下掌，围着主角赤.裸着的上半身仔细检查着：“提高的很快嘛。”

　　“药准备好了？”主角摘下了手上浸着血的绷带，防止血干之后绷带和肉长在一起。

　　黑魔法师一愣。
　　他的确是没有拿主角当人对待，但他没想到，连主角都没把自己当人看。

　　这两天的训练强度已经加强到黑魔法师都觉得主角会死在这里，主角竟然刚结束了一场殊死战斗后又主动要求试药。
　　主角没管他怎么想的，转身去了药材室。

　　他身上又出现了青青紫紫的伤，遍布身体，淤青上面有着蛛网一样的红血丝。这一次没有断胳膊断腿，深到露出骨的伤口在他的眼里并不算严重。
　　主角粗鲁的拿布擦了擦浑身的血，这就是处理完了。

　　黑魔法师新制成的魔药倒入浴桶中。

　　主角的脚一进浴桶里，药水的魔力如同烈火，从皮肤里钻入他的血液，顺着血脉游走。仿佛有虫子不断啃噬他的每一寸肌肤，又将毒液注入他的血液里。

　　药水仿佛是看见骨头的饿狼，瞬间从深可见骨的伤口里钻进去。
　　"嗯......"主角闷哼一声，稳住心神。

　　他的魔法天赋从小就被判定为废物，他的体内几乎毫无魔力。任何能量到了他的体内，都会如水般流走。
　　哪怕是最勇敢的骑士，接受这种比酷刑还要痛苦的折磨都会崩溃。可主角在那里，一直扛了下来。

　　“这都死不了。”黑魔法师啧啧称奇，继续加大力度，又往里面倒了一瓶魔药，这是他最近的新成果 ，还不知道效果如何，“正好拿你试验一下。”

　　这瓶魔药下去，就连空气都开始灼烧起来。
　　黑魔法师锁上了门后离开，留主角一个人面对那度秒如年的折磨。

　　火系元素在空气中快要凝聚成红雾，浸泡在药水里的主角仿佛身处岩浆里。
　　他灵魂都快要被烧成灰烬。手上露出的森白骨头慢慢长出一层红肉，魔药在摧毁他的身体，同时海量的魔力也在冲刷着他存不下一丝魔力的筋脉。

　　黑魔法是禁术，这种魔法破坏力十分恐怖，更要命的是，对于施法者而言，越是到后期越容易沦陷在里面，走火入魔失去神智。
　　黑魔法被主流魔法师视为邪术，永久禁用。一旦被其他人发现使用黑魔法，会立马遭到追杀。

　　三百年前，圣域之战打响，黑魔法师那一年似乎魔法时刻发了疯，他失去神志一般，用黑魔焰烧毁了王室的宫殿和王城里所有的书库。

　　当年的他以一己之力，把关于人鱼的所有文献记载全都烧成灰烬。
　　在圣域之战里，他非但没有保护自己的国家，反而攻击起了当时与人鱼们决一死战的南域贵族。

　　黑魔法师坏事做尽，从此在南域臭名昭著。

　　南域的臣民厌恶他，贵族们更是恨他入骨。

　　讨厌他的人却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够抓住他，甚至是有些人因为他超群的能力，不得不带着丰厚的金币，鬼鬼祟祟的前来求助于他。

　　那些来求助他的人，在黑魔法师面前总是一副谄媚又害怕的样子，可转身回到王都之后又立马跟他撇清关系，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来过这里。

　　黑魔法师觉得很无趣。

　　南域人很无趣。
　　人类很无趣。
　　这个世界都很无趣。

　　多少年了，这些人还是虚伪。

　　这是他在这黑塔里离群索居的第三百个年头。

　　不过他近日的生活产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发现了一个做药引的好身体。
　　主角的身体拿来炼成药，应该能够缓解自己的精神的崩溃。

　　尽管黑魔法威力恐怖至极，可也侵蚀着他的身体，他感觉到自己的思维越来越不受控制。

　　他得快点把能抑制的魔药练出来了。
　　黑魔法师苍白的皮肤埋藏在斗篷里，常年不见一丝阳光。

　　他的一丝红发从斗篷里露了出来。

　　一墙之隔，屋里还在经历折磨的主角这两天消瘦了很多。
　　不过这里没有人在乎他是胖了还是瘦了。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在乎他自己。

　　汗水一滴滴落下，主角如同即将破茧而出的蝶，他在茧里挣扎着、努力着。

　　多年的打磨与积累，即将换来一次蜕变。

　　62
　　〈南域帝国王都〉

　　南域国王：“就按你说的办吧。”他挥挥手，起身离开了王座。
　　他身披统帅披风，一头红发像是狮子的鬃毛般蓬松。

　　大王子恭送父亲离开。

　　“听说六王子前几日病逝，看来是那药起作用了。”王后掩唇亲笑，拉过儿子来让他坐下吃些点心，“只要再把七王子灭掉，这样王宫里大部分都是我们的心腹了。”
　　王后眼里露出势在必得的光，像是暗处的毒蛇，一点也没有国王面前温婉贤良的模样：“我的孩子，王位迟早是你的。”

　　王后刚与大王子联手，刚在国王面前添油加醋了一番，有理有据的找出一堆缘由建议国王把主角送去边境历练。

　　《纵横四海》里，四个大国占有着绝大部分的土地，边境线里夹缝生存着一些小国。虽然不成气候，但夷族的凶悍野性每次也让帝国久攻不下。

　　六王子前几日已被王后下毒害死，那位王子的母亲背景并不深厚，尽管她悲痛欲绝，但这件事还是被王后压了下来。

　　南域国王从始至终没有过问什么，和他其他儿子死亡的时候一样。
　　在他眼里，妻子不过是延续皇家血脉的工具，而儿子，需要从中选最优秀的那个，才能放心的把国王之位交给他继承。
　　只有最优秀的那个才有价值。
　　至于过程中发生了些什么，他的妻子与孩子会有什么感受，他并不在乎。
　　他要的，是能够继承皇位的帝王之才。

　　“那小子有什么好在乎的，不过是一个农夫养大的傻子。”
　　大王子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点心塞进嘴里，也反手给王后递过去一盏补品：“您要是不放心，我今天就派人找到他杀了好了。”

　　“不，先留他一会，那个废物现在还有点用。”
　　“夜长梦多，我只要想到还有他和其他女人的血脉在这个世界上，我的心就终日压抑着。”王后想到了当年主角的生母还在世时的样子，咬得牙都开始发疼。

　　“母亲，您近日劳心劳力，都消瘦了。”
　　王后慈爱的替大王子掩了掩发丝：“为了你，我不觉得累。”
　　她的手上沾染的都是其他几位王子的血，只有看到自己的儿子时，那狠毒的目光才会缓和下来。

　　她的孩子，一定要成为南域的王。

　　大王子离开后，王后呵退了随从们，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精心呵护装饰的手也掩盖不了上面的细纹，如今的王后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因为家族势力弱，而处处被欺负的王子妃了。

　　勾心斗角了大半辈子，似水年华从她身上淌过。她现在是一国之母，她的儿子是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可她也不再年轻了。

　　王后又想起了主角的母亲，那个风一样的异族女子，她看上去是那么快乐、自由，不在乎任何名利。像是天边的一朵云。
　　和当初深陷权利泥沼里拼命往上爬的自己完全不同。

　　“你啊。”
　　“在这个国家里，太纯粹的人是活不久的。”王后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她打开一道隐蔽的暗门，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
　　这扇暗门的存在只有王后才知道，就连她的亲生儿子大王子也从小没告诉，建造这里的人早已被王后处死。
　　她解开盒子上的层层魔法封印，一块鼓鼓的锦绸袋子躺在最里面。女人涂着红蔻丹的手解开袋子，红指甲在苍白消瘦的手上更显得像血一样艳丽。

　　空气里的水元素一下子活跃起来，周围的水元素也像此处聚集过来，肉眼不可见的水元素竟然像是要汇聚成水滴一般。
　　她小心翼翼地捧住袋子里的东西。

　　那是一块石头，足有拳头大，颜色和海蓝宝有几分相似，在屋里盖着窗帘的昏暗光线下，也泛着瑰丽的色泽。
　　里面像是有流沙在不停流动一样，翻滚流转的强大能量如同灵魂一般游荡着，那是生命树独有的海洋本源之力。

　　明明是夏日的正午，晴朗的天空上太阳高高挂着，这间屋子的玻璃上却出现了一层水雾，凝结的水珠从玻璃上滑落。
　　磅礴的水元素在屋子里汇聚，水元素多的恐怖到在空气中汇成了浅蓝烟雾的形态。

　　——那是海神石。

　　“你保不住你的儿子，但是我可以。”
　　“我会告诉你，我的选择才是对的。”

　　南域王后轻轻低喃。

　　63
　　生命树一事无法解决，看来人鱼攻打人类已无法避免。
　　南琛沉思着，连最爱的蓝旗金枪鱼都吃不下了。

　　只有那个不得已的方法了。
　　他这样做的话，真的有用吗？南琛迷茫又无助。

　　穿书是他一个人秘密，他无法告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能给出答案。
　　他只能靠自己进行抉择，而他的选择又关乎了全族的存亡。

　　人鱼王后吞咽下新鲜的鱼块，又吃了一小串海葡萄。
　　海神节将在后天结束，人鱼王与王子们已经无暇回到宫殿里与家人一同用餐。

　　南琛面前的贝壳盘子里多出了一块蓝旗金枪鱼切片，薄薄一片，切的极有水准，油脂丰富口感细腻，入口即化。

　　海洋里的人鱼是最挑食的美食家，他们只吃最新鲜最美味的食物。猎物一旦死去，他们即使再饥饿也不会吃死物。
　　就算是猎捕到了三米长的大鱼，挑剔的人鱼们也只会食用其中最美味的一小块肉，几乎完整无损的大鱼被他们毫不珍惜的抛弃在水中，成为海豚或虎鲸享用的美餐。

　　将蓝鳍金枪鱼运往王宫容易，但让它不死，还是有些难度的。

　　人鱼王后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小儿子：“多吃点，看你最近都瘦了。”
　　南琛捏起那片鱼肉放入嘴里。这切法他看得出来，是人鱼王后刚刚亲自给他切的。

　　“妈。”
　　“嗯？”
　　“我爱你。”
　　人鱼王后被他没头没脑的话逗笑，女性人鱼的旋律响起：“乖崽，我也爱你。”

　　深海里暗流涌动，在万米之上，海面被雨滴砸出了涟漪，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