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儿子》陆杏鸥

10、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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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琛不自在地抽抽鼻子，伸出手接过贝壳。
　　主角忽然伸出手。

　　他接住了人鱼手腕上掉下来的丝带。
　　主角举着丝带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南琛拖到地上的银发。

　　这次南琛终于接受到他眼神里的信号了，小弟这是想用自己送的发带帮他这个老大绑下头发。

　　人鱼的指头间有半透明的蹼膜，指尖的指甲锋利，且爪子不能完全握成拳，在这一点上比起人类灵活的手指还是差一些的。

　　人鱼二王子在他小时候也尝试着给小鱼崽编头发玩玩，最终在薅下来几撮头发和弟弟的哇哇大叫声中放弃了这一想法，并收获了大哥的一个暴栗。

　　一人一鱼像是不善言辞的新同桌，早已暗中关注对方很久的他们猝不及防的被老师换到了一起。

　　少年们自以为隐蔽却又漏洞百出的流露出对新同桌的好奇。他们小心翼翼地把胳膊越出桌子的分界线一点点，像蜗牛的触角一样试探着，遇到一点点压力就敏感地退缩回来。

　　主角低着头，南琛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来的滚烫呼吸。

　　人鱼伸出璞爪，把身后披散的头发绕到了胸前，倾过身子把长发展现在主角的面前。

　　主角的手攥紧了发带，轻轻托起他的头发。

　　主角的手在他发间穿梭，冰凉丝滑的长发触感极佳。南琛侧了侧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把尾巴垫在身下当坐垫。

　　主角上半身散发出的热气腾腾的温度，结实的胸膛上挂着水珠在南琛眼前，那一点正好在他视野中心，南琛觉得自己好像再往前一点点就能扑进他怀里。

　　鼻尖差一点就要贴上他的胸口，南琛不好意思再盯着人家的胸口看，他只好转移注意力，目光向下移动......

　　体温的差异让南琛能够清晰感知到，主角呼出的热气轻轻吹拂在他的锁骨上，那双手在在小心翼翼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不知怎么的有点痒。

　　他的腰带看上去像是自己做的，倒是挺结实的，这么一通折腾头发也没坏……这扁扁长长的样子让他想起了王宫里那条皇带鱼。他的大腿看起来也挺结实.....

　　那双手怎么好像停下了？

　　南琛迟钝地抬头，终于把目光把从主角的的裆部移开。

　　主角一本正经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不对，只有耳朵红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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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琛收获了一个新发型，华贵美丽的丝带缠绕在他的发间，琉璃映衬着他的眸子，这条丝带像是天生为他打造的一般合适。

　　小时候在他还是个没有手臂长的小鱼崽崽时，几个远方表姐来看他，也曾经试图给他梳起头发，但人鱼的璞爪到底还是不适合做这样精细的活，拿爪子把猎物开膛破肚对人鱼来讲倒是简单很多。

　　被表姐们的爪子扯的头皮疼还被削掉了好几片头发，望着锋利得好像下一秒要削掉他脑袋的白皙手指，叼着奶嘴的小鱼崽那时还无法控制自己的泪腺，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含满了泪水，下一秒就要落下来小珍珠，表姐们慌张抢着抱起他摇着哄了又哄。

　　长大后一头绸缎般丝滑的银色长发鱼见鱼爱，水母见水母爆胎，他早就想剪成短发，无奈被哥哥们强势的一票否决。

　　原本留了很多年的累赘的头发终于整齐起来了，南琛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真清爽啊。
　　他感觉视野都扩大了。

　　要不是他现在是四公主，他但凡是个四王子，他立马就给自己剃个秃瓢。

　　主角安静地坐在那里望着小人鱼好奇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一副很喜欢的样子，他的唇角也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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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角处理着剩下的牡蛎，他弯下腰，整个后背暴露在南琛眼皮下。

　　后背的皮肤有一些伤疤，几处像是被人用什么烟一类东西故意烫伤去的疤痕，还有两道口子的疤痕格外狰狞，应该砍到骨头了，腹部还有挂着一大片快要消散的淤青。

　　南琛震惊了。

　　从小在海底王宫里长大，他潜意识总是觉得这个世界和前一世道德理念都差不多，做坏事是要受到法律审判的。看到这些伤，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杀人灭口也不犯法的魔法时代。

　　很多伤疤随着身体的长大看起来有些淡了，但形状依然可怕，这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受的伤了，南琛很难想象他经历了些什么。

　　他小弟从小就这么惨的吗？
　　他想到了第一次见面，对方就被人打得晕倒在地上，血把身下的沙滩都染红了一大片。

　　人鱼的大尾巴闷闷不乐地拍着石头，他用人鱼语没头没脑的朝主角说：

　　[我会罩着你的。]

　　金属球离得有点远，没有接收到这句话，人鱼的话没有被翻译成人类语。

　　主角回过头，看着他的眼睛，专注地听着小人鱼哼唱的旋律。他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回答，哪怕一个字也听不懂。

　　主角的眼里倒影着小人鱼的影子，他认真回应着：“嗯。”

　　少年们的友谊总是开始于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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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后，亚神海域的某个港口，一处无人的海岸上。

　　主角把球抛向海里，一条银色尾巴的人鱼从水里钻了出来，他的体型比成年人要小上一大圈，看起来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人鱼跳出水面，一尾巴把球拍飞。

　　南琛在和主角拍球玩，主角最近给他带了些岸上的新玩具，他很喜欢。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很像动物园里顶球的海豚。人鱼正玩得起兴，笑的时候洁白的小虎牙都在太阳下闪烁。

　　一旁的海洋里，虎鲸潜伏在旁边，他埋在水中的身躯正视眈眈盯着主角看，豆豆眼恨不得瞪成愤怒的小鸟。

　　虎鲸时常有跃起身子击浪和浮窥等一系列行为。在浅水的海湾里，它们还喜欢用尾巴上的缺口去勾拉海藻。
　　可是现在，别说扒拉海藻了，就是心爱的小鱼和小虾从他面前游过他都没心思张嘴了。

　　它发出“呼呼”的气鸣声。

　　都多少天了，这个危险的家伙怎么还不离开殿下身边啊！

　　虎鲸是很团结的群居型动物，以种群为组织，一起捕猎、旅行、休息，互相依靠着生存。

　　那天晚上，虎鲸圆滚滚的身子挤到族群里，它们凑成一堆，挨挨挤挤的，彼此胸鳍贴着肚皮扎堆睡觉。
　　挤在家人朋友身上的虎鲸美美休息着。作为海洋中的一霸，它没有想到就是睡了个觉的功夫，一早上醒来它发现，天变了！

　　四公主殿下竟然在岸边，和一个人类凑在一起！

　　主角接过了南琛抛来的球，却没有再扔过去：“好了，我们该继续学习了。”

　　南琛不笑了，露出的小尖牙又收了回去。
　　他磨磨唧唧不情不愿地游了过去。

　　南琛：“鱼......人，人鱼......”

　　人鱼磕磕绊绊地开口，说出的却是人类的语言。
　　主角纠正他：“人鱼。”

　　南琛抓抓头发，有点不耐烦了：“鱼......”
　　主角正要开口，已经念这个单词念了二十多遍地南琛终于失去了耐心。
　　大尾巴开始无意识地拍水。

　　那天之后，南琛终于意识到那个金属球不靠谱，懂得炼金术与机械知识的主角把球拿走维修了，南琛也开始和他进行起语言的学习。

　　毕竟英雄难过语言关啊，到时候就算这个世界的主角爸爸从他面前经过大喊一声爷就是主角爷要杀了你全家，他要是连听都听不懂，估计还会傻呵呵回他一句你也哈喽啊兄弟。

　　不过好在人鱼的身体还是有语言天赋的，他学起这个世界的人类语倒是比他上辈子学英语快了很多。

　　人鱼的交流起来是用的旋律，习惯了那些七拐八拐的调子，现在把舌头捋直也不容易，南琛觉得这就好像是一个只会说粤语的人说起普通话，总觉得舌头压不平。

　　他的小跟班也在学习着人鱼语，不过人类学起人鱼的旋律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人鱼独特的喉咙结构是其他种族模仿不来的，不过对方记性不错，靠着出色的记忆力也能听懂他说的部分词语。

　　[嗷~！]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哀嚎，换回人鱼语吐槽着，[我都穿越了又不用高考了，怎么还要学外语啊呜呜......]

　　小人鱼的哀嚎声飘荡在金色的沙滩上，软软糯糯的。

　　主角拿自己刚卖出的炼金装置赚来的钱买下一块昂贵的录音魔石。魔石只能记录下来十分钟的声音，并且隔天就会清除。
　　主角把这句话录在了魔石里，小人鱼的这段旋律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目前的理解能力。

　　听到那边的动静，海里潜伏的虎鲸立马浮上来，时速高达55公里的它飞速赶来，黑白条纹的宽大身躯像一搜巡逻舰，山一样的背脊护在了人鱼身前，从水中浮起来的背部把它家小殿下顶了起来。

　　“呼呼呼呼！”可恶的人类，一定是刚刚欺负了殿下！

　　突然一下子视野变高，南琛趴在虎鲸的背上，一脸莫名其妙。
　　[你怎么又跟过来了？]

　　虎鲸在逼逼赖赖，他听见身下传来了滔滔不绝的脏话：[我没事，他没有欺负我。]

　　虎鲸激动地拿胸鳍和尾鳍拍着水，看上去恨不得爬上岸一口咬死那个人类。
　　哦，它那可爱活泼善良单纯美丽的四公主殿下哦——
　　天真！

　　主角没有说什么，那张向来情绪很淡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但是南琛从他塌下了一丢丢丢的肩膀上莫名感受到了主角的受伤。

　　哎呀，他的小伙伴被另一个小伙伴欺负了。夹在中间的南琛有些无奈。
　　身为老大的自己现在得做一做同志们的思想工作啊。

　　还好他提前准备了一把新的匕首打算送给主角。前两天他看见主角手上的刀刃边缘已经卷刃了。
　　“嗷~！”殿下，您给他这个做什么。虎鲸更不爽了，恨不得把那把匕首撞飞。

　　南琛好笑地拍拍它的巨大的脑袋，怎么这个家伙就这么讨厌他的新朋友呢，明明主角什么也没做啊。
　　担心主角脆弱的心灵再次收到伤害，南琛扭头看了他一眼，主角乖乖站在那里等待着他。

　　多老实的人啊，等虎鲸和他再互相接触互相了解一下，一定也会喜欢他的新朋友的。

　　虎鲸凶巴巴地等着面前这个讨厌的人类，啊呸，他怎么配用殿下送的东西！

　　忽然，它的豆豆眼睁大了。

　　作为海洋街溜子，爱听八卦的虎鲸们听力范围极广。他看到主角盯着自己，眼里的寒光令它这个海洋霸主都觉得可怕，他听见那个人启唇，吐出一个音量极轻的词：

　　[碍事。]

　　“嗷~！呼呼！”
　　虎鲸快要气出内伤，这个两面三刀的人类！它气得朝主角喷过去一道水柱。

　　南琛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子女不和多半是老人无德。他不愿意当这个无德之鱼。

　　人鱼不悦地拿尾巴拍打了下虎鲸的宽阔脊背，这对虎鲸造成了比用羽毛挠痒痒还不如的暴击：[再这样欺负人家，你就自己回去吧。]

　　虎鲸立马停止了哼唧，它委屈又生气。
　　啊啊啊这个狡猾的人类！好气啊！

　　主角早有预料一般，把一旁准备好的开孔椰子递给他：“喝点水吧。”

　　人鱼惊喜地举起璞爪，啪叽接住那颗椰子，像水濑一样把椰子抱在怀里，肚皮朝上漂浮在水里。
　　他美滋滋地叼着吸管喝起了椰子水。
　　啊，这才是人间的美好啊~

　　背对着主角的人鱼没有看到，主角的唇动了动，几乎无声的人鱼语传到了虎鲸耳朵里：[笨蛋。]

　　啊啊啊果然他还是很想吃了这个人类！
　　今天的虎鲸也很抓狂。

　　在海里长大的虎鲸，此刻还不知道岸上有种植物叫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