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倒数三声》乌怜

43、第 43 章

　　乔蔓盘算了下最近要干的事，吃过早餐后对乔耀民说：“大伯，我今天要去公司，还要去看车，今天可能晚点回来。”

　　“好。”

　　乔耀民在她快出门的时候提醒道：“多穿点衣服，外面冷。”

　　“好，我知道。”

　　乔蔓换好鞋后，拎着围巾和包出了门。

　　到了公司后，乔蔓叫来赵姝如：“姝如，这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公寓，走路五到十分钟内能上班的。”

　　赵姝如愣了下：“乔总，你是想？”

　　乔蔓：“我想租几间公寓当作员工宿舍。”

　　赵姝如想了想：“这样……这附近公寓有很多，我可以马上去找。”

　　“嗯。”乔蔓点点头：“找到公寓以后按双人间标准布置，空调洗衣机热水器都要有，另外再单独留一间给张玉住，张玉住的那间公寓房租走我的账。”

　　“好。”

　　赵姝如点头，忽然明白乔蔓为什么突发奇想地要弄什么员工宿舍了。

　　关系户就是好。

　　赵姝如在心底感慨。

　　乔蔓补充道：“申请员工宿舍要有条件，要单身才能申请，另外住员工宿舍的不再享有房补，交通补，水电费自交，包括张玉。”

　　赵姝如：“好。”

　　乔蔓：“你晚点在群里公布一下，统计下申请住宿舍的人数，按这个人数租房，以后再有新员工申请就再增加。”

　　赵姝如：“好的乔总，我马上去做。”

　　在公司处理了些事，都安排好后乔蔓去了4S店看车，她对车兴趣不大，仅仅当作代步的工具，所以没看多久就直接定下，交钱，预约时间提车。

　　看完车以后又坐地铁回家。

　　地铁4号线行进路线沿线是江市出了名的老牌富人区，这条线上班高峰期都有位置坐，乔蔓上车的时候不是高峰期，整节车厢加上她只有寥寥几个人，她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坐久了以后在地铁的暖气包裹中昏昏欲睡。

　　不知坐了多久，冷不丁车厢里报站点的女声一声“厘江站到了——”，唤醒了乔蔓的神志。

　　乔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环厘江两岸全都是写字楼和商业区，厘江广场旁边正好有一个大型商场。

　　乔蔓看着门外的“厘江站”三个字，在地铁门还有几秒就要关闭的时候，脚已经不受控制地下意识走了出去。

　　等她出现在厘江边上时，自己都摸不着头脑。

　　商场外有个24小时便利店，路过那家便利店的时候店里正放着圣诞歌曲，透过玻璃墙面可以看见店内的几个店员正在忙碌着，有很多顾客正在选购食品，店里看上去暖融融的……乔蔓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就要圣诞节了，她走进便利店，在里面逛了一圈，买了一份关东煮和一罐奶啤来到广场，找了张椅子坐下。

　　江边一直都有风，而且现在还是冬天，虽然头顶阳光正盛，乔蔓还是裹了裹围巾，抱着手里冒着热气的关东煮，才觉得没那么冷。

　　乔蔓看着远处的江面，脑袋放空，漫不经心地拎着竹签吃东西，全部都吃完后才觉得心里舒坦了点，她把垃圾扔掉后又拉开奶啤的拉环，往嘴里倒了一口。

　　冷得直冒鸡皮疙瘩。

　　其实她拿的是常温的奶啤，但大冬天喝下去还是能把人冻个激灵。

　　把罐头往长椅上一放。

　　手机屏幕这时候亮了下，是一条微信提示。

　　她解锁后一看，是微信添加申请：【我叫张洛。】

　　过了两秒，乔蔓才想起张洛是谁，然后点了接受。

　　那头没再发信息。

　　乔蔓摁灭屏幕，把手机放回口袋，继续拿起罐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手上的奶啤，然后目光随意一瞥，注意到江边有个穿黑色衣服的女孩，已经晃悠有一段时间了。

　　那女孩孤身一人，穿着黑色中长款羽绒服和牛仔裤，头发披散着在风中猎猎舞动，她的双手从衣服口袋里抽了出来，撑在护江的石阶上，目光遥望前方。

　　女孩浅棕色的头发向后飘扬。

　　乔蔓眼眸半阖，握着奶啤罐身，过了几秒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向那个女孩走去，直到她跟那女孩已经并排，她站在跟棕发女孩相隔一米远处，目光看着江面，抬起右手，若无其事地喝了口奶啤。

　　有发丝被风吹到了嘴边，棕发女孩用手把头发拨开，忽然注意到了乔蔓。

　　……她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女孩目光警惕地看了乔蔓一眼。

　　乔蔓身体稍微绷紧，也不看她，恍若不知般淡定地看着江面，像是在欣赏江景。

　　嗯，大冬天的，欣赏江景。

　　棕发女孩收回目光，手指抠了抠护栏。

　　乔蔓有一搭没一搭地喝奶啤，目光不动，面上闲适。

　　不知过了多久……

　　就这样吹着冷风，乔蔓额前的碎发也被风吹乱，在她双腿越来越僵直，身体越来越冷的时候，眼角余光终于看见女孩被冻得红肿的手重新插回了口袋，然后稍稍瑟缩着身体，一步步远离江边。

　　乔蔓目送她的背影完全离开，最后才低头看了眼自己已经没什么知觉的手。

　　这里曾经有过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千束万束烟火带着噼啪的轰鸣在高高的夜空点燃，从万丈高空流泻而下，厘江两岸所有大厦的巨幅LED显示屏也全部点燃，滚动播放着烟花绽放时绚烂浪漫至极的画面，烟火照亮了少年抬起的认真的脸，他的瞳孔深处也像是亮起了一点光点。

　　又是噼里啪啦地一声声，巨大的银色烟火“追星”在天际炸开，千万颗流星徐徐落下，汹涌的人潮中，周围的人发出“哦”，“哇”的惊呼声。

　　“嘭嘭嘭——”

　　“咻——”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那天的少年极力想救赎一个人，想哄一个女孩开心，在所有人都被这烟花绽放的一幕幕感染的时候，少年忽然收回目光，偏过头来想看看身边的人是否如周围的人一样，是否有高兴一些，然后他一偏头，就对上她望向他的……躲闪不及的目光。

　　借着夜色的遮掩，乔蔓匆匆抬头看天，忽然间，烟火声，人群嘈杂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唯有少年眼眸先是一愣，然后好像轻笑了下，又好像没有。

　　她不记得了，只记得她那时心跳加快，手脚僵硬，脸有热意。

　　然后她的心情真的有变好了一些，人也变得温顺了一些了。

　　烟花表演结束，人潮陆陆续续散场后，广场开始变得空荡，他们走在路边，路上有卖棉花糖的，林时衍买了两个，有卖冰淇淋的，林时衍买了两个，有叫卖烤红薯的，林时衍也买。

　　其实这时候他们应该回学校了，而不是在江边散步，她也应该拒绝他的零食，而不是……可耻地沉溺于一时的温暖，利用一个人的全部温柔。

　　乔蔓默默吃着冰淇淋。

　　林时衍拖着不肯回学校，最后又去商场买了一大袋零食，然后才打车返校。

　　国庆结束后，温姚回到宿舍，看着她桌上的零食惊掉了下巴，大张着嘴问：“天呐，稀奇诶，乔蔓你居然也会买零食，我没看错吧，我看你平时都不怎么吃零食的，是不是你国庆回了趟家家里给你买的？”

　　宿舍另外两个女生也是一脸好奇。

　　“你们吃吗？”

　　她含糊地避而不答，给宿舍另外三个人每人抓了几包零食，放她们桌上说：“大家一起分一分吧。”

　　乔蔓最后又望了一眼江面，转过身，手指捏了捏奶啤罐身，将已经喝完了的罐头扔进垃圾桶，从厘江站转2号线回家。

　　……

　　何芸那边很快就通知了乔蔓订婚的酒店，过了几天，乔蔓打车带爷爷他们过去。

　　乔蔓坐在副驾上，出租车绕过酒店门口的喷泉，远远地看见门口站着何芸、乔耀文，另一对陌生的中年男女和两个年轻的一男一女。

　　今天是乔连订婚的日子，所有人都穿得比较正式。

　　上午的阳光下，站门口的那对年轻男女一个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一个穿着淡金色的秀禾服，外面披着一件中长款红色大衣，看上去男的俊，女的靓，活脱脱就是一对金童玉女。

　　原来乔连已经长这么大了。

　　除了面庞成熟了一点，个头又窜高了许多，模样跟十年前差别不大。

　　乔蔓怔愣片刻后收回眼。

　　出租车缓缓停下，乔蔓打开门走了下去，绕到后座那块。

　　后座上面，乔耀民和唐如英率先从车上下来，他们两人扶着乔正从车里钻出。

　　何芸他们看见车停下后迎了过来。

　　乔耀民把拐杖递给乔正，然后扶着乔正的另一只手站好，乔蔓站在唐如英身边。

　　乔耀文一派白净斯文的模样，远远看了乔蔓一眼后，随即若无其事地转开，向乔正说：“爸，你们来了。”

　　乔连带着雅雅上前，估计早就已经提前介绍过，雅雅扬起笑脸，跟他们一个个打招呼：“爷爷、大伯大伯母，姐姐好。”

　　乔连站在雅雅身后，目光扫过一圈人，也镇定地一一叫人。

　　雅雅父母面带笑意。

　　乔蔓也朝众人露出一个微笑：“雅雅，伯父伯母，你们好。”

　　乔耀民今天出门前一直在镜子面前苦苦思索应该怎样穿，捣鼓了半天后，终于选定一套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精神焕发地出门。

　　这会他和乔正是最高兴的。

　　乔耀民朝乔连笑着：“乔连，今天订婚了，以后就是大人了！”

　　乔连笑了笑。

　　乔正拄着拐杖看向雅雅和乔连，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乔连上前扶着乔正：“爷爷，我们先进去。”

　　乔连带着爷爷他们走在前面，乔蔓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一行人一起走进酒店。

　　女方一家人都已经到了，见乔蔓他们来了，众人都停止了交谈，视线聚在他们身上。

　　何芸下意识看了下跟在唐如英身侧的乔蔓。

　　这会雅雅家很多亲戚都在。

　　不知道的还以为乔蔓是唐如英的女儿……

　　何芸脸上笑着，但就坐的时候，她悄悄地拉了拉乔蔓的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乔蔓，你坐这。”

　　乔蔓看了下何芸，随后倒也如何芸的意在她身边坐下了。

　　一张大圆桌上，乔蔓对面是雅雅的亲戚们，右边就是何芸，何芸身边是乔连，乔耀文。

　　雅雅的爷爷奶奶，外婆还有乔正坐在中间。

　　这种场合谁都不会冷场，大家都坐定后，服务员布菜的同时，雅雅家里人也都跟乔耀文，何芸，乔正他们熟稔地交谈。

　　乔蔓低头喝了一口茶，吃饭的时候听见乔耀文说：“乔连，你先敬雅雅爸妈他们一杯。”

　　乔连从善如流，端起酒杯向雅雅父母敬了两杯酒：“叔叔阿姨我敬你们一杯。”

　　雅雅父母都是知识分子，说话文质彬彬的，雅雅父亲笑着跟乔连喝了一杯酒后十分和气地对雅雅说：“雅雅，你也敬乔连父母还有姐姐一杯。”

　　雅雅应了声好，马上利落地跟何芸他们敬酒。

　　乔蔓将茶杯放下，笑着端起酒杯。

　　大家都吃着喝着交谈着，这种场合都是大人们在说话，小辈们只要老老实实吃饭就好，不过大人能聊的也不多，乔连跟雅雅恋爱谈了几年，这两年在江市工作也每周都去雅雅家吃饭，雅雅父母对乔连早就已经知根知底，没什么好说的，乔耀民虽然能言善道，但今天总归不是自己儿子订婚，说话多少要收敛点，不能抢了别人风头，雅雅父母一个是国企主任，一个在学校工作，而乔耀文是做生意的，何芸工作又不稳定，两家人工作内容没有交集，生活习惯等方面也不同，双方不怎么能聊到一块。

　　酒过三巡后，雅雅母亲把话题聊到了乔蔓头上。

　　“你们家大女儿长得真漂亮。”雅雅母亲笑着夸赞。

　　何芸听了很开心。

　　说起来，乔家条件没有雅雅家好，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经济财力方面，都不如雅雅家，算来算去，唯一能拿得出手一些的居然只有乔蔓，这会说到了乔蔓头上，何芸面上不动，心中却得意。

　　何芸故作谦虚地说：“雅雅也很漂亮，她愿意嫁到我们家，是我们家的福气。”

　　雅雅母亲笑着说：“她娇生惯养的，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你们以后可千万别介意，要是雅雅有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们告诉我，我教训她。”

　　雅雅小声嘟囔着说：“妈，你别乱说。”

　　何芸笑了笑：“你放心，我都把雅雅当成自己亲生女儿的。”

　　乔连和雅雅以后住在江市，乔耀文跟何芸住里县，雅雅根本不需要看乔家脸色，雅雅又是独生女，家里娇贵着养大，雅雅母亲说的都是些场面话，明眼人都知道。

　　乔蔓低头喝了口茶，默默听她们你来我往。

　　雅雅父亲的注意力被她们吸引了过来，不由笑着问何芸：“听乔连说你女儿是雁浦毕业的？”

　　何芸眉眼弯弯，笑着抿唇：“是啊。”

　　雅雅父亲转头，赞许地对乔耀文说：“你女儿真是厉害。”

　　乔耀文目光复杂地扫了乔蔓一眼，然后客气地对雅雅父亲笑了下。

　　雅雅母亲看着乔蔓：“听说你一直在国外，今年回国了？”

　　“是的阿姨。”乔蔓迎着她的目光道。

　　雅雅父亲：“现在在做什么呢？”

　　乔蔓言简意赅：“目前在江市开了一家小公司，做留学方面的业务。”

　　“这样啊，挺好。”

　　雅雅父亲想了想后对乔蔓说：“正好，我有个同事家里小孩明年就要上高三了，我同事想把孩子大学送去国外留学，你是做这方面的，又在国外待过那么长时间，应该对这个很了解吧，不如我把我同事介绍给你。”

　　乔蔓放下茶盏，保持微笑：“好啊，可以找我咨询一下，看看合不合适。”

　　乔蔓翻开包，想抽出一张名片来，但想了想，动作又顿了下，拿出手机：“叔叔，要不我加您个微信，您可以把我的名片推给你同事。”

　　“好。”

　　雅雅父亲点点头，眼底赞赏的意味又浓了几分，接着询问乔蔓别的问题，乔蔓都一一作答。

　　雅雅母亲目光顿了顿。

　　雅雅读书和工作都是父母早就安排好的，可乔蔓比她女儿才大几岁，家里也没有任何背景，就能靠自己在江市立足了。

　　感受到雅雅家投来的眼神，何芸隐隐又得意了些。

　　乔连抬眸，在雅雅父母脸上扫了眼。

　　他对这种场面和众人投向乔蔓的眼神见怪不怪，没所谓地动了动筷子，继续低头吃菜。

　　雅雅母亲笑着看向乔蔓，拍了拍雅雅的脑袋：“雅雅你看，乔连的姐姐多优秀啊，学习好，工作成绩也很不错，哪像你，你看，人家读雁浦，你读江师。”

　　雅雅瞪了母亲一眼：“妈，你就知道拿我跟别人比。”

　　大家都笑了笑。

　　怎么着也是乔连订婚。

　　乔蔓眸光轻动，不着痕迹地看向雅雅：“雅雅，你读的是江师，乔连读的是工业大学，你们都不是一个学校，那是怎么认识的？”

　　雅雅噎了下，脸忽然一红。

　　乔连听了筷子顿了下，抬头看了雅雅一眼，又轻笑了声，继续若无其事地吃饭，没有替自己女朋友开口的意思。

　　在场唯一知情人雅雅母亲这时候说：“他们啊，拿快递的时候认识的，他们两所学校是挨着的，后街有个快递点，拿快递的时候雅雅看乔连长得帅，上去就问乔连要微信号。”

　　雅雅被母亲在这么多亲戚面前揭开自己颜狗的真面目，狠狠瞪了母亲一眼，又责怪地看了眼正埋头苦吃的某人。

　　吃吃吃，没吃过饭吗？

　　乔蔓跟着大家一起笑了。

　　雅雅在大家的笑声中脸红了起来，干脆不说话了。后来大家又聊到了雅雅和乔连的以后身上，到了最后，甚至已经帮他们把未来小孩上哪所学校都规划好了。

　　走的时候是晚上，雅雅父母和亲戚都开了车来，这会他们也是开车回去。

　　乔连送走了雅雅父母后回头一看，乔耀文正跟乔耀民说话，爷爷和大伯母站他们身边，何芸正拉着乔蔓站在另一侧小声地说着什么，乔蔓盯着手机屏幕点了点，漫不经心地答了句：“知道了。”

　　乔连迈开步子走了过去，对乔蔓说：“我开车带爸妈他们回去，也给你们叫了车，你们等一下，马上就到了。”

　　？

　　乔蔓看了眼乔连。

　　灯光好似一晃，映在青年冷白的肤色上。

　　厅内，乔连面不改色。

　　乔蔓于是点点头，放弃自己打车的想法，收回手机。

　　乔连微微颔首，走过去跟爷爷说话。

　　乔蔓默默看了那高高瘦瘦的背影几秒，收回视线看向酒店门口。

　　车还没到。

　　一天就这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