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倒数三声》乌怜

42、第 42 章

　　乔蔓回到家里后马上把围巾摘了下来。

　　暖气包裹着她，户外的湿冷被隔绝在外，身体关节终于慢慢活络起来。

　　乔蔓深吸了一口气，取下包挂上，然后脱掉大衣，换上拖鞋。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鼻子都冻红了。”乔耀民在厨房看见了她说。

　　乔蔓往里走，边走边说：“外面太冷了。”

　　“你打车回来的？”

　　“嗯。”

　　乔耀民：“你也买一辆车吧，这大冬天的，你在外面怎么能没车。”

　　乔蔓笑了笑，在沙发坐下：“知道了，我明天就准备去看车。”

　　“蔓蔓回来了，你先喝口水暖和暖和，”乔正抛弃电视，目光挪开，看着乔蔓：“月月出院了吗？”

　　“出院了，”乔蔓去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我们今天下午还在她家玩呢。”

　　乔正放心下来：“终于出院了，出院了就好。”

　　唐如英将菜端出来：“乔蔓，吃饭了。”

　　“嗯，好。”

　　乔蔓放下水杯，向乔正走去：“爷爷我扶你去餐桌。”

　　乔正点点头。

　　乔蔓扶着乔正过去吃饭，吃完饭后，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家里茶几上本来就一直摆着水果和零食，乔耀民却嫌不够似的又将板栗和红薯拿了出来，对乔蔓炫耀一般：“来，乔蔓，糖炒板栗，还有红薯，你看我做得成不成功？”

　　乔蔓无奈地笑了笑，她刚吃完饭，其实吃不下那么多，但她还是拿了一个板栗出来，顺着开口掰开，剥掉外衣，放进嘴里，含糊地说：“大伯，你是不是用我买的开口神器开的口？”

　　唐如英接过话茬：“我们就是用你买的那个开的，还挺好用。”

　　乔耀民嘿嘿笑了下：“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沙沙软软的。”

　　“那你多吃几个。”乔正温和地看着她。

　　“你们吃了吗？”乔蔓又拎了个，慢慢剥掉外壳，丢进嘴里。

　　乔耀民：“我们下午吃了点，这些你吃吧，我们现在都不饿。”

　　“好。”

　　乔蔓慢慢剥着板栗，剥好以后没马上吃，而是全部放进盘子里，剥了几个板栗后想起红薯还没吃，怕红薯凉掉，将两个红薯各自掰开，分给爷爷他们，一人一半。

　　“红薯我真吃不下了，我们一起分，快吃，要不等下就凉了。”

　　乔耀民他们只好接过，嘟囔着：“我们也吃不下了，早知道你回家这么晚就不弄这么多吃的了。”

　　乔蔓笑了下，抽过纸巾搓了下指尖沾上的黏腻。

　　正擦拭着，侧眼一瞧，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妈妈”两个字十分醒目。

　　乔蔓指尖微顿，她们母女俩上次通话的时间还停留在几个月之前。

　　她知道何芸要说什么。

　　过了几秒，乔蔓将纸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拿起手机接听电话。

　　“喂，妈。”

　　乔耀民他们见乔蔓在接电话，悄悄把电视机声音关掉。

　　“乔蔓，你睡了没？”何芸在电话那头说。

　　“没睡。”乔蔓：“我跟爷爷他们在看电视。”

　　“哦，我猜你也没睡。”何芸声音听上去十分高亢：“乔蔓，我跟你爸明天就要去江市了，我们之前给你弟弟买了套房，过几天乔连就办订婚宴了。”

　　何芸的声音带了几分喜悦，她年轻时声音要更清亮婉转一些，兴高采烈时，像个欢跃的小姑娘，只是她结婚后老喜欢哭，平时又爱叽叽喳喳地说话，如今五十多岁了，音色带了几分沙哑，比年轻时粗声粗气不少。

　　乔蔓微垂了眸，一如既往地语调平静：“我知道，大伯跟我说过。”

　　“嗯，蔓蔓，你弟弟他女朋友就是江市人，我们以前来江市跟她父母见过面，但他们家还没见过你爷爷和大伯他们，本来我们是打算今年过年的时候两家亲戚一起见面吃个饭的，正好你现在把你爷爷他们给接到江市了，都不用等到过年……”何芸顿了顿，又有点小心地说：“他们家也没见过你，你弟弟都要订婚了，你做姐姐的，总要去的吧？”

　　乔耀民他们看着乔蔓的神色。

　　乔蔓握着手机很快说：“去啊，当然去。”

　　何芸像是舒了一口气：“那就好，蔓蔓，你回江市以后有见过你弟弟吗？”

　　“还没。”

　　何芸被噎了下，过了会才说：“……这多不合适啊，你们姐弟俩都在江市工作，以前在国外就算了，你现在都回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都还没见过弟弟，你也要联系一下他呀，你们可是亲姐弟。”

　　乔蔓闭了下眼睛，淡淡嗯了一声。

　　何芸自顾自地：“乔连也是，他是小辈，都不知道主动买点东西来看看姐姐，现在爷爷和大伯他们也都在江市，也不知道来看看爷爷，我回头一定要说说他……”

　　何芸话多，乔蔓微低着头，抓着手机，默不作声地听着。

　　“你们姐弟俩平时要多走动走动，互相照顾，要是让雅雅他们家知道……”何芸一顿，声音低了下去：“乔连还没结婚，要是让雅雅他们家知道你跟你爸关系不好的话，对乔连也不好，乔连怎么说也是你弟弟，他小时候很粘你的……”

　　他们家的笑话还怕外人知道？

　　乔蔓眼底露出一丝嘲讽，不咸不淡地打断：“妈，你们打算在哪吃饭？”

　　何芸顿了顿，露出一副商量的语气：“我们这边的规矩一般是在家里办，但是你弟弟现在住的房是租的两室一厅，比较小，他那套新房又还没装修好，我寻思着你那边要更合适一点，要不然……”

　　“不行！”乔蔓想也不想，断然拒绝道：“别来我这，这是我家，谁来都行，就是乔耀文不能来，我不让他来。”

　　“……”

　　客厅内落针可闻，乔正、乔耀民、唐如英齐齐看了乔蔓一眼，互相之间无可奈何地交换了下眼神。

　　何芸被呛到了，沉默了很久，过了会板起脸来教训道：“乔蔓，怎么这样说话，那是你爸，哪有直接叫自己爸爸名字的。”

　　“总之我这里不可能。”乔蔓音调冷硬：“江市这边规矩跟我们家里也不一样，订婚选个酒店就好了，你们自己定一家酒店吧，定好了我再带爷爷他们过去。”

　　“……”

　　“还有，你老公是自己不会张嘴吗，想提什么要求让你老公亲自跟我谈，别老是你来开口，我不像你，你一辈子都心甘情愿被乔耀文当枪使，我可不会。”

　　何芸：“……”

　　电话挂断。

　　乔耀民他们看着乔蔓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家里原本平静无波的氛围轻易被一个电话打断……乔蔓看了大伯他们一眼，目光又落在托盘里一个个已经剥过壳的黄澄澄圆滚滚的板栗上面，那些板栗拿出来了一会，现在已经开始放凉了，糖炒板栗刚出炉时甜腻的香气逐渐消失无踪，乔蔓的胃已经被今晚的晚饭填满，又吃了半个红薯，之前还不觉得，这会接了一个电话后再看桌上那些栗子开始觉得胃不舒服。

　　乔蔓半垂着眼，若无其事地伸出手来继续剥栗子，恢复之前平淡的语气：“来，大伯母，爷爷，你们吃栗子呀，我剥了好多，再不吃等下就真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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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乔耀民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嘴巴特别能侃，路上遇见认识的人他能跟人从早聊到晚，不认识的他也能跟人给认识了，所以平时走在路上随随便便都能遇见一两个熟人。

　　乔蔓从小跟着乔耀民住，家里从来都是热热闹闹的，隔三差五总会有人来家里做客。

　　一大清早，林时衍就看见乔耀民左手拎着一条鱼，右手拎着其他的菜，正在门卫处跟门卫聊天。

　　门卫老何外面套了件军大衣，乔耀民穿着棕色棉服，夹杂着一些白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头上戴着耳罩防寒，也不知他在外面站了多久，乔耀民的一张脸是红的，提着袋子的两只手也都被冻红了，绳带勒得手心有点发白，他脸上却高高兴兴地，嘴巴一张一合地跟老何说着什么。

　　跟当年替乔蔓报名时仪表堂堂的模样相去甚远，精气神却一点没变。

　　林时衍提起嘴角，放慢脚步悄悄走近，听见乔耀民嘴里得意洋洋地在说：“……你看，壮吧，我先放水里养几天，过几天再清蒸。”

　　老何不住点头。

　　乔耀民没看见林时衍：“现在天气太冷了，不然我就去钓鱼了，嘿嘿，我退休以后家里吃的鱼都是我自己钓上来的，我家有一副鱼竿，这次忘了带到我侄女这来……”

　　林时衍忍笑，走近了后说：“大伯早。”

　　乔耀民一愣，转过头来，有些惊喜：“时衍啊，你去上班？”

　　林时衍点点头，问道：“大伯你这么早就去买菜了？”

　　乔耀民嘿嘿笑着：“是啊，早上的菜新鲜一点，我老婆嫌早上太冷了，乔蔓又是个不会过日子的，等她晚上买菜回来都不新鲜了，这个家还是我最勤快。”

　　林时衍面露笑意。

　　“嘿嘿……”乔耀民继续嘚瑟：“我退休以后没什么事做，经常买菜做饭，厨艺又有进步，我孙子最喜欢吃我做的饭，时衍，要不你今……”

　　话音一顿，像是忽然记起什么似的，乔耀民顿了下，然后又提了提手，干笑了下，旋即有点不自然地转口：“哦，对了，你们都几点上班，你吃早餐了吗，不会迟到吧？”

　　林时衍眼底笑意霎时收敛，眉头轻而快地皱了下。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乔耀民的脸上逡巡了一圈。

　　礼貌热情有余，但跟之前比却保持了距离。

　　这种态度的转变……

　　心底琢磨了几秒，林时衍端正神色，目视着乔耀民，直接开口：“大伯，是乔蔓跟你说了什么吗？”

　　“……”

　　乔耀民脸上表情一僵。

　　这小子怎么这么聪明？

　　乔耀民哑口无言，左右一瞅，想了想还是把林时衍拉到一边，略带歉意地小声说：“时衍，我们对你是很喜欢的，但是乔蔓……这个……就算我们是她亲生父母都得尊重她的意愿，更别提我们还不是……”

　　他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

　　林时衍垂眸不语。

　　乔耀民忍疼，心里暗骂了乔蔓一声，又抬起头悻悻地看了下林时衍，然后嘴角抽了抽，闭了闭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坏人做到底，好声好气地劝说：“时衍，你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想找什么样的都找得到，乔蔓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她连她爸都……”

　　说到这，话音又是一滞。

　　乔耀民咳了下，目光露出小心又颓然的神色：“唉……总之，时衍，为了你好，还是算了吧。”

　　林时衍抬起眼皮，稍稍看了下远处。

　　晨光中带着霜寒，天气原本冷清，但现在临近上班时间，太阳徐徐升起，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刺破薄雾，展露头角。

　　林时衍收回目光，极快地把心头那股情绪压下去，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目光从容，反而微笑着安抚起乔耀民来：“大伯，我明白你的意思，改天我找乔蔓聊一聊，你别有负担，不管成与不成，我们都可以跟之前一样继续相处的对吗？”

　　“那……哦，好。”乔耀民愣了下，立即拍拍胸脯保证：“那当然！”

　　鱼在袋子里跳了跳，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时衍笑一声。

　　“好，大伯我先去上班了。”

　　“好好好。”

　　乔耀民连忙点头，看着林时衍的背影，等林时衍的身影完全走出门岗，已经看不见后，他才两手拎着菜，在一种复杂的左右摇摆的情绪中回了家。

　　回家后，乔蔓他们正在吃早餐。

　　“大伯，你买完菜回来了？”乔蔓说。

　　乔耀民换了鞋：“是啊，乔蔓，你看，早上的菜多新鲜，你看我买的鱼！”

　　他利落地把菜放厨房，用一个盆接了水，再把鱼放进去：“乔蔓，你今天要去公司吗？”

　　乔蔓夹了一个包子，嗯了一声：“今天要去。”

　　乔耀民从厨房走出来，擦擦手上的水：“今天早上我遇见林时衍了，他正好要去上班，我们就聊了下。”

　　筷子一顿，乔蔓看向乔耀民。

　　乔耀民叹了口气：“多好的孩子，可惜……”

　　乔蔓收回目光，当没听见一般，低头继续吃。

　　“别可惜了，赶紧来吃早餐吧。”唐如英叫住摇头晃脑的乔耀民，提醒他一句：“你不是说想给乔蔓介绍个男朋友？”

　　嗯？

　　乔蔓抬头。

　　乔正喝了口粥，默默看了眼乔蔓的反应。

　　“啊对对对，”乔耀民回过神来，来到餐桌前，红润的脸上浮起笑容：“乔蔓，你社交面太窄了，我们想给你介绍个朋友认识认识，就经常跟你爷爷下棋的老张你还记得吧，他有个孙子，叫张洛，人挺不错的，过些天老张过大寿，他孙子在京市，到时候肯定会回来，要不然……”

　　“好啊。”

　　乔蔓放下筷子，十分好说话地点点头。

　　乔正：“……”

　　唐如英：“……”

　　乔耀民笑容古怪地僵在脸上，猛地被噎了下，提前预备的一大通劝说的说辞都没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