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倒数三声》乌怜

34、第 34 章

　　林时衍做了一晚的梦，最后又梦回他跟朱诚在篮球馆打架那天，朱诚问他：“林时衍，你凭什么叫我算了，你有算了吗，你没有算了，凭什么叫我算了？”

　　走的时候，他捡起地上的外套，回答朱诚：“我不一样，我觉得乔蔓喜欢我。”

　　林时衍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第二天一早，他出了房门，关微见他就问：“怎么了，没睡好啊？”

　　林时衍喝了口粥，含糊不清地说：“没有。”

　　三两口将粥喝完，他起身出门。

　　“……鸡蛋，你把鸡蛋吃了呀，还有油条，补充点碳水，这么大个人，喝口粥哪够？”

　　关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时衍在玄关换鞋：“不吃了，饱了。”

　　然后出了门。

　　因为曾月住院的缘故，乔蔓经常来林圳，但除了第一天遇见过林时衍，之后乔蔓再也没有遇见过他。

　　曾月躺病房每天打针吃药，用电脑处理下公司的事，再用手机打几局游戏，顺便抱怨医院的饭菜太寡淡，将近一个月没吃重口的饭菜，人已经疯了。

　　乔蔓手上的夹板已经去掉，平时只要注意不提重物，慢慢就能恢复如常。她把椅子上的外套拿起来挽在手上，忍笑说：“再忍忍吧，马上就出院了。”

　　曾月掰着手指一根根数：“我要吃爆炒肥肠，酸辣鱼，辣子鸡丁，水煮牛肉，麻辣兔头，毛血旺，油炸烧烤，冒菜火锅加大杯奶茶，全糖加冰……”

　　乔蔓白她一眼：“你是想刚出院就二进宫挂个肛肠科？老实点吧。”

　　曾月满腹惆怅，深深叹了口气。

　　乔蔓将外套穿好，走到门边拎起伞，唇角微扬：“我走了。”

　　曾月：“拜。”

　　今天下了点雨，乔蔓站在住院部的大门口。

　　从住院部的大门前看，雨势已经收小，但还是零星地下着，透过门口两盏高大的路灯，暖黄的灯影下，能看见不时坠落的雨滴，脚下台阶附近的地势低一点，有一处低矮的水滩，不时被雨滴砸中，泛起一圈涟漪。

　　乔蔓站了几秒，琢磨着到底要不要打伞。

　　她喜欢秋冬，却不太喜欢下雨天，因为一到下雨天，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空气里面也蕴含着一股湿气，她怕雨天路滑，怕被雨水溅湿，怕泥水沾在裤腿上，这时候通常鞋也要弄脏，又要重新洗，洗了还干不了。

　　想了半天，她还是撑起了伞。

　　接近十一月下旬，天气已经比较冷，而且还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南方的秋冬季节惯常湿冷，无论穿多少，总有一股阴寒的气息无孔不入，乔蔓每年从入秋开始手脚就会变得冰凉，此刻离开病房，举着伞，才走了几步，就觉得寒意袭来。

　　而且今天还是生理期。

　　她无奈地往前走，突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乔蔓。”

　　乔蔓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见了林时衍。

　　他穿着黑色毛衣和外套站在楼里，整个人长身玉立的。

　　“林时衍？”

　　乔蔓应了一声。

　　快一个月没看见他，这么晚了，他这是现在才下班？

　　林时衍向她走近，来到大门口。

　　“来看你朋友？”

　　乔蔓点点头。

　　门前低矮的水洼里倒映着林时衍的影子，路灯下，一滴雨水落下来，水洼上泛起涟漪，他的影子一下就模糊不清。

　　乔蔓举着伞：“你才下班？”

　　林时衍嗯了一声。

　　乔蔓：“吃过饭没？”

　　“还没。”

　　林时衍垂眸看向她。

　　乔蔓半张脸藏在宽大的伞面之下，伞下，暖黄色的路灯灯光斜斜打在她抓着伞柄的手腕上，她的袖口微微向下滑落半截，露出白腻的皮肤和细瘦伶仃的骨节，紧扣着伞柄的大拇指上面，指尖冷得泛红。

　　“一起走吧，伞给我。”林时衍垂下眼帘，顺其自然地伸出手去拿乔蔓的雨伞。

　　乔蔓这才反应过来林时衍没带雨伞。

　　林时衍比她高了很多，轻轻松松地一把接过雨伞，伞面一下就被抬高。

　　乔蔓视野忽然变得宽广了许多，人却变得局促起来，她跟林时衍稍微靠得近了些，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干净清爽的气息。

　　她的伞是一把可以收进包里的三折防晒伞，不大，但她一个人够用。现在她的伞下容纳了一个一米八几的男性和她，略显拥挤，显然林时衍也很清楚这点，他将雨伞往她这边倾斜，大半个肩膀都露在了伞外。

　　幸好雨并不大。

　　乔蔓默了默，没有开口。

　　他们走了一段路，林时衍走得不快，乔蔓跟他虽然在同一把伞下，却一直隔着一点距离，两个人都怕碰到对方，走路快不起来。

　　一段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乔蔓看着前方的路面，期望时间早点过去。

　　沉默地走了几分钟，看着前方低矮的水洼，和仿佛蒙上一层清寒雾气的夜色，林时衍忽然开口：“你每天都来看你朋友？”

　　“啊……也没有。”

　　乔蔓像是在发呆，慢了一拍才答。

　　走路也能发呆？

　　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林时衍不免好笑，“你们感情这么好？以前好像没听你提过，你还有一个初中同学在江市？”

　　“对。”乔蔓的情绪微微收敛，理智回笼，淡淡地说：“她高中的时候也在江市读书，是跟我一起参加提前批次招生考试的，不过没在一中。”

　　“那她最后在哪读的？”

　　“十二中。”

　　夜色里，乔蔓的音调听起来平平淡淡。

　　也是一所不错的学校。

　　林时衍又问：“那大学呢，在京市的时候好像也没听你提过她？”

　　乔蔓：“她大学还是在江市读的，之后也一直留在江市。”

　　林时衍止住脚步，状似玩笑：“你们一个县出来的，结果她一直留在江市，你到处跑？”

　　“是啊。”

　　乔蔓四两拨千斤。

　　伞下，林时衍举着伞柄的手不自觉握紧，眼神晦涩。

　　他们已经走到了二院后门，车流从门前的马路上驶过，明亮路灯的照映下，能清晰地看见车胎划过时带起一道道长长的水渍，宽大的马路上，落叶被车胎碾压成泥，紧贴着地面。

　　红灯在这时候跳完了最后一秒，变成黄灯。

　　右侧车流纷纷止步。

　　绿灯亮起。

　　他们踩着斑马线穿过马路，进了小区里面，乔蔓住的那栋楼隐约可见。

　　林时衍跟着乔蔓一起往右拐，顺着人行道走，到了乔蔓家楼下后他把伞收了起来。

　　A栋楼下有个健身房，健身房几米高的落地窗旁，还有不少人在跑步机上跑步，健身房旁边就是便利店，便利店门敞开着，大面积的灯光泻出，里面正放着周杰伦的晴天。

　　林时衍随意扫了眼旁边的健身房便收回目光，把伞递还给乔蔓。

　　乔蔓却没接。

　　她脚步踟蹰，犹豫了下：“你把伞带回去吧，我都到楼下了，不需要用伞。”

　　借了伞就得还伞，所以有人踟蹰。

　　林时衍觉得讽刺，低声笑了下，把伞给她，表情很淡：“不用，就这么几步路，雨也快停了。”

　　乔蔓拿着伞，看他一眼，动了动唇，但还是沉默了，顿了一两秒，最后吐出来几个字：“好，那我先上楼了。”

　　林时衍：“行。”

　　“……再见。”

　　“再见。”

　　林时衍回到家立马洗了个澡。

　　洗完澡以后，他给自己泡了包感冒冲剂，用勺子搅了搅。

　　前几天不小心感冒，吃了两天药，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今晚淋了点雨，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再喝一包药。

　　阿姨煮好了饭菜，他今天下班有点晚，饭菜早就凉了，于是又拿去微波炉加热。

　　林时衍吃完饭后把药喝了，端着空杯子路过书房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书桌上的相册。

　　为了不碍关女士的眼，高中毕业照和一些旧物都被他挪到了自己这来，但现在看来，这些东西不仅碍着关女士的眼，也有点妨碍他自己的心情。

　　林时衍目光沉凝，走进书房将杯子放下，又找出来一个小小的纸箱，将相册，旧手机什么的一股脑全塞纸箱里面，又用透明胶带将纸箱封口，放在书柜最底层。

　　做完这一切，才算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