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客栈姑妄言》只将食粥

4、第四章上山伐木

　　高亢的喊声打破了无声的寂静，唤醒了整个村子。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一个大腹便便的秃头男人闻声腆着肚子跑过来，笑眯眯问：“我是这个村子的村委书记，你们就是来打零工的大学生吧？放心‘月儿’已经叮嘱好了，肯定给你们开实习证明。”

　　女学生伸手捏捏书记的脸，兴奋说道：“真的跟活人一样。”

　　“啪”书记拍掉女学生的手，往后退好几步，才说：“哥知道自己风流倜傥英俊不凡，但哥有老婆，这位同学请自重。”

　　女学生转身对大家说：“真的跟活人一样自恋。”

　　由于担心还没走剧情书记就被折磨到暴走，中老年男人率先走向前握手说：“幸会幸会，我叫陈瑞，如你所见是个大学生。”

　　村委书记犹豫起来：“陈同学真是年少有为呀，就是这长得……一看就稳重、靠谱！”

　　那个叫齐升的男孩问道：“书记，最近村子里是有什么活计吗？”

　　提到这个，村委书记兴奋得眼睛放光，滔滔不绝讲起来：“你们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赶上我们这里洞主娶亲，这可是大喜事。反正现在也没啥农活，你们就帮着待嫁的落花洞女打打下手就好了。”

　　话音未落，众人的心都荡了下来。小胡子男人沉不住气，当场抱怨起来：“落花洞女，这也太难了，是铁了心不让人活啊。”

　　村委书记不明所以，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年轻人得要有干劲，不能遇到苦难就畏缩不前。宝剑锋从磨砺出，不怕困难；不畏浮云遮望眼，要有勇气；乱石飞渡仍从容，学会淡定。这样才能成大事。”

　　见小胡子阴沉着脸不搭理他，书记讪讪缩回手去，指着一个小木屋说：“诺，洞女住在那里，就交给你们了。村头阿婆病了，我去看看，先走了哈。”

　　村子屋舍都是唐式建筑，走在其中有种时光穿越的不真实感。家家户户大门敞开，老人们坐在门口神情木讷，宛如一个个摄像头记载着村子发生的一切故事。林宛丘发现每家门上都挂着一个纸幡，上面画着一只巨大的眼睛。

　　许是林宛丘观察的太入迷，没察觉席玉靠了过来。

　　“这就是线索！你太棒了，宝！”席玉大嗓门一喊，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什么嘛，这不就是普通的解密游戏嘛！只要搞清楚眼睛的含义，就能找到离开的办法了吧。”“金链子”大声嚷嚷起来，给自己壮胆，“我看除了村民年纪大脑子不灵光外，没什么可怕的。”

　　洞女院子位于村子正中央的荒地上，那小木屋周边都是杂草，像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大家抓紧时间找洞女，敲门没人应，推门门内锁，气得小胡子男人抬脚就踹。

　　“谁呀？真没有礼貌！”一个清丽的女声从里面传来，“洞女没出嫁之前不能见人你懂不懂规矩啊！”

　　“姑娘，我们是书记雇的零工，想问问姑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齐升问道。

　　大概是十几岁少年的声音太过稚嫩，那女声轻声笑起来：“原来是个小娃娃。我出嫁要用金丝楠木做轿子，你们去山上帮我砍三棵树来吧。只是小娃娃，树沉风大，你行吗？”

　　“行，怎么不行。”齐升朗声道。

　　众人向村民打听了金丝楠木林的方向，席玉迷信，从背包里找了些东西，又去村子里要了些稻米、白茅说要祭山。

　　一璋一玉一毛皮被埋进了土里，稌米奉桌，白菅为席。

　　许是这个世界太过离奇，这样荒唐的事众人也都默许了，毕竟就当是个心理安慰也是好的。

　　席玉使劲拍山神马屁，说到口干才念叨说自己只会这个不知道湘西的山神喜不喜欢，倘若有地域差异，还望山神看在自己心诚的份上多多包涵。

　　为了砍树，大家都取了锯子斧头。摸着沉甸甸的工具，陈瑞感叹道：“还是有武器心里踏实。”

　　“得了吧陈哥，都没啥用。”戴景策净说些风凉话。

　　“没啥用？什么叫没啥用？这山上到底有什么？”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戴景策的话彻底戳死了“金链子”脆弱敏感的心。他问众人：“这里算不算客栈里面？”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才终于不用克制，两行清泪留了下来：“我不相信！你们到底是谁？要命没有，要钱你们尽管提……嘤嘤嘤。”

　　小胡子男人被吵得心烦意乱，吼道：“你爱信不信！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的第一负责人，我是你老子吗要听你哭哭啼啼。哭！哭！哭！再哭把你自己丢在这里！”

　　哭声戛然而止。“金链子”吸吸鼻涕跟在众人身后进了山。

　　村在阴面，木在阳面。要伐树须先过崎岖山路百道关。

　　高险的山路和陡峭的栈道勾连纵横，断壁残桓，惊石欲坠，苍竹忧心。林宛丘被覃望舒等人拖拽着往上爬，就连席玉都说：“宛丘啊，要是能回去，我给你加强体能训练。”

　　“每个人要完成多少个副本呀？可以不去嘛……这不像是什么好差事。”女学生忍不住问道。林宛丘也好奇起来，她无法理解这个没有规则的世界，也想知道脱身的方法。

　　齐升轻轻笑起来：“每个人都不一样，在这里摆烂是最容易死亡的办法。”

　　陈瑞也说：“小丫头别瞎想了，你们刚来这里不久，不理解每时每刻都要面对死亡的感受，对于我们来说，自然是希望赶紧完成任务离开。希望简单世界任务多，困难世界任务少。”

　　他用脚踹飞一粒小石子，说：“所有世界都有围绕主题生成的主线，只有推动主线发展故事才会运行，只有知道主题才知道该往哪推动，等故事达成圆满结局就能离开了，现在看来主线应该就是落花洞女了。”

　　“什么叫圆满？这定义也太广泛了。”女学生忍不住哀嚎起来，“我语文从初中开始就没及格过。”

　　“果然这世界对于小学生来说刚刚好，对于大学生还是太难了吗？”席玉若有所思。

　　“所有世界都有各自的情感和逻辑，一般来说是规避死亡规则，按照线索找到最能代表这个世界的关键物品然后，推动主线任务，就能知道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并不会太抽象。”陈瑞解释道。

　　“万一到时间了故事却没结局，或者结局不对呢？”林宛丘想到客栈里“月儿”说的三天两夜，想必就是时限了。

　　“那我们就会永远留在这里。”戴景策幽幽说道。

　　在这个寒冷的上午，冷空气将天空涤荡得干净明亮，也将林宛丘的心吹得冰凉。对这个世界越了解，超越常识的东西越多，但此刻她不得不承认，比立即死亡更可怕的，是面对无处可逃的未知时，无时无刻不侵入毛孔的恐惧。

　　突然，覃望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抬眼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走到山上那些“小孔”旁边。

　　那是一个个八尺高的天然溶洞，洞内漆黑一片，深不可测，仿佛要贯穿整座山。里面隐约有几只萤火虫的盈盈青光，却很快湮没在深处。洞口处有几株色彩艳丽的花。

　　众人怕里面有什么东西，准备悄无声息过去。走在最前面的齐升停下来，从包里掏出卷垃圾袋包裹好手采了几朵带走。

　　林宛丘想一般来说毒物旁边藏解药，就是不知道这花是毒还是药了。她越过断壁残桓往下眺望，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世界已经换了一种样貌。

　　太阳变成了血红色，山脚底下见了些码头，阳光下只见许多白衣影子在山下码头处晃动。仔细听起来还有船夫的吆喝声，林宛丘认真端详起来，竟然能越过重重岩壁看清每个人的身形。

　　突然，一个老婆婆朝她挥手，林宛丘努力辨认出她的口形，她在说：
　　“洞娘子来了。”

　　待手腕吃痛，林宛丘一下回过神来。只见覃望舒握着她的手腕，目光微沉。后面的戴景策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在这里眉来眼去的。”

　　林宛丘寒毛直竖，再往下探已经什么都不见了。

　　绕过这些溶洞，有一片开阔平地，长满了金丝楠木。这些树不同于林宛丘见过的每一棵树——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死人眼睛样子的树疤。

　　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骂了起来。众人分工配合，待砍完三棵，已经日薄西山。

　　五女六男分三棵树，其中一组必要少一个人。陈瑞非嘴硬说他年轻力壮去人少那组正好，大家见他脸已经涨的通红，只好劝他别逞强。

　　就在席玉准备跟林宛丘一组时，那个戴眼镜的女孩抢先一步握住了林宛丘的手：
　　“那个……宛丘，我能跟你一组吗？”

　　她避开林宛丘困惑探究的视线，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说：
　　“我记得电视剧里主角都是这样，虽然是新人但是淡定自如……而且你一来就出了突发情况，所以……所以我觉得和你一组活下来的可能性比较大。”

　　人是群居动物，汇聚在一起抵御天敌。在险境里，选择与同类并肩合作而不是单打独斗几乎是刻在情绪里的本能倾向。林宛丘不意外大家开始寻求同伴，只是对这个随意的理由感到好笑。

　　“对了，你可以叫我阿九。”女孩脸红扑扑的，刻意压低了声音，“而且你身上香香的，他们好多人出了一身汗太臭了。”

　　这番话一出口，阿九大约是立刻意识到不礼貌，懊恼地低下头。

　　“阿九说的有道理，我也想和宛丘一组。”齐升扑闪着大眼睛凑了过来，他笑吟吟看着覃望舒意味深长地说，“就是我年纪小，力气比不上大家，望舒哥哥会累点。”

　　“我没意见。”林宛丘倒是不在意，自打她跟覃望舒住了目前唯一一间双人房后，大家都默认他们两个一定会呆在一起了。于是戴景策、席玉、女学生被安排与体虚的陈瑞一组，剩下力气大点的三个人又一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