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五 如果重来》月如安

3、第 3 章

　　3、
　　五条悟怔了一下。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啊，他想。
　　作为咒术界百年难遇的六眼神子，一出生就被预言了将会改变整个咒术界的人，从小到大，无数人拿着各种相同或者不同的理由向他寻求庇佑，或者祈求他们本无法得到的东西。
　　他们中有的敬他如神明，有的则惧他如蛇蝎，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认可他的强大。
　　因为他是最强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就该站在所有人前面遮风挡雨，至于最强之外的，五条悟这个人会有什么想法，他们并不在乎——当然，他也不在意他们在不在乎就是啦。
　　但就是有这么一个人，他会在明知道他有多么强大的情况下依旧用这么理所当然的姿态将他纳在自己的保护圈里，会在任务结束后悄悄问他累不累，会笑着跟他说想偷懒也没关系，事情交给他就可以。
　　在他这里，“五条悟”第一次压过了“六眼”。
　　当然啦，如果换一个人来跟他讲这样的话，他大概率会很不爽吧——他堂堂五条大人，哪里需要别人来保护啊，少瞧不起人了。
　　但是因为是杰……
　　因为是他认可的杰。
　　这感觉……好像也还不赖？
　　五条悟扣了扣牙齿，难得有点嫌弃自己太矫情。
　　当然，这肯定不是他的错啦，就算矫情也是杰先开始矫情的，他纯粹是被杰给带歪了。
　　五条悟愣神的功夫其实只有一瞬间，但是放在夏油杰那边，已经足够他走出去很远了。
　　五条悟不满的撇嘴，然后加快脚步追上去。
　　“喂，你走错路了，杰你不会提前老年痴呆了吧~”他跟以往的无数次一样熟练的一蹦把自己挂在夏油杰的肩膀上，自然的好像他们仍旧在高专，那些曾经发生过的对峙和冲突统统都不存在。
　　“回学校的车站要走这边啦，不过老子不想走路，快点放出你那个能飞的咒灵给老子骑。”五条悟喋喋不休，“还有还有，我们先去一趟市中心吧，我记得仙台有一家商场的和果子口味绝赞，你之前暑假给我带的那种，我们再去买一点吧~”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得到熟悉的回应。
　　夏油杰的脚步再次停了下来，五条悟在惯性下朝前踉跄了一步，不爽的撞了他一下。
　　“不要这样，悟，我答应你，今天不会再做什么了。”夏油杰笑的有些无奈，“但真不好意思，等你回到高专，大概就能看到我的通缉令了。”
　　五条悟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了。
　　“什么嘛。”过了一会，他才又开始骂骂咧咧，“今天不会，也就是说以后还打算乱来咯。”
　　“你是打算让老子常驻在这边给你家当私人保镖吗，老子的时间非常值钱你这家伙打算拿什么付账啊喂！！”
　　“哈。”夏油杰被他逗笑了，脸上的疲倦散去了一些。
　　被五条悟横插进来一闹，一年来积聚的郁气意外的消散了一些，倒让他少有的感到几分轻松。
　　但是不可以。
　　从作出选择的那一刻起，轻松的生活就不是他有资格享受的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并不在他预想的结果里，遇见悟也不是。
　　原本的计划都被打乱，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准备也都打了水漂，他本该为此感到生气。
　　但夏油杰却意外的觉得这样发展好像也不错。
　　他们其实已经很久没见面了，高专的日常在他们双双升上特级后就只剩下一个又一个任务，想找个两人都空闲的时间凑在一起早就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他不会回去了，只有这一点他绝对不会动摇，但如果能在离开之前跟悟正式告别，那么当未来的某天他们不得不站到对立的舞台上时，或许就能没有遗憾的迎接终局了吧。
　　想到这里，他的神情更柔和了一点，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没有柔和的样子，“有没有人说过你转移话题的样子很逊啊。”
　　“不会，老子的美貌360无死角，不管怎样都不可能会逊！”五条悟坚定的道。
　　“哈，不愧是你。”
　　夏油杰轻轻舒了口气，现在的他看上去更温柔，也更像是苦夏之前那个还坚定的秉持着正论，将保护天下人为己任的夏油杰了，“不管怎么说，能再见一面我很高兴，但到这里已经可以了。”
　　他抬起右手冲五条悟轻轻摆了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记得跟夜蛾老师和硝子问好，但以后最好再也不见了。”
　　于是五条悟知道，这便是他最后的作别了。
　　很好，说转身就转身，都不带看他一眼的是吧！
　　五条悟给他气笑了。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更别提他五条大少爷从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家伙，如果不是现在条件不允许，他真想就这么直接一发苍直接轰过去，让这个混蛋在自我毁灭之前先来体验一把花儿为什么这么红清醒清醒！
　　心里的怒火快要烧灼到嗓子眼上了，但五条悟脸上却的笑容却越发灿烂，如果夏油杰此刻正对着他，一定能想到另一个更加恰当的形容词——疯批。
　　可惜夏油杰没有六眼，看不到背后的画面，自然也就错过了五条悟无声的掏出手机，悄悄打开社交小动作。
　　要他回去是吧。
　　五条悟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悄悄贴近了夏油杰几步，然后忽然加速起跳，再次从背后跳上夏油杰的脖子，只是这一次不再是贴住不动，反而借着冲势从他身旁错开一点，一手揽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绕前将镜头绕到了前面。
　　随着一声清脆的按键音，两个人亲密贴在一块的照片定格在屏幕上。
　　五条悟立刻就地翻滚与夏油杰拉开距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后者反应过来之前迅速编辑上传一气呵成，然后毫不犹豫的把手机赛怀里，就地团成一个球护住手机。
　　“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油杰兜里的手机第一时间传来新消息提示音，这让本就不安的他更感不妙。
　　他快速掏出手机，社交软件中特别关注果然出现了一条未读信息。
　　当他强忍着不安点开的时候，加载出的画面让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新消息非常简单，就是一张两个人亲密贴贴的照片，甚至细看的话还能看出夏油杰脸上的一点错愕，一看就不像是自愿的。
　　但是照片里的五条悟笑容却非常灿烂，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会有人觉得他非自愿，关键是这个一点不嫌事大的家伙还特别嚣张的在图片地下配上了一行文字——老子不干了，烂橘子们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刀吧。
　　“你这个……白痴！”
　　夏油杰感到一阵阵发晕——这次纯粹是气的。
　　他立刻冲向五条悟，伸手去抢他怀里的手机。
　　“你给我立马删掉！！”
　　“不要不要。”一点都不知道丢人为何物的某人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团成一只水煮虾，一边打滚一边干嚎。
　　“老子好可怜！老子为了你任劳任怨加班加点的被那些烂橘子日夜摧残，为了你千里奔袭好不容易赶上鹊桥相见，结果你自己一句轻飘飘的要换一条路走就要把老子丢掉，留老子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跟那些老橘子大眼瞪小眼，呜哇哇你这个负心汉！！”
　　夏油杰脑门跳出青筋。
　　真的就是那种一点都不走心的假哭，半点演技都没有，连眼泪都不努力挤一挤，就光掐着嗓子使劲干嚎的那种……
　　夏油杰知道他是故意的，五条悟自己也知道夏油杰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是……
　　深更半夜本来应该是大部分人睡得正香的时候，这种本来也不算市中心的小地方当然格外安静，格外安静的潜台词就是有一点声音出来就会显得大的出奇。
　　更何况是这种疑似情侣分手现场的高分贝噪音了，五条悟这一嗓子犹如一道惊雷在巷子里炸开，足够把近处的所有人都从梦乡里拽出来了。
　　“我……你……喂喂！”夏油杰慌张的四处张望，他现在没有力气去思考自己复杂的心情了。
　　托某只忽然开启撒泼打滚耍赖模式的大猫的福，小巷周围的房子一扇扇亮起灯，黑漆漆的巷子再次被灯光照亮，起码他们所在的这一段，从屋里借着光往外看时已经可以一览无余了。
　　他今天来到这里，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无论是怨恨也好、唾骂也好，那都是他应得的报应。
　　但是当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传进耳朵里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五条悟总有让他破防的办法，几乎下一秒他就条件反射的召唤出一个巨大的鲸鱼咒灵，张口啊呜一口将两个人一同吞下，然后摆摆尾巴朝天空飞去。
　　于是等第一个被吵醒的人终于走到窗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条空空如也的小巷，刚才听到的噪音好像只是他意识模糊时作的一个梦。
　　他迷迷糊糊的骂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又回到床上继续睡觉，直到第二天起床后跟邻居闲聊的时候，才在八卦的邻居们嘴里得知半夜大家都听到了怪叫，那玩意并不是他的梦。
　　最后这件事甚至在附近的居民间流传成一个都市怪谈，说是有个为了爱情去大城市辛苦打拼的年轻人被负心人抛弃，千里迢迢回到故乡想要挽回恋人，却意外出车祸死在这个小巷里，灵魂不得解脱一直在巷子里游荡诉说自己不幸，还因为相信的人太多竟然真的在这条小巷子附近催生出了一只会在半夜发出尖叫声音的四级咒灵。
　　不过这些就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