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五 如果重来》月如安

2、第 2 章

　　2、
　　夏油杰抬头望向那熟悉的还亮着微光窗口，麻木又疲倦的脸上一片空洞，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在窗户下面已经站了很久，注视着灯光亮起一直到熄灭。
　　今天的天色似乎格外阴沉，连星星都没有几颗，这边又正好对着一个小巷，阴影完全将他笼罩了进去，以至于偶尔路过的行人也都没有注意到有个人正站在这里。
　　是时候了吧，夏油杰想。
　　他缓慢的抬起一只手。
　　无形的力量晕染开，在他身后化作一个又一个漆黑的漩涡，隐约有普通人听不到的怪异可怖的嘶吼从漩涡之中传来，时不时有黑色雾气翻滚着试图向外涌，化成扭曲怪异的肢体一闪而逝，又再次被漩涡扯回去。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正要将手掌一挥而下，一双手臂忽然从背后扑上来抱住他，连拉带扯的拖着他一起摔进了后面的巷子里。
　　被人突然近身的夏油杰第一反应就是回手还击，但是很快那熟悉的体温和触感就让他的动作变得僵硬。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遇到这个人，自然也不知道此刻自己该对这个曾经最亲昵的同伴的出现报以什么样的反应。
　　“……悟。”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静谧的巷子里只能听到他带着几分粗重的喘息声。
　　夏油杰察觉到不太对劲，回头摸索。
　　“别碰，好疼~”身后传来五条悟郁闷又带着放松的声音，故意拖长了语调撒娇一样抱怨，“不过好歹赶上了，果然不愧是老子。”
　　“你怎么回事？”
　　夏油杰沉声道。
　　一直沉浸在负面情绪中不可自拔的大脑因为忽然浓重起来的血腥气而不得不强撑着分出来一点精力。
　　“明明应该是老子来质问你吧，杰。”五条悟用力勒住他的胸口，语气带了些威胁，一副你最好好好组织语言别逼老子打你的样子，“深更半夜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如你所见。”
　　夏油杰用力往前挣了一下，五条悟没有继续用力，放任他挣开自己的双臂，自己也跟着一起爬起来，大咧咧的盘坐在地上，伸手把自己的墨镜拉下来扔到一边，用自己的眼睛紧紧盯着夏油杰的背影。
　　“这个世界烂透了，恶心的猴子们占据了太多空间。”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我要改变这一切，就从这里开始。”
　　“你想杀了他们？”五条悟难以置信的道，“不，你想杀了所有的普通人……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夏油杰依旧保持着平静的语气，侧头看向一旁的天空。
　　在他的眼睛里，空无一物的天空中正有一团漆黑的雾气在酝酿，六头八手的怪物从里面隐隐现出轮廓，不断发出梦呓般的低语。
　　“想要……想要……”
　　那是源自无法被满足的欲望而诞生的咒灵。
　　它现在还没有被孕育出来，但按照孕育咒灵的负面情绪越强烈、提供负面情绪的人越多咒灵便越强大的规律来看，这只咒灵一旦出生至少是只二级的咒灵，甚至有可能是一级。
　　这已经是普通咒术师需要拼命才有可能获胜的程度了。
　　“明明是普通人制造出的怪物，却要让咒术师来承担后果，而拼命保护他们的咒术师，却因为数量上处于绝对少数就反而成了人们眼中的异类、怪物——这难道不是很可笑吗？”
　　“……”
　　“一千年前就是这样，一千年后还是这样，即便再过一千年，一切也依然不会改变。”
　　只要有普通人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恶意集结形成咒灵，只要有咒灵存在，就会源源不断的有咒术师为了柭除它们而前赴后继，最可笑的是被咒术师们拿命柭除掉的咒灵并不会真的消失，只要相同的恶意还存在，它们早晚有一天会在普通人的恶意中重新醒来。
　　可死去的咒术师们呢？
　　谁来还他们的命？
　　他们连尸体都不能保留，因为那是上好的咒具材料，他们的牺牲无人知晓，就算多年后被熟人重新谈论起来，多半也只能得到一句轻飘飘的嬉笑“你说那个神经病啊，他早就死了，也挺好，不给别人添麻烦了。”
　　哈……
　　凭什么？！
　　“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九十九的理念是个很好的选择，但好的选择永远都不会缺少尝试者。
　　那就让他来尝试那条不好走的路吧。
　　这种事情，不会有其他人再去做了，这条路，也不会有其他人再去选了。
　　“这是大义。”夏油杰冰冷的说。
　　“哈……大义？”五条悟的声音气的都有点发抖了，他难以置信望着夏油杰，似乎想不明白到底到底是什么让一个满口正论的优等生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当你是神仙吗在这里普度众生，还是要学佛祖割肉喂鹰，就算要定立目标好歹也要选个能够实现的吧，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无论怎么想都是不可能成功的啊。”
　　“你不需要理解我，悟。”夏油杰回过头去再次面对那间房子，毫不犹豫将背后的弱点暴露在了五条悟的眼前。
　　“如果你要阻止我，那么就来吧。”他的脸上露出疲倦的神色，却很好的控制住没有将这种情绪掺杂在声音中传递出去，“悟，想杀就杀吧，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去他的选择……”
　　五条悟紧紧咬牙，忽然发狠一样猛地扑上去，再次将他撞了一个踉跄。
　　这次他没给夏油杰挣脱的机会，把他按在墙上伸手冲他的脸上狠狠抡了一拳，然后又一手扯开自己的衣领。
　　失去了衣服的遮掩，他身上细细密密、大小不一的斑驳划痕顿时暴露出来，新鲜的血液不停从伤口中渗出来。
　　夏油杰的瞳孔猛地一缩。
　　“想杀就杀是吧，可以！”
　　但还没等夏油杰开口询问，就被五条悟抓住右手按在他自己的心口上。
　　“那你就连老子一起杀掉吧。”
　　五条悟居高临下的盯着着夏油杰，锋锐的目光中没有一点点开玩笑的意思。
　　“正好，老子为了赶过来找你一路瞬移，中途好像是出了点问题，还因为不熟悉地形几乎与动车撞上，现在术式熔断用不了无下限了。”五条悟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用无所谓的语气说着在寻常咒术师眼里异常恐怖的话。
　　“现在！立刻！马上！抓住机会杀了老子！就用老子的命来向老子证明你能为你的理想做到什么地步！让老子相信你是真的已经做好准备要全力实现这样的大义了！”
　　“然后，老子就成全你！”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悟！”夏油杰忍不住道。
　　“你都没跟老子说一声就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干这种事，不就是要撇下老子自己跳反的意思吗。”五条悟理所当然的道。
　　“唯三的特级咒术师之一叛逃，那群烂橘子指使不动九十九那女人，百分百会把脑筋动到老子的头上。”五条悟眯了一下眼睛，语气开始变得危险，“你别告诉老子你觉得老子不配当你的对手，不值得你费心思想办法对付，就算是杰敢这么说的话老子也会打到你四分之三死的。”
　　夏油杰没说话。
　　“不说话老子就当你没这么想。”五条悟放缓了一下语气，“那么，你想实现你的大义，第一步需要解决的不就是挡在你面前的老子吗。”
　　“没准还会有意外惊喜。”五条悟继续说道，“不一直都有这个说法吗，现今的局面全是老子造成的，就是因为老子的降生才让咒灵的力量忽然疯长，如果杀掉老子，杰的理想或许一下子就能实现一大部分。”
　　夏油杰依然没有说话，注视着五条悟的眼神晦暗难明。
　　“还是说……”五条悟骤然冷下声音，讽刺的扯动嘴角，抓着夏油杰的手掌也不自觉的紧了紧，“你根本没想过要对付老子，你就是想一通发疯以后再逼老子来杀了你而已！”
　　“我没有！”夏油杰不知道被哪句话刺激到了，他的手掌骤然发力，化被动为主动卡住五条悟的脖子狠狠将他撞到墙上。
　　五条悟从脑袋到后背都是一阵剧痛，但是他没有还手，反而主动放开了所有的防御，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这种几乎可以算作示弱的样子放在五条悟身上简直可以算是开天辟地了。
　　但正因他是五条悟，这姿态重若千钧。
　　谁也没有进一步动作，但也没有一个人主动收手，两个人完全僵持了起来，静谧的巷口只能听到一个人越来越沉重的呼吸。
　　直到五条悟的屏息快要快要达到极限的时候，脖颈的桎梏猛然一松。
　　他本能的长吸了一口气，但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几乎轻到几乎无法被人耳捕捉到的声音。
　　“不行。”
　　“悟也在我要保护的咒术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