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宜佰

32、第 32 章

　　两年后

　　江月落地首都机场，短短两年并不会产生天差地别的变化，但江月却恍若隔世。

　　两年间，她一步都没有踏足过这里。

　　陆尧知道她要回来时，也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胆子挺大啊。”

　　北京那么大，哪那么容易就碰到的。

　　但事实证明，不是北京不够大，而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很小。

　　回来后，江月迅速找了一家公司上班，毕竟租房吃穿都是开销。而且，她在事业版图上实在没什么野心，找了一家普通的公司做前台，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难，收入能覆盖她日常的消费即可。

　　茶水间，几个同事凑在一起摸鱼闲聊。看江月进来接水，趁机拉着她唠家常。

　　有没有男朋友啊，家里是做什么的，租房住还是买房住，租的房子在哪里等等诸如此类的直白得丝毫不加掩饰的问题，明晃晃地打听她的家境。

　　江月心里反感，面上尽量不显露出来，都如实说了，只是回答得难免简短疏离。

　　等她走了以后，茶水间剩下的几人，突然开始小声讨论。

　　“听说她出国留学过啊，家境应该挺好的，这看着怎么不像啊。”

　　“也许是人低调呢。”

　　“低调什么啊，你看她这一身的便宜货，还有你看谁家有钱人住她那个小区啊，还是跟人合租的。”

　　“那她怎么留学的？公费留学？”

　　“谁知道呢。”几个人一起挤眉弄眼，一副懂得都懂的样子。

　　江月接了水回座位没多久，就一个男同事过来，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手机，看也不看江月就对她发号施令：“诶，你帮我去对面小区取个快递。”

　　“什么快递？”

　　男人这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清了下嗓子，“当然是公司的快递了。”

　　江月感觉不对，“怎么寄到公司里来？”

　　因为江月一直发问，男同事变得不耐烦，不爽地说：“送快递的放错地方了呗，赶紧去吧，别耽误事了。”看江月还在犹豫，“快点快点，怎么这么墨迹，取件码我已经给你发过去了，快去吧，你这我给你盯着。”

　　江月刚来上班没多久，对公司情况还不算太熟悉，而且也不想和人结怨。所以即便心里不自在，也还是去了。

　　结果，不去不知道。他说的那个快递在对面小区是没错，但一个小区往往有多个站点的。他那个偏偏在小区最里面，江月顶着大太阳，找了半天才到，拿到快递江月第一眼先看了快递单。

　　【多功能哑铃 2kg*2】……

　　真是给她气笑，明明就是他自己的私人快递，还说什么是公司要用的。

　　看见江月取快递回来，那男的还抱怨：“怎么去了这么半天，也太慢了。”

　　两个哑铃加一起八斤呢，江月就这么硬生生给他拿回来，胳膊累得都忍不住发颤，他连句谢谢都没有，还在那站着说话不腰疼。江月声音也冷了下来：“你不说是公司的快递吗？咱们公司用得着哑铃？”

　　结果那人毫无愧疚，拿了快递就走，脸皮厚得令人发指：“哦，可能我弄错了吧。”走出去没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齐槿办公室有客人，赶紧沏好茶水送过去。”

　　江月是前台，工作不忙的时候，自然也要做一些杂事，这她没有意见，但这男的使唤人的语气简直让人不爽到了极点。

　　可这又是齐总的事，不好发作，江月只能忍下。

　　齐总，本名齐槿是他们公司的老板，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社交能力，都让人无可指摘，江月对这个老板还是很敬佩的。

　　江月平时就不大爱锻炼，导致胳膊稍微搬点重物就抖得厉害，刚刚才拿了哑铃还没缓过来呢，是以江月端着托盘的手格外谨慎。

　　好在一路都没有意外，到齐总门前了，只要放进去就好了。江月小心翼翼地交换两只手的重心，一只手推门，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另一只手上。

　　平稳地进门之后，江月才有机会抬头。

　　砰~地一声，手里的茶盏碎了满地。

　　原来，齐槿的客人是时真仪。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表情甚至没有一丝波动，看见她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只是看着满地的碎瓷，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江月怔在原地，齐槿以为她是被吓坏了，没有多想，指挥说：“把这儿收拾干净，再沏一壶来。”然后笑着跟时真仪打圆场，“新来的实习生，还毛手毛脚的呢。”

　　江月这才缓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收拾一地的狼藉。慌乱间，手指不小心被碎瓷片刮破，涓涓鲜血一滴接一滴得打在地面上。

　　“你们这实习生还真是金贵，一点儿粗活都干不了，不知道是来上班的还是想来当老板娘的。”她这边的动静终究是惊动了时真仪跟齐槿，只是没想到这样的话会是从时真仪嘴里说出来。刚从体内流出的血凉得比想象中要快，连带着她的整个手掌变得冰凉麻痹。

　　听到时真仪这样说，齐槿一时也有些尴尬，对江月说：“你先去包扎一下吧，这儿让别人来弄吧。”

　　江月垂着头连声抱歉。

　　从办公室出来后，随便用纸巾包了下手指，就重重坐到椅子上，呆呆地出神。两年了，她终于又见到时真仪了，她以为她这辈子都有机会不会再见到她。朋友重逢应该欣喜，仇人碰面应该眼红，可她们两个再次见面这两种反应都没有，时真仪平静冷淡，无视她却又嘲讽她。

　　直到她们出来，江月都没回过神来。

　　“齐槿真有兴致，请人进来白吃干饭。”时真仪瞟了一眼江月，针对性不要太强。

　　齐槿脸色变得不大好看，送走时真仪后，气势汹汹地来到江月跟前，“你，上我办公室来。”

　　江月知道是自己做得不对，一进来就一直道歉：“对不起，齐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齐槿伸手打断了她，“我问你，你之前认识时真仪吗？是不是得罪过她？”

　　她怯懦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没有。”

　　齐槿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才说：“行了，你先出去吧，今天也不能都怪你。”

　　对于刚才的谎话，江月也不想的，她也想说实话，可她开不了口。两年前的事情，已经成为她难以启齿的曾经。多可笑，她就站在齐槿面前，看她困扰伤神，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好像天生就很坏。

　　刚想拉开门，江月就被一股力撞得后退两步差点摔倒，还好被来人给一把拉住了。

　　是小齐总，齐槿的弟弟齐思阳，说是叫小齐总，其实他本人不担任任何职位，只是叫着好听。不担任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没能力。不过，齐思阳也有一点好，那就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行，干脆就不在这块儿使劲了，每天花天酒地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花出去的钱也是有限的，总比不知道天高地厚地跑出去创业的好。

　　齐思阳拉住江月，眼里闪过一抹惊艳，“没事吧？”

　　江月摇摇头，赶紧离开这里，她脑子里很乱，根本没注意到齐思阳落在她身上饶有兴味的眼神。

　　无论是时家还是虞家，都没有因为那场风波彻底落败，虽然也伤了不少元气，不过两年时间足够他们缓过来了。

　　他们看形势缓和了，又重新杀回国内。时真仪也住回了原来的房子里，还和从前一样，只是身边的人不一样了，厨房里忙碌的不再是张姨，开车的司机也不再是李叔。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时真仪本来也没打算记住的名字。

　　只有一个人，她知道她有多可恶。这个人巧言令色，花言巧语哄骗她卸下防备，最后又将她重重抛下。而她就像个蠢货一样，被她玩弄于股掌，甚至是临上飞机的前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蠢。

　　再次见到江月的那一刻，时真仪心里止不住得冷笑，这人可真是没什么新鲜的了，两年了还是只会假装纯良这一招。也是，一招鲜吃遍天，这一招被她修练得炉火纯青，当初就是这样骗了她，如今不知道又要骗谁了。

　　即便是看到江月被碎片割破手指，她也仍然觉得不够解气，她人生难得的不体面与刻薄，都在今天了。

　　看她唯唯诺诺的样子，时真仪更气更恨。

　　不够，这些都远远不够。

　　“齐总，我是时真仪，这周末有个聚会，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呢？好，时间地点我稍后发给你。”挂断电话，时真仪的笑脸立刻变得怨毒，杀人诛心，大家都不要过得太好，这样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