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宜佰

31、第 31 章

　　秋天的银杏张扬而又肆意，她已经走了好久，陆席玉也只当自己识人不清被狗咬了。可他无意中往窗外一瞥，看到那一片片刺眼的明黄色，心里无端皱起。
　　当时只顾着逗她，却忘记问她到底喜不喜欢银杏。

　　陆席玉曾问过她，到底怎么样才算爱她。
　　她说：“我喜欢杏仁，所以你看到杏仁就要想到我。”

　　新来的实习生喜欢自作主张，最近总在他的办公室里给他放点小零食，无伤大雅，他也懒得管。偏偏今天是一碟坚果盘，里面的杏仁分外晃眼。

　　陆席玉的手反复几次拿起放下，最后还是剥了一个放进嘴里，认真地咀嚼。这是他头一次对个杏仁这么虔诚，味道也不过平常。

　　想不通她为什么爱吃杏仁，也想不通小丫头为什么这么没有心。

　　这天从公司出来，久违地回到了他们曾住过的那个家里。当初她走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她甚至连他们的戒指也没带走，就放在床头柜上，权当他们两人的诀别书了。

　　那个房子里充满了她生活过的痕迹。

　　什么都不带走，是因为匆忙，还是，这里根本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原本把她的东西扔出去就好了，眼不见为净。可是站到那个房子里，就会想到她，想到她软软地跟他撒娇，想到她哭着跟他说，要他爱她。

　　她跟他说过很多话，现在回想起来，她其实从来没说过爱他。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可能这就是他的报应吧。

　　他承认，最初他只是想玩玩而已。小女孩慌乱的样子，强装镇定的样子，执拗地要给他回礼的样子，他都觉得很有趣。他们两个的开始，只是起源于他的一颗想要玩弄的心。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认真，什么时候开始把她放进心里，放进他的计划里，他自己都说不清。只是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晚了。他看不清自己的心，更看不清江月的心。

　　这是他的报应，辜负真心的人，最后也该被真心辜负。是他的错。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什么。只是为了钱吗，还是在钱的背后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他甚至动用了一部分关系，把她老家的人际关系都查了个遍，没有任何异常，没有任何急需用钱的困难，他找不到她的外在理由。

　　其实找她问清楚就好了，他也不是不知道江月在哪。她现在在读哪个学校，租住了哪里的公寓，他都查的一清二楚。直接过去问她就好了，或者都不用他亲自过去，直接找人把她带回来就好。

　　他真想好好问问她，到底为什么？

　　但是到头来，没有勇气当面对质的却是他，是他不敢面对她的答案。

　　最后，他只能封存住这个公寓，封存住他没能解决的问题。

　　新加坡是世界上唯一的岛屿城邦，属于赤道国家。

　　这里常年炎热、潮湿。

　　但，江月在这里适应得很好，她很擅长适应新的环境。人如果有形状的话，那江月一定是球体，圆润周全。相信每个认识她的人都不会否定这个结论，至少她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包容体贴，喜好没到狂热，厌恶没到憎恨。她从来都是一个没有棱角的形象，从长相到脾性。

　　只有那一次，唯一一次，她小小地展露出她的爪牙。

　　在摁下发送键后，她难以形容当时的心情。身体隐隐发抖，是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震动。有后悔和惊惧，知道经此一事，他们之间必然恩断义绝，再无回头的可能。中间还夹杂着一丝她异想天开的期待。

　　但更多的是一种终于走到终点的释然，她还是走到这一步，她终于走到这一步。她在他毫无戒备的情况下，狠狠地捅向他。真正事发的时候，她已经跑到国外了，有时想想她会觉得可惜，当时真应该留在国内。亲眼看他血流满地的时候，她会是心疼，还是庆幸，她终于靠近他，与他站在同一高度，平视他。

　　只靠想象，她得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