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宜佰

11、第 11 章

　　前一天睡得晚了，第二天上课就不太有精神。

　　课上到一半，老师也讲得口干，看了眼表，对大家说：“休息十分钟吧，我们十分钟后再接着讲。”

　　老师话音刚落，李琳“砰”地一声站起身跑出教室，她男朋友随后。不大不小的动静，不过大家都忙着打水上厕所，不太关心，老师也见怪不怪。江月刚刚一直趴着，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宋妙小声地给她递眼色，“吵架了。”

　　江月哦了一声，也懒得掺和，拿起桌上的水杯打算出去打点热水喝。偏偏那俩人吵架的声音实在太有穿透力，在水房打水的江月及其他同学都不得被迫听着。

　　也有好热闹的，小声凑到江月跟前八卦，“怎么吵起来？”江月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后面的课李琳干脆没来上，直接回宿舍去了，在宿舍群里拜托她们下课之后帮她把东西捎回去。

　　宿舍里黑漆漆一片，打开灯才看清李琳一个人躺在床上，无声地掉眼泪。江月跟李蔚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李琳满腔的委屈，一下找到了闸口，抽抽噎噎跟她们说了一个多小时，她们才大概弄清原委。其实就是她突然发现本来跟她说过晚安的男朋友，却又上号打游戏，一连打到凌晨，队伍里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孩。她去质问男友，她觉得明明对方理亏，跟她好好道歉好好哄哄她就好了啊。结果她男友也不知抽什么疯，一反常态的敷衍她，也不愿意跟她说句软话，还强词夺理反过来细数李琳的种种不对。

　　这一下也把李琳往日积累的怨气给勾了出来，什么人家宋妙的男友每天陪着上课也没说什么，她就让自己男友陪了几次他就不愿意了。还有什么，周年礼物准备的敷衍了，还不如他在游戏里冲的钱多等等。

　　都是些相处间的细碎小事，听得多了李蔚和江月都多多少少有点儿听累了。李蔚趁着她抱怨的空隙，幽幽问了句：“那你要跟他分手吗？”

　　沉默，江月跟李蔚对视一眼，也默契的沉默。她们俩的作用，只是垃圾桶，情绪的垃圾桶，渣男的出气口。

　　“其实，我觉得他还是爱我的。”隔了很久，李琳才小声地开口。

　　这样也算爱吗？江月又想起昨天那句话，没人爱多可怜啊。可是，这样的爱就不可怜吗?

　　江月拿起振动的手机，一看又是那个学长，约她出去遛操场，还自以为幽默地配上个表情包——“给你个机会得到我”。

　　江月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干脆拉黑他得了。

　　犹豫间，宋妙一把推开宿舍门，“姐妹们，我找到个兼职，要不要去？”

　　“什么兼职啊？”

　　“酒吧气氛组！”

　　嗯….酒吧、气氛组….

　　这两个词搁在一起，让宿舍实在有些冷场。

　　李琳犹豫地说：“啊，这会不会不好啊？”

　　“大学城新开的酒吧，找人去热场子的。什么要求都没有，就在里面乱蹦就行。”宋妙激动地跟大家介绍着，看这几人还有些犹豫，宋妙加大剂量，生怕错过这个“白捡钱”的机会，“三小时五百，每人。”

　　电脑“啪”地一声被合上，李蔚已经准备好了：“走吧。”

　　“等等我~”李琳手忙脚乱地从上铺下来。

　　“江月走不走？”

　　“走！等我一下。”

　　晚上十点，学校门口已没什么行人，马路边只有她们四个等着打车。

　　酒吧离她们学校不远，坐车很快就到了。和宋妙说的一样，没什么要求，就在舞池里待着随便跟着节奏晃晃就行。

　　过于鲜明的鼓点节奏，一下一下敲得她胸口闷闷的。空气中弥漫着酒气和烟气，刺鼻又陌生，绚彩却昏暗的灯光不时打到脸上，她们看着彼此生疏而又僵硬的身体笨拙地跟着节奏，对视一眼就扑哧笑出声来。

　　“咱们好土狗啊哈哈哈”
　　“救命这个迪蹦不了一点儿”

　　在嘈杂的音乐下，几个人即便是贴着耳朵，也听得不真切，非得喊出来才行。

　　循着那些闪烁诡谲的灯光，江月抬头向上望去，却意外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侧脸。陆席玉散散地倚在二楼，棱角分明的侧脸挂着闲闲的浅笑，旁边的人不知在跟他说着什么，他只侧耳听着，脸上的神色并不多庄重，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陆席玉一只手拿着酒杯，头随意地跟着音乐点点，他总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人并不清冷，可却总是疏离。即便他陷落于人群，也依旧遗世独立，这个世界就该成为他的陪衬。

　　这个人天生耀眼。

　　可谁又天生就该暗淡苟活呢？十九岁的江月还没见过更广阔的天地，她只知道，便宜的东西大多没什么光彩。

　　“月亮不会发光，只能反射太阳光。”脑子里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这句话。
　　人如果一定需要爱的话，那她要选那份最耀眼的爱。

　　她从出生开始就没得选，能让她做决定的也不外乎是一个烂的和一个更烂的，她不像想再做那种不得不的二选一了。

　　江月闷得胸口有些反胃，便跟她们说：“我去下洗手间。”

　　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把洗手间奉为净土。但事实如此，酒吧的洗手间里暂时隔绝了喧闹，凉凉的水流让她顿时清明不少，不适感也减轻了很多。可是也不好总在洗手间躲着，大概缓缓就出去了。

　　走出去没几步，一个男人拦住她。江月顿时警铃大作，这人身上香水味和烟味都太重了，两种刺鼻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她的反感值达到了顶峰。

　　“你好，我是酒吧的经理。”看江月戒备地点头，他笑了声，继续说道，“一看你就不是经常来酒吧玩的，是这样的，我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当酒托，有底薪。”

　　“你也不用担心，我们这是正经地方，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全看你自己。酒托，也不难干，就大家聊聊天交交朋友，烘托烘托气氛。不用着急给我答复，这是我的名片，你想好联系我。”

　　江月呆呆地接下这人的名片，拿在手里端详，她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用名片的，现在大家不都是扫一扫的吗。

　　“能耐了啊，上次见面连酒都不太能喝，现在都能当酒托了。”陆席玉调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江月惊惶地抬头正对上他有些潮红的脸。

　　陆席玉是一早就看到她了才跟过来，还是只是无意撞见？她总是纠结一些细枝末节。

　　陆席玉从她手里抽走名片，拿在指间随意看了眼，问她：“时真仪走了，你就沦落到当酒托了，时真仪是克扣你工资了吗。”

　　“没有，你别瞎说，时真仪可大方了还给我包了个红包呢。”不许说时真仪的坏话，江月想从他手里拿回名片，陆席玉的手却倏然太高，让江月扑了个空，“再说，我也没打算干这个，他只是让我自己考虑一下。”

　　江月趁他不注意，一把把名片抢过来，陆席玉看着她得意的小眼神，一手撑在她的肩上，问：“不干这个，那你急着抢名片干什么，嗯？”

　　“头一次收到名片，没见过，新奇。”

　　新奇，的确新奇，陆席玉笑看着江月，圆圆的杏眼，有些微微泛红，不知道是被光打的还是被烟熏的，但还颇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意味，她哭起来一定很漂亮，陆席玉恶趣味地想着。

　　“你有名片吗，我想看看你的。”她突然很想看看陆席玉的名片，看那一张小小的卡片会怎么说明他。

　　陆席玉笑容更深，“有，我带你去拿。”

　　江月本以为名片这种会随身带的，结果没想到陆席玉一直把她带到外面，走到一辆车跟前，打开后座门就直接把她推了进去。随后，自己也坐了进来，从前面的小盒子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江月。

　　封闭的空间，身旁的人身上传来淡淡的酒气，两人腿挨着腿，江月不自然地想要挪开，可她已退无可退，即使中间隔着一层衣物，也仍然能隐隐约约感受到他的温度。

　　江月此时很难集中注意力研究他的名片，可“总裁”这两个不大不小的字眼，却分外刺眼。

　　陆席玉突然凑近，呼吸间的热气打在她的脸上，“研究出什么来了？”

　　江月明明没喝酒，脸却偏偏比他一个喝了酒的人都红。她指着下面联系方式那里，问：“这是你的联系方式吗？”

　　“想要我的联系方式？”

　　这话暗示的意味太浓，江月磕磕巴巴地说：“说…说好给你送生日礼物的，虽然你生日已经过了，但礼物我都买好了。”

　　陆席玉没想到她还想着给自己回礼的事儿，轻笑了下，他的目光停留在江月润润的嘴唇上。

　　礼物，何必非用买的？

　　陆席玉的脸越凑越近，彼此间原本轻微的呼吸声，此刻都显得有些震耳欲聋，她紧张地抓紧了手里的名片，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最先碰到的，是他的鼻梁，很凉很陌生的触感，他轻蹭着她，感受她颤抖的鼻息，嘴角不自觉挑起。就让暧昧的风无限放大，让她无处可逃。

　　突兀的电话铃声陡然在两人中间响起，一下打破了刚才的旖旎，陆席玉向后撤开，给江月留足了喘息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