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愿典当》南吟尾页

66、帮我送一封情书6

　　九月的第一个周，暑气未退，秋风未至。虽然立秋已经过了许久，但正午的阳光依旧刺眼，空气依旧燥热。

　　午休之际，一中里一片寂静，唯有艺术楼里还传出断断续续的琴声。

　　艺术楼的背面是一片柚子树，树上结满了柚子，深浅不一的黄色果子藏在翠叶之间。还未走进，就能闻到一股柚子清香。炽热的阳光穿透树叶洒在柚子上，那黄色果皮仿佛闪耀着金光。微风吹过，柚子树摇曳着翠绿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在欢快地歌唱。

　　只是，柚子树旁，艺术楼墙角，一个女孩的情绪可不似此刻的柚子树般乐乐陶陶。

　　一中的艺术楼在建筑时采用了比萨斜塔的设计，略微倾斜的墙面和地面形成了一个永远也照不到光的阴暗小角落。

　　在这角落里，一个穿着印有一中校徽体恤的女孩正伏在膝上，肩膀轻轻抖动，幽幽啜泣。

　　这是她第无数次来到这个角落，也是第无数次被人嘲弄为“小结巴”。

　　“小结巴，唱首歌来听听！”
　　“你都叫她小结巴了，小结巴怎么会唱歌呢？唱什么？唱《学猫叫》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可以啊！兴许她就不结巴了。”
　　“喵喵喵喵喵，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结巴，试试？喵喵喵，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各种讥讽和鄙夷，让她的心脏犹如刀割，可她却偏偏无力反驳。她甚至连课都不敢逃，只能趁着每天的午休来到这个阴暗的角落，默默流泪。

　　今日又是这个情景。

　　“这么多的柚子树都挡不住你的悲伤？”忽然，头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女孩愣了一秒钟，继而抬起头。先入目的是一双穿着黑色破洞牛仔裤的笔直大长腿，再然后是一件白衬衫，最后是一张顶着微卷栗色短发的清秀脸蛋。

　　男孩的打扮很朋克，衣服裤子上到处都挂着丁零当啷的铁坠子。
　　他正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女孩愣怔了片刻，随即眼中浮起了更多的雾水。

　　“哎哎，你别哭啊！”男孩瞬间束手无措，他拉了拉裤腿，蹲下身与女孩齐平，说道:“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哭得更厉害了？”

　　似乎是被人窥到窘迫，女孩低着头抽噎得更加厉害。
　　男孩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就这么一手托腮地静静看着她抖动的小身子。

　　在角落里蹲得久了，他突然看到女孩的脸上有一只很小很小的虫子在爬动。思及此，他轻轻伸出手捏住了它。

　　虫子很小，捏住后没什么感觉就不见了踪影，只有指腹处还留下那细腻柔软的触感。

　　手还没来得及离开，女孩抬起头，眼中的泪珠顺着眼睑滴落，顺势落在了男孩的掌心。

　　“美人鱼落泪，变成了珍珠。”男孩笑着将自己的掌心搁于女孩眼前，“小美人鱼，再落点珍珠？”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辰一样。

　　看着女孩的抽泣变小了，男孩立刻举双手投降，“好了，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取笑你的。”

　　“不、不是你，是、是……”她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全部憋了回去。

　　哭嗝止不住，男孩笑着拍了拍她的背，耐心地等着她缓和后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夏末。”她低着头抽泣了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哪个末啊？”

　　“末了、的末。”

　　茉莉的茉？

　　她哽咽着，完全没发觉因为自己的吐字不清给两人带来了一个小误会。

　　“哦~夏茉。好名字！”夏天的茉莉花。他笑着点点头，“很好听的名字哦！”

　　夏末被夸得不好意思，她低下头伏在膝上轻轻说道：“谢谢。”

　　两人就这么静静对蹲着，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夏末感觉自己面前突然变明了许多。她刚抬起头，一阵树枝哗哗摇晃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她。她看去时，男孩已经载着果实朝她走了回来，而他的身后，一棵晃动的柚子树还未归于平静。

　　啊！
　　夏末目瞪口呆。

　　“这、这个是、不能、”摘的！

　　“我叫幸运。”男孩走了回来一股脑地将手上的柚子塞进了夏末的怀里，“你没听错，就是那个幸运！”

　　一中的高中部和初中部混在一起，所以教学楼也很分散，比如夏末所在的高二就和一群初一的小朋友挤在一栋。

　　夏末抱着柚子走在楼梯间，脑子里还回放着男孩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琴声……”彼时，午休结束，艺术楼里的琴声高涨。

　　夏末看着他好像在仔细品读着琴音，她也不自觉地仔细听着。来了许久从未仔细听过这里的乐声，此刻听来她觉得还挺好听的，谁知那人紧接着竟嫌弃地吐出一句，“呕哑嘲哳！”

　　夏末:“……”

　　“我用脚弹得都比他弹得好听！好了好了，别在这里呆着了，小心污了耳朵，快回去上课吧！”

　　夏末:“哦。”

　　下午的第一节课已经打了预备铃，临近走廊的一个初一教室里已经书声琅琅。

　　英语老师的领读清晰标准，夏末紧紧地抱着柚子，不由自主地小声跟读了一遍。

　　“luck 幸运，lucky 幸运的。”

　　那天的夏末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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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的最后一天，天气依旧晴朗。

　　“哈～”茶惊祭吸拉着拖鞋从卧室里走到堂屋门口站定，他一脸迷茫地抬头看着院子里忙来忙去的奈愿，“你干嘛呢？”

　　院子里枝枝叶叶地洒了一地，茶茶在里面窜得正欢。

　　“我修剪枯枝啊。”奈愿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她照着平板上的教程一边修剪杨梅枝，一边转身回答道，“还没到深秋，好多枝叶都已经枯黄了，你看看那风车茉莉更是只剩下枯枝了。我打算等会儿将它拢一拢，尽量让它的枯叶掉进花坛里，别掉来地上。院子本来就不大，要是还不好好收拾修剪一番，到了深秋岂不是要变得乱七八糟的？”

　　初夏的风车茉莉漫过花坛爬出墙外，远看像一条闪着白光的绿色瀑布，好不惹眼。

　　到了夏末，瀑布枯竭，白光不复。凋败的叶子随风一吹就飘落在地，徒徒为院子增添垃圾。还不如拢起来，任它掉入花坛里，也算落叶归根。

　　“你还挺勤快的。”茶惊祭歪着身子靠在门边，眼睛都懒得抬一下，“那就交给你了，奈老板！”

　　“懒不死你！”奈愿愤愤地咔嚓一声剪断杨梅树上最后的一根枯枝，枯枝掉落在地，剪子也扔在枯枝上。

　　她拍了拍白色的手套，然后朝着花坛走去。

　　风车茉莉干枯得厉害，奈愿手才碰上去，还没使劲，叶子枯枝就唰唰掉了一地。

　　“你来帮我一下！”她朝着站在堂屋门前悠然清闲的人喊到。
　　“啧！”茶惊祭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快点！”奈愿催促。
　　“来了来了。”茶惊祭吸拉着拖鞋走过去，“怎么弄呀？”

　　“就是把超出花坛的这一部分给推回去，让它的叶子能掉在花坛里。”她示范了一下。

　　茶惊祭立马明白，“知道啦！你躲开，我来扒拉，碍手碍脚的！”

　　奈愿听话地站朝一边，“你要手套吗？”

　　“不要！”茶惊祭皱着眉头开始徒手扒拉，他很轻松地就将超出的那一部分慢慢推了回去。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忽然落在了风车茉莉那被他扒开渐渐显现的根部，一个深色的方盒子。

　　“唰——”
　　他猛然一收手，风车茉莉又落回原位。

　　“怎么了？”奈愿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劲，急忙走了过去。

　　“没什么没什么。”茶惊祭连忙摆了摆手，嘴里敷衍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风车茉莉的根部。

　　“那我来推吧。”奈愿将他拉开，自告奋勇。

　　茶惊祭瞳孔猛然收缩，他一把拽住奈愿，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你不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看的吗？”

　　“啊？”奈愿摸不着头脑。

　　“我是说……”茶惊祭头脑风暴，终于:“我是想说，要任事物自然地发展，我们作为旁观者不应该过多干涉！”

　　奈愿看着他前前后后像是变了一个人，没忍住问:“那你怎么现在才说？”

　　“我……我刚刚搬弄风车茉莉的时候……”他突然哽咽起来，“那些叶子枝丫不停地掉落，就好像掉在了我的心上。”

　　啊？
　　奈愿懵逼。

　　“我突然有一种负罪感，你知道吗？”
　　奈愿:我不知道。

　　他说地悲怆还捶胸顿足，“所以……所以我们不要破坏它们的生活，好不好？”

　　说完，他以一个伤心欲绝的表情转过了身，肩膀一抖一抖的，还隐隐有抽泣的声音。
　　奈愿叹为观止。

　　“好，我不搬了。”她默默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背。

　　他的身子一抖，奈愿就像着电一般猛地缩了回来，还用衣服狠狠搓了搓手指。
　　可别把这人的傻逼气传导给她啊！

　　神经发完，茶惊祭转过了身，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中午吃什么？”

　　奈愿见他眼睛和早上那样一点区别也没有，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糖醋排骨。”

　　“好呀！”
　　“呵呵。”

　　午饭后，两人打了车直达一中校门口。

　　校门紧锁，门卫大爷死活不让两人进去。至于为什么要进学校，那还不是因为夏末回忆结束醒来后说的一句话:

　　“我的情书要送给一中的幸运！”

　　就再没后续。

　　只苦得两人顶着大太阳想来一中找找线索，结果你看，连大门都进不去。

　　“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固执的老头！”茶惊祭被大爷怼得怀疑人生，此刻正坐在门口的一棵树下发着牢骚。

　　奈愿认真地啃着冰棒，一点都不带理会身边的人。

　　“平常不是你最着急吗？”茶惊祭抬起体恤使劲给自己扇着风，眼里划过一抹不解。要是以前的奈愿，怕是此刻得急得哭出来吧。

　　奈愿没说话，直到啃完最后一口冰棒，才幽幽道:“不是你说的我们作为旁观者不应该过多干涉，而是要任事物自然地发展嘛！”

　　她将棍子塞进包装袋，睨了旁边人一眼，淡淡道:“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我！我！”茶惊祭我了半天，最终没我出后续，倒被奈愿狠狠嘲笑了一番。

　　想到风车茉莉树根下的东西，茶惊祭又是一阵后怕。还好他今早反应迅速，不然就被发现了，看来得赶紧解决这个麻烦东西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