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愿典当》南吟尾页

65、帮我送一封情书5

　　又是一个安静的午后。

　　靓丽的阳光邀约着自由的清风从天窗洒进。主座上，一个男人斜趴在桌角睡得正熟。

　　纵使人睡茶凉，仍有淡淡馨香回荡在屋里。

　　男人穿着藏蓝色的衬衫，袖口散散地挽在臂弯。他嘴角噙笑，把自己的手当作枕头，额前的碎发被压得乱糟糟的。呼吸匀速，胸膛微微起伏。他睡得安稳，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洒出一片阴影，左眉尾处的那颗小痣更为他添了一丝神秘迷人。

　　清风拂过树梢，树梢摇曳；拂过窗帘，窗帘飘摆；拂过睫毛，睫毛微颤。

　　茶惊祭抬手搓了搓眼角处的痒意，手枕得麻木，他难受地做起了身。困意还未消散，整个人头重脚轻的，他又斜躺靠在桌沿。

　　等手的麻意缓了一些后，他揉了揉脑袋，屋外树叶晃动的沙沙声逐渐飘进耳朵。再之后，鸟叫虫鸣，以及各种杂音完全敲醒了他的脑子。

　　他缓缓睁开眼睛，一双漆黑的眼眸里还闪烁着几许慵懒的波光。

　　脑子还没完全开始转动，他仰着头，静静地注视着天窗外的蓝天，那里只有一朵白云。

　　今天的风很小，云朵飘得很慢，直到他的脑袋变得完全清晰，它还没有飘出窗外。

　　此情此景，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诗:晓看天色暮看云。

　　“暮看云……”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啧！”实在想不起来，他不悦地垂下了脑袋。

　　等他再抬起头时，头顶的那一朵白云已经飘出了窗，只剩下一块四四方方的蓝布。

　　“破诗！”

　　几片零星的云彩在清澈的天空中亦能遮挡住光芒万丈的太阳。薄云飘过，阳光收敛，堂屋里暗沉了下去。

　　茶惊祭恹恹地杵着下巴，直到口干舌燥，他眼也不太抬地端起桌中央的茶杯，触及底座，手指摸到和桌子不一样的触感。

　　？

　　他转头，那是一张白色的便签纸，被压在了茶杯下。

　　“《午睡中的小茶》——by抽象派画家奈愿。”

　　他的目光落在纸上。

　　一个穿着衬衫，头顶三根毛的小男孩枕着右手靠在桌上熟睡，在他那半边脸上，左眉尾处的小痣显而易见。

　　她画得确实很抽象，不说线条歪七扭八的，就是那桌子腿儿都少画了一条。

　　他将纸张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放在茶杯下，不免沾上了茶香味。很淡，很独特。
　　不过，那是什么？

　　在小男孩嘴边的桌上有一滩小水洼的图案。

　　口水！

　　他哪里流口水了？！

　　茶惊祭擦了擦嘴角，一脸的不满:天地良心，他茶惊祭睡觉从不流口水！

　　竟然敢污蔑他！

　　茶惊祭啪的一声将纸反手拍在桌上，气冲冲地就朝屋外走去。

　　清风吹开窗帘钻进了屋里，拂过窗台上花盆里的枯干，再跃到桌椅。

　　白色的纸被轻轻吹起一角，再轻轻落下。那纸上唯有的一行字被风读过，被光读过，唯独被人遗漏。

　　薄云远飘，阳光重新普照。院子里，杨梅树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我睡觉从来不流口水！”茶惊祭目光灼灼。
　　“不流就不流呗！”奈愿盯着他手里的锄头。

　　这人神经病吧？
　　她刚刚正挖着地，突然手里的锄头就被人抢了过去。抢也就抢了，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谁在乎他流不流口水！

　　“我真的不流！”茶惊祭握紧锄头。他今天要誓死捍卫自己的形象！
　　奈愿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你不流不流，行了吧？”

　　“你发誓你相信我不流。”茶惊祭得寸进尺道。

　　“你今天是要挑战我的底线是吧？”奈愿双手叉腰，一双弯弯的眉毛紧锁，站在那里，目光如刀，仿佛要将面前的人大卸八块：“快点把锄头给我！”

　　“锄头还你！”

　　茶惊祭一松手，奈愿赶忙抢过，一脸的嫌弃，“走开！”
　　茶惊祭撇撇嘴。

　　“脚让开呀！”奈愿不耐烦地嚷嚷，“踩着我的地了！”

　　“哦。”
　　说完，茶惊祭往后挪了一步。脚刚抬起，锄头就狠狠地挖在了那处。

　　他是看仔细了，要是他晚走一步，那锄头挖的就不是地而是他的脚了。
　　想到这，茶惊祭饱含怨念地往后又多退了几步。

　　奈愿看着他这小心的举动，气瞬间就消了，嘴边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挖地的劲儿渐渐轻了下来。

　　茶惊祭趁机又挪了几步。
　　锄头终于离他远远的了，他伸了一个懒腰，舒展会儿四肢就整个人斜靠在了树旁仰头望天，闭上眼睛享受着微风和阳光的轻拂。

　　“夏末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呀？”

　　听到他的话，奈愿抬起头，目光落在他那张俊朗的脸蛋上。

　　“夏末昨晚什么也没说，就说了要我们帮她送一封情书。”奈愿叹气，“可是情书送给谁，写什么，她也不知道了。哎！”

　　“情书……”茶惊祭喃喃几句，忽然开口，一脸的八卦:“诶！你给人写过情书吗？”

　　奈愿的表情一僵，随即又恢复了常态，“我干嘛告诉你！”

　　“看来是写过啊！”茶惊祭的尾音带着一丝冷冽。表情不变，嘴角依旧含着笑意，眼睛却锐利如冰刀。

　　“我不告诉你。”奈愿眼睛转了一圈，嘴角微微上翘。

　　“呵！”笑意变得有些嘲弄，茶惊祭往前挪了两步，“都给谁写过呀？”

　　“你就这么想知道啊？”奈愿眼珠一转。
　　“想啊。”

　　“行吧，我就告诉你。”奈愿故作思量后放下锄头，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我给之前我们班上的一个大帅哥写过。”

　　茶惊祭嗤之以鼻，“有多帅啊？”
　　“帅过彭于晏！”

　　“嘁！”茶惊祭面无表情地摩挲着自己的脸，“那后续呢？在一起啦？是你前男友？”

　　“什么呀！根本就没有后续。”奈愿重新捡起锄头。

　　茶惊祭瞬间笑出了声，“呦！他把你给拒绝啦？”

　　“你怎么看上去那么高兴？”奈愿白了他一眼。

　　“我、我幸灾乐祸，不行啊？”茶惊祭朝她挑眉，“所以，真是他把你给拒绝啦？”

　　“他、”奈愿顿了顿，别开视线，不自然地说道:“他、他喜欢男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茶惊祭开始放肆大笑，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愉悦的气息，显然，奈愿的迥意让他非常幸灾乐祸。

　　“笑什么笑啊！有什么好笑的！那有人给你写过情书吗？”奈愿瞪向他。

　　“当然！”茶惊祭收起笑意，神采飞扬，满脸的春风得意，“给我送情书的能从这排到法国去！”

　　“你不知道，当初我在学校那可是有好几层楼的追求者，情书多得都快把我教室给埋住了。但人和情书，我可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哦。”他一本正经地说。

　　“切~~~”奈愿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我看你那就是故作姿态！”

　　“我说真的。”茶惊祭的尾音倏地下沉。

　　奈愿一怔，她看着他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脸上还带着一抹严肃，这句话说得郑重其事。

　　“我没有给别人写过情书，之前也没有喜欢过别人，也没有谈过恋爱。”

　　此刻树叶随风摇晃，茶惊祭注视着奈愿的脸，他的目光像两束正在绽放的璀璨烟火。

　　发丝拂过眉梢遮住了眼睛，奈愿伸出手一缕一缕地将它们重新拢于耳后。

　　“哦。”她将视线移向锄头，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她觉得此刻她的脸肯定又在泛红。

　　晚饭是在慢愿吃的，驻唱乐队换了一个，奈愿并没有看见昨晚上的那一男一女，吃完饭后回来刚好九点。

　　“我、我不记得、情书在、在哪里了。”夏末一进来就说道。

　　茶惊祭:“不记得就重新写呗！”

　　“不！我一定要我写的那一封！”
　　这句话她说的又快又急，倒是一点也不磕巴。

　　“那在哪呀？”茶惊祭摊摊手。
　　夏末委屈地低下了头，“我……我不知道。”

　　奈愿见状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总会想到的，况且我们有外挂。”
　　夏末疑惑地抬起头，就看见奈愿朝着茶惊祭使了个眼色。

　　“得嘞！”茶惊祭立刻站了起来，走向了窗台。
　　不一会儿，他就抬了个花盆过来，那盆里只有一根枯杆。

　　“工具蚕来了！”茶惊祭说着，一把将盆推到了夏末面前。
　　夏末定睛一看，那盆里有一个正在蠕动的小东西。

　　“它叫阿蚕，是我们当铺的镇店之宝。”奈愿话音刚落。
　　“汪！”茶茶就逮住了她的裤脚。

　　她立马接话:“哦，还有这只狗狗，是我们当铺的第一神犬！”
　　“汪汪汪！”

　　“好了好了，茶茶玩去吧！”
　　夏末看着那小白狗立刻开心地摇着尾巴远去，不禁汗颜。

　　“我们进入正题，只要让阿蚕咬你一口，你就能想起许多往事。保证值当，童叟无欺，试过的都说好！”奈愿觉得自己像个推销头子。

　　茶惊祭在一旁看着她静静表演，手里还把玩着那张便签。

　　“真的？”夏末虽是疑问，但已经将手伸了过去。

　　紧接着手指尖就传来凉凉的触感，眼睛一片黑暗。
　　见她陷入了回忆，奈愿起身进了卫生间。

　　茶惊祭手里端着茶，眼睛还一直停留在便签上，那画，越看越好看。
　　嘻嘻。

　　他将便签抬起，放到眼前，忽地，手顿住了。

　　在头顶那灯光的映射下，画的背面好像有一行字若隐若现。

　　他翻了个面。
　　“Meeting you was a serendipitous moment in my life.”

　　他照着读了出来。
　　“在我的生命中遇见你，是一个偶然的幸运时刻。”

　　他拿着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面的话，突然大声喊到:“诶！奈愿，你知不知道晓看天色暮看云的后一句是什么？”

　　洗手间里随之传来:“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他默念了两遍，最后轻笑一声，“这诗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