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殉道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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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封印的时间里，客白瑜感觉做了个梦。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了无痕，去似朝云无觅处！一切细节已不可追忆阳光般温暖的感觉却如影随形。
他感觉胸口空落落的虚无被填充了，有了实体，有了分量，是以心情非常愉悦。
直到他被裴泊雪甩开手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这美妙的感觉只是一厢情愿的错觉。
“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强装淡定，语气里的不自信却透露了他的心虚。
裴泊雪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我以为你会亲口告诉我，而不是等我自己去发现！”
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了，客白瑜感觉自己沉入了无间的地狱。
“我是想告诉你的……我、我只是没有机会。”
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他自己都不信。
裴泊雪气得甩了甩头顶的碎发，再不分他一寸余光：“我们已经互不相欠了。我不欠你的，你也不欠我的，难为你这些日子作呕地扮演两个人格，把自己恶心透了吧。”
胸口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裴泊雪是那种情绪越低落，打架发挥得越好的那种人才，他左手持剑，以一个高速飞舞的剑花插向了倒地不起的寻清歌。
寻清歌目光闪动，老奸巨猾。
“天宫十字斩吗？我认可你了，死在你手上也不赖。”
他假装运作黑龙鞭抵御剑的攻势，却在裴泊雪招式用老的关键时刻骤然抽了力，安静等候剑穿胸而过。
裴泊雪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收剑已经来不及了。
砰地，天钩璇狠狠地砍在了玄铁的扇子上。
寻清歌反应极快，黑龙鞭卷出，却又被另一把玄火扇阻住。
廖舜华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三人互成三足鼎立之势，像稳定的三角形般相互制衡。
客白瑜左足点地支撑着，右腿顺势压下传力，双手两把玄火扇，一把抵抗裴泊雪的剑，一把抵抗寻清歌的鞭，凭一人之力将他二人生生分开了。
裴泊雪震惊：“你不让我杀他？”
脑子略一思索：“难道他的原形是……”
客白瑜快速说道：“对！他就是蛟龙！你是水灵根，他在诱骗你动手杀他。”
第四起命案，原形为蛟龙，死于水，葬于木。
裴泊雪一开始没料到幕后黑手居然丧心病狂地把自己也列上了暗杀名单，但他很快想清楚，放松身子就要把剑收回来。
寻清歌的眼睛闪着贪婪的绿光。
“小骗子，你送给我的一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你——不杀了我你还想走？”
一股吸力骤然产生，裴泊雪控制不住地拔剑刺向寻清歌。
他们本就是三人犄角之势，牵一发而动全身——
“哗啦”，鲜血流出。三个人的鲜血几乎同时飞溅，融合在了一起。
裴泊雪的剑刺向了寻清歌的喉咙，寻清歌的鞭子刺穿了客白瑜的小腹，客白瑜的扇子则刺入了裴泊雪的胸肋。
三人都是当真修真界有实力的选手，却凭着这样滑稽的姿势倒在地上。
寻清歌失血过多，即将油尽灯枯。他忍痛看着被刺穿的喉咙里飞出一只漂亮的冰晶蝴蝶，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恰在此时，木灵根的贺兰潇到了出手的时刻。
一道滚滚天雷轰了下来，将寻清歌刚刚气绝的尸身轰成了焦炭。
死于水，葬于木。
第四场仪式，圆满结束。
贺兰潇还想趁人之危，解决掉重伤的裴泊雪和客白瑜，却看见客白瑜没事人一样站起来，顺手拔出小腹中的鞭子，面容沉静从容。
贺兰潇怂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客白瑜重伤了说不定也能打过自己。反正寻清歌已死，他犯不着冒犯，转身跑掉了。
身影完全消失后，客白瑜才脱力地半跪在地上。
廖舜华过来扶他，才发现他全身都被冷汗打湿透了，刚才都是在强撑。
“护法大人，属下给您治疗……”
客白瑜制止道：“我无碍。你先给他治疗吧，他中了玄火扇，伤的比我更重。”
廖舜华不敢违抗，先去为裴泊雪疗伤。她看了下对方胸肋出的伤口，吓了一跳：“怎么这么严重！差点内脏都要刺穿了。”
裴泊雪脸着地，她看不到他痛苦的表情，只听得见他小小的声音：“廖姑娘你就放手来吧，不用顾忌我，我不怕疼的。”
客白瑜喉咙哽咽一下，终究没说什么。
有廖舜华在，他们的伤总不至于致命。但还是不要随意移动的好，廖舜华从屋子里取出被褥和枕头给他们垫在身上，自己忍受不了寒气跑回屋中了。
裴泊雪没有一丝乱动的力气，像个木偶般仰面躺在地上，抬头看星星。
星星很亮，明天不会再下雨了。
客白瑜竖着耳朵听对方的呼吸声，可惜裴泊雪的呼吸声轻轻的，耳畔的虫子叫声又太吵了，他好几次怕对方昏过去。
喉咙发紧，他张口道：“雪儿，我不知道你了解了多少，但事情并不完全像你看到的那样，我要向你解释。”
裴泊雪冷冷地打断他：“我很累，不想听你说话。”
客白瑜哑声了。
可他又不甘心，虫子都能叫，他却只能闭嘴！裴泊雪心里，他不如一只虫子。
“我很抱歉。我一直在骗你，瞒你，甚至一开始接近你我的目的都不单纯。但是四年的时间不会是假的，我……”
裴泊雪再次打算他。
“一场始于算计的感情，你把它称之为‘爱情’？你不觉得你在亵渎爱情吗？一件事它开始错了，结果就不可能对！芝麻杆上会长西瓜吗！”
客白瑜痛苦地呜咽了一声，自知无力反驳。
是他自己作死，是他玩弄人心，是他机关算尽。他清清楚楚知道是自己的错，却又寄希望于裴泊雪能原谅他。
“我、我只是病了，我的脑子有毛病，我会治好它的。雪儿，我可能是真的喜欢你的，我对待你和别人完全不一样。”
他的话精准地踩在了裴泊雪的雷点上。
“收起你那卑微的可怜的爱吧，我不稀罕！总不能因为它很稀少很紧缺，我就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去抢购它！再稀缺的s也不会有金子值钱。你对别人完全无情，对我不一样，只是因为我有特殊的利用价值。”
他太激动，以致于伤口差点崩开。客白瑜赶紧道歉，让他平复下来。
最终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心照不宣地静静看着穹宇的星河，在浩瀚的宇宙中，个人的悲欢何等的渺小。
裴泊雪在为一段遗憾收场的爱情痛苦时，他的胸襟也在扩大，他想去看看这个世界外的东西。
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此情无关风与月。
最后的神子，和他的灵合古城。
“话说，寻清歌的计划还没成功吧？金木土水火，还差最后一个。”
裴泊雪先开口说话，却是一本正经、公事公办。而非给对方台阶下。
客白瑜叹了口气，道：“我认为，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他死得时候特别高兴，唇角一直在上扬，可惜成焦尸了，不然你也会被他的快乐感染的。”
“不是还有冥凰和‘火’吗？你不是没死？”
“我没死，可我的父亲早死啦。冥凰死后一千年精魂不散，从人的角度来说，他是死人；从物的角度来说，他是活物！是符合献祭的条件的。”
“那……那他的死亡条件应该不会那么巧合吧。最后一起命案不是要死于火，葬于土吗？”
“他都死了几百年了，尸体好好地埋在土里，自然是葬于土。寻清歌只挖了他的头骨出来，应该不算改变葬所。”
裴泊雪紧张道：“那死于火呢？”
客白瑜沉默了好久。
就在裴泊雪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张口承认了：“他是被我杀死的，死在了我的火系法术下。”
裴泊雪差点原地跳起来。
他知道客白瑜薄情至极，却没想到他连弑父这样有违人伦的事都能做到。而且这个轻飘飘的语气，估计本人心中根本没有几分愧疚与悔改。
如此说来，五场仪式都已经完成了，寻霓肉身已成。
裴泊雪脑子里像有一匹奔驰的疯马，很快想到了后面：“但是月晚琳死了，没有人能为亡灵指路了呀。寻霓就算活了，也是没有灵魂的傻瓜。这样也算是补救吧？”
“月晚琳她不需要活着。”
“嗯？”
客白瑜的眸子黯淡：“她只需要献出月妖一族特有的固液气三态转化的身子就行了。她不是引路人，她就是活着的指路明灯。”
他望着自己和月晚琳一样的红色法袍，叹息道：“当时我断言她是殉道者，红色代表殉道者流出的鲜血时，她脸上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现在她应该已经被制成人皮灯笼了吧。”
大红灯笼高高挂。
裴泊雪“啊”了一声，挫败道：“那我们岂不是什么都没阻止？他们想杀的人都杀完了，想复活的人也都要素齐全了。我们呢，搭进去这么多人，却无能为力。”
亏他还说要轻易粉碎寻清歌苦心经营的大计，现在都成了痴人说梦。
客白瑜鬼鬼祟祟地探出一只手搭在了裴泊雪的腰间，轻声道：“其实我们成功了的，他们的成功只是昙花一现，短暂而虚幻的。你且往后看吧。”
可惜裴泊雪心情正苦闷，没听见这句意味不明的话。
当然他也忽略了那只不安分的手。
天空闪耀着绚丽的七彩光芒，流光溢彩，似乎把穹宇的高度都降下来了。裴泊雪感觉天空只是一床被子，擦着他的鼻子尖，他要费力地挤着眼睛才能看清天空的原貌。
星河绚烂，鱼龙舞动。
嗖的一声，一条细长的东西飞速地从天空中游动过去。裴泊雪没看清，听见客白瑜解释说：“是蝾螈。”
最后的唤醒仪式开始了。
一声悠长百转千回的叫声后，一只健壮的羚羊蹬着有力的前腿奔过了天河，消失在了山的那边。
裴泊雪长叹一声：“贺迪……”
虽然死的是贺谈。
“嗷呜”一声，虎啸山林，震得百兽惊慌，一只老虎的影子骤然地跃起，很快就闪过了。
他们的老朋友骆重钊。
锵锵龙吟，振聋发聩，潜龙舒展开身体是何等的庞然大物，他们看着一团黑压压的乌云在缓缓飘过。
最后是一声清脆的冥凰叫声，软哝如箫。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凤舞九天，终归山林。
至此，仪式已毕，天空恢复了黑暗。
裴泊雪看了一场百兽图，震惊得还没反应过来，呐呐道：“这是，夜的奇迹。”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殉道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