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长安》褒姒的笑

2、第 2 章

　　天色刚蒙蒙亮，路上草木都还带着潮气湿露。
　　一辆马车出了京城，朝着附近的一个村子驶去。
　　杜棋坐在马车里，包袱装着几匹绸缎和几套上好的衣裳以及许多昂贵的首饰，她不时地掀起轿帘朝外面看看。
　　她与唐意商量定了，今日去大牢里看望弟弟，因此她起了一个大早特地出城去接弟弟的未婚妻，与她一起去看弟弟。
　　未婚妻名字叫做绿茜。
　　绿茜是个采草药为生的女孩子，家境贫寒，时常到她的生药铺子里卖草药，从而认识了杜棋和她的弟弟。
　　一来二去的，绿茜和杜棋的弟弟好上了。
　　杜棋便出面给二人定了亲。
　　说起这事来杜棋就后悔，那时她不了解自家弟弟的本性，他在她面前装得乖巧，可时间一长就暴露了他好吃懒做惹是生非的本性，这便也罢了，他不仅如此，还很爱逛青楼。
　　而绿茜呢，却是个本本分分的好姑娘，她不忍心就这么把她嫁给自己弟弟，将她推到火坑里，因此她今日来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带她去大牢里看看自己亲弟弟的德行，劝她放弃自己弟弟这棵歪脖树重觅良缘为是。
　　马车停在了村子里一家农户的门前，这个村子虽然小了点，但青山绿水，风景秀美。
　　杜棋下了马车，拿着为绿茜准备的礼物，刚准备扣响院门，门咯吱一声自己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个清秀的姑娘，她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头上戴着一块碎花围巾，背上背着一个背篓，看样子是正准备上山去采草药。
　　模样很是清丽，给人扑面而来的清新之气。
　　绿茜见了杜棋愣了一愣，随即笑道：“杜姐姐，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屋里坐吧。”
　　她引着杜棋往屋里走，动作神情显得有些局促羞涩，满脸堆笑解释道：“实在不知杜姐姐今日来，你看，我这副打扮够寒酸的，叫姐姐见笑了。”
　　一面冲屋里高声喊道：“爹，娘，杜老板来了。”
　　请杜棋在外间屋子里坐了，绿茜连忙倒上热茶来递到杜棋面前，笑道：“姐姐快喝口热茶吧。”
　　绿茜的父母从东屋里出来了，端着几盘果子点心摆在桌子上，笑道，“杜老板请用些点心。”
　　两位老人家是中年得女，如今年纪都大了，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身体，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
　　杜棋忙站起来，双手接过盘子，把二位老人家搀坐在椅上，复重新落座。
　　绿茜也坐了，问道，“杜姐姐今日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杜棋拿过自己的包袱来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是几套衣服和几件首饰，笑道：“这是我送绿茜妹妹的，上次咱们逛街你看中的，我替你买了下来，你可还欢喜？”
　　绿茜眼睛放着亮光，拿起衣服和首饰来看个不停，不胜欣喜，笑道：“谢谢杜姐姐，妹妹欢喜得很。”
　　说着她不禁热泪盈满眼眶，叹道：“杜姐姐这么善良这么优秀的女人，将来不知是哪个有福气的娶了来做老婆。”
　　杜棋：“......”
　　杜棋有些尴尬，连忙扯开了话题，笑道，“我今日来此的确是有点事。”
　　绿茜和她的父母都道：“请说。”
　　杜棋便如实奉告，将他弟弟的所作所为原封不动地告诉了绿茜和她的父母，道：“实不相瞒，我的弟弟三郎最近因为打了人被关进了大牢，我来劝说绿茜妹妹不要嫁给他。”
　　话落，屋子里响起两位老人深深的叹息，绿茜的父亲说道：“杜老板心善，我们绿茜果然是个有造化的，我们老了，很多事都力不从心，茜茜年纪还小本想再留她两年的，谁知她执意要嫁给三郎，我们拗不过，又怕自己突然撒手人寰，岂不是耽误了她，说到底只图她能嫁个好人便罢了，眼下既能及时止损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说着，滚下泪来，两位年迈的老人用袖子揉了揉眼睛，将他们的宝贝女儿抱在怀里。
　　这幅画面落在杜棋眼里，不免令她心酸和羡慕，绿茜虽然是个贫苦人家的女儿，可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从小娇养着长大，纵然她物质不富裕，可父母给她的爱却是富足的。
　　这怎么能让杜棋不羡慕呢？
　　她敛了敛情绪，认真而温柔的劝说道：“绿茜妹妹，你常来我药铺，我素知你的人品，你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姑娘，我那弟弟三郎却是个混蛋，人懒嘴贫，游手好闲，最爱弄气尚性惹是生非，他如今又进了大牢了，怎么看都配不上你。”
　　一袭话说得真诚而热切，绿茜心里被安慰到了，涌上一股暖洋洋的心酸来，眼泪盈在眼眶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杜姐姐是个好人，绿茜知道。
　　杜姐姐说三郎配不上自己，绿茜也同意。
　　可绿茜也明白自己并没有那么好，不敢也不配触碰那美好纯洁的爱情，只敢倾心将感情尽数付与三郎这个烂人。
　　情愿他烂一点再烂一点，那么自己就能安全一点再安全一点。
　　他低一点再低一点，那么自己就能高贵一点再高贵一点。
　　绿茜爬在父母的膝上，无声流下泪来，道：“可是我爱三郎，我不嫌弃他坐过牢，我会等他。”
　　此话一出，她的父母纷纷摇头叹息，劝她道：“这是何苦？趁早不要这样想！”
　　杜棋早料到了她会这样说，她早有准备，笑道：“傻妹妹，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今日就带你去大牢里看看他那副德行，再让唐大人给你讲讲清楚他到底犯了什么罪，行为有多恶劣，你保准不会再想着嫁给他了。”
　　她父母见如此说连忙答应着：“好好好，杜老板这主意好，这个蠢丫头就该有人给她浇一盆冷水，太感谢杜老板了！”
　　绿茜却说道：“不嫁他又能如何呢？”
　　她的表情和语气都淡淡的，透露着无可奈何的绝望感。
　　杜棋安慰她：“不是我说，女子一辈子不嫁人又如何呢？难道凭自己就不能活下去了？你别笑话我，我今日就告诉你，我就没打算嫁人！但我不是劝你也不要嫁人，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没有找到好的人就跟着我一块经营我的铺子给我打打下手也挺好，也能活下去。”
　　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话，但绿茜只听进去了她不嫁人这句，因而问道：“杜姐姐你不嫁人？一辈子不嫁人？”
　　杜棋见她这样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嗯。”
　　绿茜心里又有了另一种算计，沉默着半天没有说话。
　　杜棋有些不耐烦了，拉着她的手道：“走吧，你跟我大牢里走一趟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站起来身来拉着绿茜就走，绿茜父母连忙起身相送，她回头对着两位老人拜了拜，笑道：“二老放心。”
　　出了院门，马车就在巷口，杜棋拉着绿茜上了马车，与二位老人道了别，便吩咐马车动身，一路返回京城。
　　坐在颠簸的马车里，绿茜有些等不及了，问道：“求姐姐告知他到底是犯了什么罪了？”
　　杜棋如实相告：“方才我所说他因为打了人而被关进大牢的确不假，但你可知他是为了什么而打架的吗？”
　　绿茜摇摇头。
　　杜棋道：“你的三郎，我的好弟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逛青楼养戏子什么不干！每日家只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厮混在一起，这次就是为了争一个戏子与人家大打出手的！”
　　绿茜怔怔地呆住了。
　　杜棋拉着她的双手，安慰道：“好妹妹，你清清白白一个女儿自然也该许一门清清白白的婚事，我那混账弟弟就是一根烂黄瓜你趁早把他忘了吧。”
　　听罢，绿茜陷入了沉思，却并没有如何嫌弃三郎，反而觉得她的三郎是可以原谅的。
　　不为别的，就为他曾许诺过让她做他的正妻，唯一的正妻。
　　他提出这话时，她还以为他只有她一个女人，实在不曾想他有过这么多女人。
　　但是......这便更可见他待自己的情意不同......
　　那么多的女人都跟他好过，他却偏偏只要娶自己一人为妻，果然自己是他的真爱。
　　这些女人只是玩玩而已，不是认真的。
　　她们都是他的过客，只有自己是他的归宿。
　　她们都是玩物，只有自己是他的家人。
　　想到此处，绿茜心里莫名松了口气，感到一丝胜利的快乐。
　　杜棋见她老是不说话，以为她还是没想明白，索性把话说得再清楚一些：“妹妹，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弟弟跟许多女人都睡过了，这下你应该能明白了吧！”
　　此话一出，绿茜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她心里是这样想的：三郎睡她们只是为了练习技术，为的是在新婚之夜取悦自己。
　　自己将来会是他的正妻，明媒正娶的大房，他当然会像对对待珍宝一样对待自己！
　　为了洞房花烛的时候不在自己的娇妻面前出丑，避免表现地像个青涩的什么都不懂毛头小子，那么睡一睡其他的女人练习技术熟练技术也是可以原谅的。
　　反正都是为了取悦自己。
　　想着想着绿茜的脸便红了起来，只顾低着头搅弄着衣裳，蚊子似的声音道：“我不信，我不信三郎是这样坏的人，就凭杜姐姐你是这么好的人你的弟弟也差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