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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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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的北方城市,天已大亮,学生陆陆续续进入校园。
有关于竞赛校选的最终结果,不知什么时候被张贴在了楼前的通知栏上,引得不少人的围观驻足。
成中算得上是省级竞赛强校,入围人数格外的多,五大学科的竞赛名单整整占满了通知版面,与众人所预想的不同,入选名单除了个别有参赛经验,并且有望冲击金奖的大神外,大多为高一、高二新人,为了这一名额,他们虎视眈眈许久。
由此可见后备力量之充足。
这也是成中历年都能取得不错成绩的关键所在。
温娴一路走,一路听着关于竞赛的边角八卦,直到已经坐到了座位上,还能听见早来一步的唐可坐在座位上忿忿不平地抱怨尖子班学生不讲武德,半点不给人留活路,占了入选人数的一大半。
“简直不是人啊!”报了名,但被刷下来的学生嫉妒得牙痒痒。
世人可谓是苦光明顶久矣,‘砰’的一声,有人拍桌而起大吼道:“体委!班赛把他们统统拉下马!”
“对,一雪前耻!”
众人眼里仿佛冒着火星,刷刷地射向温娴和袁匡。
“呃…”两人呆愣着眨巴眨巴眼,反应如出一辙,远远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些许无奈。
许是因为在竞赛上吃了亏,大伙儿心里不由得憋起一股气来,而后又一股脑的抛给了温娴和袁匡。
连带着唐可几人都是如此,但凡大课间、活动课必定催着两人去练球。
温娴:【苦笑.JPG】
袁匡:【暗喜.JPG】
“那周末——?”袁匡张了张嘴,试探且得寸进尺问道。
温娴眼眸低垂,答得很干脆,“不行。”手中的动作不见停顿,将桌面上摊开的草稿纸一张张收拾整齐,而后才抬眼看向袁匡,“我有其他安排了。”
像是泄气的气球,又像是委屈的小狗,袁匡蔫蔫地‘哦’了一声。
倒不是故意找借口推托。
因为美院艺术展即将开展的缘故,周末两天属实让温娴难以抽出空余的时间精力去练球。
这场对标国际规模,仅面向新生代创作者的艺术展,或许没有当代名家坐镇,但组委会名单中,曾任威尼斯双年展独立策展人的卡勒姆·菲利安先生一经出现便足以弥补一切星光。
也因此,此次艺术展吸引了诸多国内外新生代艺术家的参与,更在还未开展前,便引起诸方关注。
卡勒姆·菲利安先生作为埃斯特国家艺术博物馆联合馆长,同时也是一位履历极其优秀亮眼的策展人,可以说是实打实站在了行业的上位圈。
能与这样一位参与规则制定并拥有话语权的人物进行对话交流,对任意一位想要在世界留名的新生代画家来说都极为珍贵。
这也是参展作品规模空前的一大原因。
正因此次美院艺术展的竞争空前之大、关注空前之高,在深思熟虑后,范老爷子认为这无疑是温娴出道展示自己的绝佳机会。
温娴欣然同意。
只是有些傲气的拒绝了老爷子提出的特邀画家参赛通道,而是以匿名选拔的方式在英国邮寄了自己的作品参赛。
评选过程温娴不得而知,但好在结果没有辜负她长达数月的努力,早在回国前,范老通过一些其它途径得知了这一消息,挂上电话就乐得见牙不见眼。
只不过最终的获奖作品展览倒是推进得格外缓慢,足足从国外等到回国。
周六,温娴不出意外地起了个大早。
一袭宋制黑色百迭裙,搭配现代极简白色衬衫,长直的发丝用簪子简单挽起,只余些许碎发散落脸侧,极具东方之柔美。
看展、办展,几乎贯穿艺术家的一生,
温家二老虽然与艺术圈隔着十万八千里,可亲家是大画家,孙女也朝着那个方向学习发展,多年熏陶下,老爷子老太太如今也算了解不少,三五不时逛逛美术馆更是成了常态。
与范老夫妇汇合后,一家五口浩浩荡荡地排队入馆。
美院艺术展对标国际,虽然开展地定在这里,但展区显然不仅限于绘画,书法、音乐……也是不少人的首选。
温娴跟在长辈身后,径直往画展方向走去。
尽管时间还早,展厅内却已经来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结伴驻足,欣赏参展作品。
温娴挽着外公外婆走在前面,时不时停顿片刻,低声交谈一二。
三十余张国内外新生代画家作品沿展厅走廊依次展出,受参展年龄所限,作品整体给人的感觉还是比较青涩,完成度也与名家有着不小差距,但却意外的极具自我表达,甚至有那么一两幅已隐隐展露出些许的个人风格。
它们像是突破各种束缚,极尽展现着自己或张扬浓烈、或细腻内敛的内心情绪。
这极为难得。
一行人脚步略停。
画作前,范老爷子脸上难掩满意的神情,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画的最终稿,甚至于温娴所画的每一版,都曾或多或少给过指点与评价,但即便如此,老爷子还是为她能完成这样一幅技法与情感并存的作品而感到欣慰。
温娴的这幅【日出·南海】,说讨巧迎合,似乎确实难逃嫌疑,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何尝不是自愿落入俗套后,对经典的挑战。
成则谓之勇也,败则愚至极也。
关于‘日出’的主题,前人后辈已画过无数。
从印象派大师克洛德·莫奈的《日出·印象》,到法国后印象派画家杜·普伊高多的日出系列,无不验证着自然、光、影,与创作者的情感连接。
既然感受真实,那温娴便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
明亮浓烈的颜色通过细小的笔触,以及大胆地揉擦完美融合,海面上闪烁着的、不断变化的天光就这样被定格下来。
数条渔船扬帆而行,朝着海的那边、光的那边、希望的那边而去。
是极致的温暖与治愈。
或许在技法上它还有些许不足,但在浓烈的情感包裹下,毫无疑问的成为了一幅优秀的油画作品。
即便像是温老夫妇这样的入门爱好者,这份感受依旧丝毫不打折扣。
老爷子拿起一早准备好的单反相机,腿脚灵活的蹲下、起来、蹲下、再起来,把各个角度都来回‘咔咔’拍个不停——从油画细节,到人画合照,再到全家合照,最后还是范老爷子被艺术展组委会认出,才打断了这场记录美好生活的行动。
好消息:记录被迫停止!
坏消息:一家五口之行中断…
被认出来的范老夫妇只得交代了几句,便被拥着往另外地方去,温娴也算习惯了,淡定的跟着温老夫妇继续逛展。
又接连停下欣赏了几幅画,这才转身朝其它展厅走去。
书法,在东方文化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展厅里,人影绰绰,那种浓烈厚重的历史韵味在站定的那一刻,几乎是以汹涌之态向她扑来,温娴沉浸在这件书法作品中,用自己仅有的国学知识艰难地辨认着其中的内容,二老同样深受感染,陷入沉思。
下一秒,猝不及防的,静寂的氛围被打破,远远有人开口道:
“哎呦,老温啊?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碰见了!”须发半白的老人笑呵呵地迎上来。
“嘿?老江?”温老爷子也是一脸的惊喜。
来人和温老夫妇是旧友,和老两口一样都是在大学教了一辈子的书,只不过一个教的是数学,一个教的是中文。
照温老爷子的话来说那就是——文人心眼儿都多。
眼前这个就是!
只见这老爷子眼珠一转,边寒暄边挪着步,不着痕迹地把温老夫妇朝展厅里面带,尽管跟在后面的温娴看得清楚,也只是张了张嘴,又无声闭上。
或许为了与书法气质相吻合,淡淡的木质调香氛不断萦绕在鼻尖,转过走廊,柔和的顶灯倾泻而下。
站在展品前的江正,强撑笑意,第无数次深呼吸,自我调整,配合着家里女士们拍照留念,一身熨烫平整的立领青年装不知在什么时候起了褶。
薄薄的一层光晕散落身后。
光、影、空气,竖幅行书,某一瞬间,恍然如画。
温娴心中微动,指尖泛起些许痒意。
她想…如果现在能有一张纸笔放在她面前,或许能画出一幅满意的作品来。
但很遗憾。
此时此刻,温娴只能用一双眼睛将在这一幕封存下来。
展画前,江正不经意抬眸,旋即,微微一怔,眼底的那一丝惊艳被他藏的极深。
就像是那天清晨。
两人沉浸在各自世界,隔着众人远远相望。
“………”
不知什么时候,相互攀谈的老人渐渐停了下来。
头转向左边,头转向右边……
左一眼,右一眼,直到最后面面相觑。
“咳咳——”温老爷子轻咳几声,略带挑剔地上上下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了江正几眼,“怎么?两人认识啊?”
江正先是愣了一下,后知后觉才意识到眼前这位面色不善的老人正是她的长辈,只是还不等他开口,温娴便轻声解围道:
“爷爷,我们是同学。”
站在旁边的江老爷子见状眼睛倏的一亮,笑呵呵地上前道:“同学啊?同学挺好,有共同语言,还能互相照顾!挺好!挺好!小姑娘叫什么呀?跟我们家阿正——”
“嘿?你这个老家伙?”不等他话罢,温老爷子登时脸色一变,要不是老太太及时拦下,保不准就要和这人在展厅里吵吵起来。
这鬼精的老东西,心坏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