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之城》橘又橘

2、倪程

　　“······倪律师是业界的人才，年轻有为，那么对后辈们您有什么寄语吗？”主持人笑眼盈盈，将话筒递给倪程。倪程颔首，思索片刻：“其实，我也只是一个学识尚浅的年轻人，实在担不起前辈的重任。如果说要对那些有所抱负的法律人说些什么，我想，你们一定要做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做，以及为结果负起责任。”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宣布录制结束后，倪程无奈摇摇头走下台。
　　“这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之前我给你安排宣传的活动你就是死活不参加。”刘溢静跟上倪程的步伐，一边小声埋怨他总是走很快。刘溢静是致和的创始人之一，也是一名优秀的律师，不过现在不怎么接案子了，转而负责致和的对外联络、宣传策划等方面。
　　“下不为例。”倪程严肃道，“你知道我不喜欢装成一套一套的去传授什么经验或者说教，首先我还没那个资格，其次，这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别的不说，致和的形象什么的也是很重要的好吧，你也有责任去维护。”溢静有点生气，不过她承认自己有私心。
　　“这块儿不是你负责嘛。”倪程巧妙避开她的话，邪邪一笑。
　　“哦对了，合同今早已经拟好送到嘉盛了。虽然我和老郑都支持你，但是，你知道的，很多人对你的做法有意见。”
　　“这个早上小张跟我说过。”倪程顿了一下，“你放心，我会负责。我总不可能害致和。”
　　倪程又嘱咐了溢静几句，就加快脚步离开了。
　　溢静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抱手。
　　倪程接下来的行程是去结婚，他和温妍约好了直接在民政局见。
　　“小张，你有镜子吗？”
　　“不好意思倪律师，我······我平时也没带镜子啊？”小张感觉摸不着头脑，不是说有个案子要去民政局办吗，这是突然要镜子做什么。
　　无奈，倪程只能打开前置摄像头，查看自己的领带有没有歪、衣服上有没有沾到脏东西。
　　“小张，我脸看起来怎么样？”
　　“脸······倪律师你今天还是一如既往地帅气！”小张想，虽然不知道老板抽什么风，但只要夸就肯定没错。
　　倪程摸了摸下巴，嗯，没有胡茬。
　　“倪律师，您昨天到现在还没休息呢，要不在车上稍微睡会儿，民政局还要大概三十分钟才到。”
　　倪程点点头，确实休息一会儿精神状态会更好。他准备闭目养神。
　　一闭眼，脑海里却浮现上个星期的那通电话。

　　照例，在睡前，倪程都会再复核一下当日的工作。突然有一通电话进来。看到来电人信息的那一刻，他的心沉了下去，睡意全无。
　　“我警告过你，跟踪是违法的。再有下次我不可能轻饶。”
　　“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说过了，不可能。”
　　“致和确实很强，不愧是我儿子。但是你觉得致和的实力，有强大到可以目空一切了吗？我想没有吧。”
　　“倪志宏，你有本事，就别用那些腌臜手段。”倪程捏紧了手机。
　　“阿程啊，别想太多，我怎么可能做出对致和不利的事呢？你是我的儿子，致和总有一天也会是我的。我的提议，对你也没有坏处吧。”
　　倪程挂断了电话。
　　两个月前，他接到他生理学意义上的父亲倪志宏的电话，说是他母亲还有些衣物留在家里，让他回去取。然而，取衣服只不过是诱饵，真实目的是为了骗他回家。倪志宏提出，要倪程和一个财团的千金商业联姻。
　　“倪志宏，你别把我当傻子。”倪程留下这句话就要走。
　　“哈哈哈哈，我的傻儿子啊，这可是对三方都有利可图的好事啊！”
　　倪程听罢，轻蔑地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回想到这，相比起愤怒，他更多的是冷静。他非常清楚现在的处境，如果他答应联姻，是，那个财团确实能为致和提供长期高效的资金来源，但同时也意味着致和将完全沦落到倪志宏手里——不仅整个致和的资金链由财团控制着，而且财团和倪家的“家族企业”万胜科技是世交，必定会帮着倪志宏牵制住致和，若有一天资金链被其掐断，致和只有死路一条；而如果他拒绝联姻，致和虽然不会被倪志宏拿捏住命脉，但是很难预料倪志宏会用什么卑鄙的手段去侵蚀致和。正如几年前倪志宏对倪程说的，现在的倪程想要和倪志宏斗，还嫩得太多。
　　不过，以万胜的实力，想要毁了致和，手段和方式很多，但迄今为止倪志宏只是略施阻碍。也许在一开始，倪志宏并不觉得倪程能搞出什么名堂，偶尔的出手阻挠是为了让倪程明白谁才是老子。到后来，当致和以惊人的速度成长时，倪志宏逐渐发现想要让倪程吃瘪开始变得困难。倪志宏这个贪婪而自大的人，并没有因此气急败坏，而是决定把兔子养肥了以后一口吃掉。
　　眼下这个情况，倪程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虽然致和是倪程创办，但致和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其中也有他的好友兼战友等众多伙伴的心血，倘若因为他一个人是否联姻的决定影响致和的未来，那么对其他人就太不公平了。倪程不想一直被倪志宏牵着鼻子走，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要摆脱倪志宏的控制，他不愿再活在倪志宏的阴影之下。只是······还需要时间。
　　倪志宏这一招实在狠辣，他几乎没有办法反击。不对，其实还是有办法的，只是这个办法一直被倪程隐藏在心底，故意视而不见。那就是，迅速找一个合适的女生结婚。
　　倪程知道，倪志宏这种自大的人料定了他会接受联姻的安排，自然已经迫不及待地跟那个财团商量好一切，甚至可能已经有了利益往来。而且，如果倪程为了摆脱联姻随便找一个女生结婚，只要那个女生有些家世，倪志宏仍然有手段可以收买、掌控她和她的家族。所以，只有爆出倪程已婚，而且是默默无闻、根本无人知晓一个女生，那么财团、万胜科技以及倪志宏本人都会很尴尬，特别是万胜科技的信用将会大大降低，而倪志宏也许会为了弥补忙得焦头烂额，收拾一堆烂摊子，没力气去对付致和。
　　只是，风险太大了。婚姻，对一个人来讲何其重要。谁会愿意放弃自己未来的幸福人生跟他在一起呢？他有什么可以给对方的吗？他自己又真的情愿放弃寻找爱情吗？就算，真的让他碰见了一个善良的姑娘，对她就公平吗？这样的举动有可能成功对付到倪志宏吗？但是，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的话，倪志宏有可能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地一口吞下致和······
　　这个时候，温妍出现了。事已至此，他只有赌了。
　　可温妍不知道的是，这一次求婚，倪程赌上的东西比她想象的多得多。
　　“民政局到了，倪律师。”
　　倪程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推开车门。
　　温妍刚好从斑马线的另一边走来，她似乎也看见了他，一边冲着他笑一边招手。
　　倪程挥手回应。他想，温妍，所有别人可以享受到的幸福，我一定会都给你。

　　“倪律师怎么发呆呢？”温妍轻轻拍了拍倪程，“走吧？”
　　倪程示意小张可以先开车走，待小张离开，他对温妍说：“稍等。”
　　倪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盒，在温妍面前打开。是一对素净戒指。
　　“我想着，演戏还是要演全套。”倪程小心观察着温妍的表情，“你······喜欢吗？”
　　温妍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就取出女士的戒指，瞥见戒指内圈刻着W的字样，听到倪程的话假装认真端详了一下，就戴到了无名指上：“我喜欢。谢谢你。”
　　倪程松了口气，取出男士戒指，也戴到左手无名指上。
　　二人相视，在踏入民政局大门前，温妍想了想，还是挽住了倪程的手臂。她感觉到倪程颤动了一下。
　　“你说的，演戏要演全套。”温妍歪头一笑。
　　此刻，两个人都如置梦境。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恩爱的恋人，即将踏入婚姻的殿堂，未来的幸福生活如画卷般缓缓展开在他们面前，可望可即。就让自己做这一刻的梦吧，就先忘却现实，忘却从前所有吧。
　　手续很快就办完了，温妍低头看着手中的红本本，充满不真实感。倪程望着温妍的神情，解读错误：“温妍，有几件事我想跟你说。”
　　“嗯，你说。”
　　“以后，你可以不叫我倪律师，叫我倪程吧。就像我叫你温妍这样。”
　　“嗯。”温妍发现自己还挽着倪程，连忙松开，“倪程。”
　　感受着臂弯上温热的散失，倪程有些失落：“温妍，也许，我们这个戏需要演很久。相信我，只要五年，不，三年，三年之后，如果你想离婚，我们就分开。我不想耽误你······”
　　“倪程，先不说这些。哪有人结婚的当天说离婚的事的。”温妍忍不住埋怨了一下。不知为何，明明才刚刚认识倪程一个月，却好像自己跟他是很熟的人一样。
　　“好。”倪程点头，“如果没什么特别的情况，我们先住各自原来的房子就行。对了，我们结婚的事，不用特意告诉其他人。如果有人发现了，问起来的话就说我们是高中同学，久别重逢、暗生情愫、双向奔赴······你懂我意思吧？”倪程说着感觉自己脸有点烫。
　　“看不出来啊，倪大律师写小说也很有一套。你放心，我知道了。”温妍暗想，倪程还真是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问题，生怕有什么地方亏待了她。
　　但温妍也有些心疼倪程，他应该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吧，习惯性地处处去考虑对方，反而时常会忽略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倪程，你也一样。”温妍停住脚步。
　　“嗯？”
　　“你如果觉得婚姻会束缚你或者怎么样，随时也可以提出离婚。你知道的，结婚要考虑双方当事人的意愿，离婚也是。
　　“你如果因为我们结婚的事被同事刁难了，也要记得好好解释。
　　“如果，有什么特别的情况，记得跟我说，可以的话我都会配合你。”
　　闻言，讶异之余，倪程更多的是感动：“谢谢。”
　　“温妍，我一会儿在这还有点事要办，我会让小张送你回嘉盛。”
　　“谢谢你，倪程。”温妍跟倪程告别。
　　倪程扬了扬手，转身离开。傻温妍，明明是我对不起你，明明是我要说谢谢。

　　“你好你好，你就是温律师吧？我是倪律师的助理。”
　　眼前这个年轻恭谨的男人，应该就是倪程说的“小张”了。
　　“是的，你好张助理。实在不好意思，要麻烦你送我一趟了。”
　　“倪律师······去哪里了？”小张四处张望，“总部的人都在等着他开会呢，人咋不见了。”
　　“啊？倪律师跟我说他在附近有事要办。”温妍有点疑惑。
　　可是小张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改口：“那应该是我记错了，温律师你先上车吧。”
　　致和总部和嘉盛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温妍想着，低头给倪程发了条信息：“其实你不用特地送我一趟。”
　　“今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信息很快得到了回复。
　　温妍将手机放回包里，不经意间碰到了那本结婚证。她垂下眼眸，心里悄悄道了个别。
　　再见，戈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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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戈一凡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