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社畜决定成为最强》雾柊

104、D-31

　　陆七垂眸看着掌心，她的表情很是平静。

　　时间到了，那只怪物没有出现。

　　“咔……”

　　幻境中的向南天腹部裂开一条纹路，仿佛下一刻就会炸开。

　　陆七：“……”她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将目光转开。

　　寂静的宴会上只有她一人。

　　狼藉的地板和畸脸怪的尸体，以及陷入幻觉的几人全部消失不见。

　　一扇缓缓打开的门浮现在前方，明亮的光从门内透来，周围的桌椅都已消失，楼梯也没了。

　　陆七孤零零站着，面前只有一扇门。

　　她静默许久，确认真的只有一扇门后，走入其中。

　　-

　　欲望是只要你打开了一条口子就会越来越大的东西，怪物得意地看着面前的画面。

　　它的能力是激发人内心深处的欲望，心理防线低的人很容易就会沉溺其中，而对心理防线高的，它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

　　通过一些简单的欲望引发更深层次的欲望也是它的能力之一。

　　但什么是简单的欲望呢？

　　这个问题困扰怪物很久，直到它来到这里。

　　封闭的大楼内饥饿发狂的人类告诉它答案——食欲。

　　每个人都有食欲。

　　为满足它不惜烹饪同伴。

　　拖延了这么久，女人的饥饿感达到临界点，已经可以用她的食欲来挖掘更深层次的欲望了。

　　怪物很聪明，它知晓女人猜出它的能力和欲望有关，也一直在有意克制和隐藏欲望。

　　但她绝不可能想到它还有通过表层欲望探究更深欲望的能力。

　　从踏入这栋大楼开始，饕餮盛宴已经开始，每个人都是食客，每个人都是食物。

　　没人能克服对美味的追求，怪物诞生于欲望之地，它深知一份美味的欲望需要等待，所以它愿意退让，不立刻了结她在意的两个人。

　　再拖延一点时间，等到火候刚刚好……

　　只需要让其中一个人濒死，她担忧的目光再无法完全隐藏，而救人的欲望一旦破开一条口子，裂口便会见缝插针地钻进去。

　　-

　　陆七在沉重中睁开眼皮，发觉自己正在简易的医疗帐篷中，头顶的灯晃得她眼睛疼。

　　后背还火辣辣得疼，陆七闻到了自己身上的焦味儿，她一愣，想要坐起——

　　“吼——”一声嘶吼打断了医生阻止她起身的动作，年轻的人拉开门帘，脸上写满惊恐：

　　“丧尸来了！”

　　陆七即刻清醒。
　　多年的作战习惯令她立刻穿上靴子，急救是突然开展的，她的衣服就在帐篷内，伸缩式武器还在口袋，H药剂果然没了，陆七穿衣的动作极快，惊呆了急救室的医生。

　　“你才……”医生想说什么，却见刚醒来的病人冷冷地投来一个目光，手中的弯刀泛着冷光，和她的眼神一样锐利。

　　“还不逃命是想站着等死？”

　　医生打了个冷战，立刻收拾好工具和其他人跑出了帐篷。

　　“咯……嗬……”

　　敏捷的丧尸一把扣住幸存者的脖子张嘴咬下，连皮带筋撕下来。

　　末世第十年，丧尸进化得远比人类文明发展速度更快，连续三座基地沦陷不仅是巨大的损失，更是对所有盼望未来的人一个沉痛的打击。

　　因为基地不仅是庇护所，也代表着科技与希望。

　　陆七让自己无视掉痛嚎声，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企图靠近自己的丧尸。

　　她幸运地从爆炸中活下来了，甚至被一个小型基地提供了医疗救援，但眼下最紧要的是回去告知H药剂配方被叛徒拿走的消息。

　　陆七无情地穿梭在被丧尸撕咬的人群中。

　　背上的伤口流出的血染红绷带，耳边充满了人们惨烈的嚎叫。

　　陆七捏紧手中的刀。

　　没时间犹豫。

　　必须尽快把东西追回来，她潜伏在H基地不就是为了这个？

　　必须！

　　“救命啊！救命啊！”

　　不是没人反抗，有人拿起铁锹卡住丧尸的嘴巴，有人一箭射穿丧尸的脑袋，有人一斧头劈在丧尸身上。

　　所有人都在反抗。

　　医生一边捡着地上的药箱一边求救，她用它砸丧尸救人，不料箱子开了，药撒了一地。

　　陆七目不斜视，弯刀在手中旋转，利落地解决掉挡路的丧尸。

　　“你不许走！”那个医生突然喝道。

　　陆七怪异地朝她看去一眼。

　　医生仓促地在地上捡起什么，带着丧尸往陆七的方向跑。

　　陆七眯起眼睛，那人却在离她几步之外往她身上扔过来一个药盒子，紧接着拐弯跑向其他地方。

　　是消炎药。

　　陆七露出错愕之色。

　　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立刻马上离开这里，H基地耗时十年研制的药剂至关重要，那个叛徒拿走了它，她知道他们的交易地点，现在赶过去还能把东西拿回来。

　　而且她没有额外的精力去做多余的事。

　　陆七攥紧手心继续前进。

　　【真的不去救人吗？她可是救过你。】一道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七抬起冰冷的双眼：“滚。”

　　她的脚步从未停止，身后的哀嚎愈来愈小。

　　那道声音：【真冷血啊，就这么看着几十个人死了，你自己害怕被抛弃，转头就抛弃了那些救过你的人……啧啧啧。】

　　陆七：“……”
　　她没空和这个莫名冒出来的东西对话。

　　那声音得寸进尺：【让我看看，哎呀呀，害怕被亲人抛弃，这个亲人是谁？想杀了陆染，陆染又是谁？你怎么有这么多欲望？】

　　【藏得挺深，嗯？这个是什么？】

　　-

　　怪物一个个欲望翻过去，肚子不满地叫了叫，它安抚性地拍了拍，说这些不够美味，让肚子等会再叫。

　　忽然看见压在底层的一角，怪物轻轻拽了拽居然没拽出来。

　　它不死心地加重力气。

　　“咔嚓”一声，底层的欲望分成两半，一半在怪物手里，一半彻底躲了起来。

　　这是怪物第一次在抽调人的欲望上出现失败，它看了看手中一半的欲望，又看了看被压得严严实实的另一半。

　　怪物：……

　　怪物展开手中的一半，稚嫩而笨拙的字写着一句话，另一半没拽出来。

　　看完后，怪物目光复杂地觑了一眼面前陷入幻觉的人。

　　这是它见过最难满足的欲望，但如它所料，单单是拿着其中一半，它就闻到了其中的美妙。

　　肚子叽叽咕咕叫着，怪物摸了摸它，不管三七二十把半张欲望塞进嘴里，倏地瞪圆眼睛——

　　好强的饱腹感。

　　要是能把她永远困在欲望中，它就能一直吃到这种美味的欲望……

　　怪物眼珠子转了转，它通常都是做美味之宴，比如向南天和贪狼那种，后来从蓝玉和吞骨身上发现让人沉沦也可以另辟蹊径，比如令他们徘徊在最想徘徊的欲望里。

　　怪物打算复制同样路径，但在制造中却因为欲望不完整根本做不出来！

　　但要想满足陆七的欲望，以它现在的实力根本做不出这样的宴席。

　　煮熟的鸭子不能就这么飞了，怪物的眼珠咕噜噜一转，它想到了新的办法。

　　飘散的欲望随手抓取，交织的色彩在怪物手下融合成漆黑一团，它弯起嘴角，把手中的色块高高抛起，砰地炸成碎片。

　　【那么——

　　试试飨祭之宴吧。】

　　黑色碎片在吊灯下泛起白光，粉碎成闪烁的颗粒，尽数落在场中人身上。

　　无人在意的角落，一根手指忽然抬动。

　　-

　　下雪了。

　　陆七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弯刀。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她的肩膀，末世很久没下过雪了，一片雪落在刀柄，鲜红的颜色十分刺眼。

　　陆七没见过这种颜色的雪，像是染了血一样。

　　低温刚好可以缓解大脑的混沌感，陆七活动了下肩膀，凝固的伤口再次崩裂。

　　她独自走在空旷的路上，然后走到一间不起眼的仓库前，一脚踹开锈迹斑斑的门。

　　老板提供的第二个补给点。

　　陆七在里面找到止痛药和消炎药吃掉，给枪装满子弹，拿了几包压缩饼干，喝下一整瓶水后继续踏上前往交易点的路。

　　第十年了，想找到一辆能用的车十分不容易，陆七开到一半它终于还是报废了。

　　一路上都没什么人，陆七打开引勤盖时想，也许这座城唯一的幸存者被她丢在了那里。

　　是接线的问题。
　　她拿出绝缘胶带粘好。

　　雪一直在下。
　　陆七终于找到所谓的交易点。

　　一座三层商场。

　　陆七和记忆里的地址比对了下，没出错。

　　叛徒为什么会选在这里交易……

　　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

　　商场外架着一圈铁网，陆七抬头时和楼顶上的人目光相对。

　　叛徒诧异她还活着，想说什么时头上传来直升机的声音。

　　交易对象来了。

　　陆七估算着铁网的高度，南城的背叛在组织的意料之外，却是陆七意料之内。

　　她早就觉得这个男人会没什么原则，是条给块肉就叫的狗，这次任务也留着心眼。

　　但没想到他会背叛得这么彻底，搭上一整个基地的命……

　　铁网极有可能被南城做了手脚，陆七随意踢飞一颗石子，击中铁网时发出滋滋声。

　　他居然搞到了电，看来背叛蓄谋已久。

　　交易对象没有下直升机，而是扔下一个对讲机和南城沟通，南城时不时往陆七这边扫来，陆七知道，他畏惧她的报复，必须确认她在铁网外。

　　陆七当然不会如他所愿留在外面。

　　她撕开压缩饼干咬在嘴里，给手缠上绝缘胶带，踩在一半高度的铁网上翻过。

　　带刺的铁丝刺破胶带，掌心被电得焦黑。

　　陆七毫不犹豫地撤掉手上影响准确度的胶带，找到掩体趴伏。

　　她视力很好，不需要瞄准器辅助，子弹就已对准叛徒的脑袋。

　　他们在交谈，南城发现她消失了，神情很是着急，应该是想要让幕后之人带他上直升机。

　　H药剂还没交出去，那毕竟是他唯一的筹码。

　　陆七嗤笑他的愚蠢。

　　在她扣动扳机前，谈判失败的南城却突然从下方拉出一个人来。

　　楼顶有一圈低矮的护栏，陆七先前没留意，南城居然还藏了人质！

　　陆七眼眸一眯。

　　三楼的男人突然抬高声音：“那就什么都别想要！”

　　他对着直升机舱门大吼，只有陆七知道，他也在警告她。
　　别靠近，否则大家一起毁灭。

　　他拍下什么按钮，一层的玻璃门窜出黑压压的丧尸，陆七眼皮一跳，只能立刻转移阵地。

　　趁着玻璃门撞碎的声音，陆七爬上货车箱顶部，丧尸们没有立刻发现她。

　　“我根本没给自己留余地，你今天不带我走，开再多的条件我也不会把东西给你！”南城对着对讲机大声道，“你以为在直升机里就安全了吗？三层有只变异丧尸，猜猜它的异能是什么？”

　　“你不在意这些人质是死是活？噗哈哈哈哈，我真该带给录音笔，让你们基地的人都听听一向怜惜幸存者的你这副嘴脸！”

　　“我疯了？我疯你妈！你知道H基地为什么一夜之间沦陷吗？！我为了完成你这该死的任务，背叛了队友，甚至害死了一座基地！要么带我离开这，要么大家一起死！”

　　他激动地大吼，话语中把锅甩给幕后之人，企图让陆七认为他有苦衷并非自愿。

　　这种低贱的伎俩也就偏偏单纯的人。

　　陆七凝聚注意力，她没有立刻开枪不是因为相信南城的话，而是比起南城这个废物，她更想杀了幕后之人。

　　陆七将枪口对准直升机舱门。
　　一旦舱门打开，她会立刻扣动扳机。

　　陆七像个猎人，她的身下是数不清的丧尸，大雪纷飞，她一动不动像具尸体，耐心等待猎物露出破绽。

　　那人似乎终于被南城的疯狂吓到，吩咐人降下扶梯。

　　舱门没有打开。

　　陆七不得不再度把枪口转向南城。

　　有所感应般，南城对对讲机吼道：“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收回？我要你开舱门，把直升机降下来！”

　　对方：“……”

　　半响没有应答，南城推下一位人质。

　　那名人质没等摔在地上，就被丧尸们抓住撕裂成片……惨叫声只响了一秒。

　　陆七面色平静，只是呼吸节奏乱了一拍，很快被调整好。

　　【你居然不去救。】怪物惊奇道，要不是它对人的欲望判断从不会出错，它都要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那半句话的真实性了。

　　陆七不受它的干扰，继续瞄准。

　　取舍是末世人的必修课。

　　他们又聊了很久，南城推下了第二个人质。

　　陆七仍不为所动。

　　-

　　怪物咂咂嘴，单看表情可完全看不出这女人心里的想法，可惜她藏得再好也骗不过它。

　　是时候了。
　　怪物伸手抓住一片黑色碎片。

　　飨祭之宴的大餐就此开始。

　　-

　　雪越落越大，丧尸们围在南城脚下，伸出的手臂突然静止在半空。

　　舱门打开一条缝隙。

　　陆七关注点全在上方，她没注意到丧尸的异常，果断扣动扳机——

　　高度旋转的子弹停在枪口外几米，舱门没有按照预算的速度继续拉开。

　　陆七瞳孔抖了抖。

　　她看见射出的子弹直挺挺掉落在地上。

　　静止只有一秒的时间，在第二发子弹抵达前，舱门弹出的枪先一步击倒了南城。

　　“不……”陆七吐出一个字音。

　　将死的南城已经拍下按钮，同一时间，束缚变异丧尸的机关关闭，它破墙而出，张开双翼发出嘶吼。

　　地上抱团的人质们慌忙逃窜，一个个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
　　南城怎么可能抓到这么多的人质？！

　　陆七再也不能冷静，她跳下车厢，可就在奔往天台的路上——

　　变异丧尸愤怒地扇动翅膀，整个天台的人都被它甩了下来。

　　黑压压一片，像冰雹。

　　雪化在地上，变成了血。

　　全身的血液跟着大雪天一起冷冻般，直升机被变异丧尸捏得粉碎。

　　陆七向前奔跑着。

　　一具尸体重重砸在她脚边，和她的手只有毫厘之差。

　　南城的头摔的粉碎。

　　陆七颤抖着看向他的手。

　　药剂在剧烈晃动下发生转变，从内部腐蚀了容器，流了出来。

　　它本该用来制作抗高级病毒血清，甚至用于治疗刚被丧尸咬到的人。

　　她差点，她差点就接到了。

　　-

　　当特工的第一天，陆七被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如果必须要在一个人和一群人中做选择，你会选择谁？

　　——孤僻的女人拒绝回答。

　　队长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这是我们都无法回避的问题，无论你内心再纠结，行动上必须选择后者。

　　——凭什么？

　　队长：为了人类。

　　此后的每一次行动，陆七都在抉择。

　　她下手果断狠决，队友们下不去手的也会让她来，他们认为她是组织里最狠心的一个，调侃她一定能活到最后全人类战胜丧尸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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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七大口地喘息着，脸上一片冰凉，那是她流出的泪。

　　心口传来剧痛，绷紧的那根线断裂，她弯下腰收缩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呻吟。

　　丧尸的咀嚼声在飘远。

　　裂口们从死去的人身上钻出，争先恐后地涌向她。

　　任务失败，她是H基地基地长对H药剂的最后一道防线，一路上她做了很多“正确”的决定，但她一无所获。

　　人类撑不到下一个十年。
　　一切都结束了。

　　我厌恶有人死亡。
　　年幼的陆七在内心如是写，这就是我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