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社畜决定成为最强》雾柊

101、D-31

　　明亮的宴会大厅，饕餮盛宴已经开始。

　　斗篷人纷纷脱下漆黑的外衣，深褐色的绷带破旧不堪，从肋骨开始往下缠绕。

　　先前穿在斗篷内的外衣已然裹不紧它们的骨架，随意地散落在地上，食物的酱汁洒在上面，粘稠地搅成一团。

　　它们摇晃着像随时会散架的胳膊，腿骨七零八散掉在路上，一瘸一拐地走向中央十多米高的巨大蛋糕，用自己的餐盘盛出满满一碟，接着和脸上的嘴巴争抢上面的奶油。

　　餐桌上丰富的食物对它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有吸引力，它们主动倒掉了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只为盛下一整份蛋糕。

　　“我比你瘦，这份该给我吃！”

　　“去去去，你才长多大点，我嘴巴大我先吃！”

　　一个除了面部全身只剩下一身骨架畸脸人颤巍巍挖起一手奶油，一半从无法合拢的手指骨空隙掉落，又哆哆嗦嗦地把剩下的送到自己面前，还没放进自己的嘴里就被脸上大大小小的嘴巴抢先夺走。

　　它们张合嘴巴，发出激烈的牙齿碰撞声，催促畸脸人继续行动。

　　大厅温度逐渐升高。

　　一道道鞭声正在把宴会推向高潮。

　　陆七按了按胸口，有一瞬间，她也想拿出自己的餐盘，跟随它们前往巨大的蛋糕塔方向，但胸口的抽疼把她拉了回来。

　　陆七看向蛋糕塔旁边的蓝玉，她已经挥鞭有一段时间了。

　　在向南天和蓝玉下楼前，陆七先一步到达这里，那时斗篷人并不多，场景的布置和初次进入时没有差别。

　　陆七下来以后安静等待开宴，主持人宣布开宴的一刻，围绕她的斗篷人摘掉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满是裂口的脸。

　　陆七冷不丁和一张脸对上，那位斗篷人眼神热切充满渴望，目光却并非在看她。

　　脸上的一张张裂口居然是嘴巴，它们兴奋地张合嘴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一股甜的发腥的气味从四面八方而来，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

　　有人正在从楼上下来，陆七听到了，可她没功夫去注意楼梯，身边的畸脸怪太多，她需要换个稍微空一点的区域。

　　等她找好地方再去抬头，楼梯上已经没人了。

　　过了一段时间，陆七听到了熟悉的抽鞭声，她循着鞭声找到这里，看见了巨大蛋糕塔下的蓝玉和塔顶的向南天。

　　“滚。”
　　一声冰冷的呵斥紧跟鞭子破空声。

　　陆七把帽子往下拉了拉。

　　支撑柱将她的身形尽数遮挡，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见蓝玉和蛋糕塔。

　　从换地方到听到鞭声的时间里，陆七发觉摘掉斗篷的畸脸怪虽然样貌狰狞丑陋许多，但至少目前为止，它们没有主动攻击过陆七，和刚来时见到的一样，它们只对食物感兴趣。

　　不过跟着声音走到这边以后，陆七能明显感觉到这里的畸脸怪对摆放在餐桌上的食物没有她之前待的那边感兴趣。

　　真正让它们想吃的只有这座蛋糕塔。

　　陆七粗略看了一眼蛋糕塔，快速摇了摇头，忽略胃部的抽搐感。

　　十多米的高度，向南天不知道怎么上去的，这些斗篷人不停地去盛下方的蛋糕，一旦缺口过大，向南天必然会从顶上摔下来。

　　蓝玉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一直在阻挠斗篷人靠近。

　　奇怪，陆七垂下眼，经过她的观察，蛋糕塔应该是D-31污染空间的运转“机器”，类似A-007的游乐守则和B-001的记忆片段。

　　这东西和餐盘里冒出来的食物一样能催发人的食欲，而且从畸脸怪的表现来看，它的威力更大，但对陆七而言吸引力远不如身上餐盘冒出来的。

　　而且，陆七看向蓝玉，她的动作干净利落，似乎一点也没受影响？

　　这个感染者到底什么来头？

　　-

　　又一个畸脸怪被抽得散架，只剩个头骨。

　　蓝玉的手腕略微有些发酸，自上次刺杀失败后，她再没有过高强度地打斗。

　　场内的斗篷人数量至少上百，打断了骨头还能爬着走，短短的时间里蛋糕的地基已经被它们分食了五分之一。

　　蛋糕上全是奶油，想一层层踩上去救人要花一番功夫，可这些斗篷人一个至少十张嘴，等她上去了蛋糕说不定就塌了。

　　不过是一段犹豫的时间，蛋糕基座又被消耗了不少，这使得蓝玉更难难以抉择。

　　被抽过一鞭子的斗篷人们心生怨怼，阴毒地盯着她，一张张嘴张开，仿佛要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解恨。

　　这次只有中央的蛋糕可以安抚它们。

　　一次比一次疯狂地袭击令蓝玉不得不无时无刻挥舞鞭子。

　　另外有些斗篷人吃过亏后就不再朝她进攻，而是选择去往她的对角线盛蛋糕。

　　捏着的手柄用力到“咯吱”作响，蓝玉阴冷地注视着不知死活的怪物们。

　　左手握在鞭身。

　　“找死。”

　　皮鞭快速划破手心，深红的血染上整条鞭子，燥热的场内温度骤然下降。

　　【△！污染指数-10！当前污染浓度：-89！】

　　“砰！”

　　陆七怀疑自己被震出了耳鸣，倚靠的支撑柱随着地面震动。

　　蛋糕塔附近的畸脸怪溅射状弹开，四肢断成一截又一截，连头骨也摔得粉碎。

　　裂口们从畸脸怪的脸部脱离，牙齿飞得到处都是，颤巍巍地张了几下。

　　陆七震惊不已。

　　漆黑粘稠的液体从蓝玉的耳朵流出，斗篷袖口也往下滴起黑液，围在蓝玉脖子上的围巾炸成了碎片，一圈圈黑纹缠在她的喉咙，散发不详气息。

　　手中鞭子彻底变成黑色，蓝玉一把抽向蛋糕塔基座，塔顶的向南天晃了几下。

　　蓝玉：“……”

　　新一批的畸脸怪又过来了。

　　蓝玉不费吹灰之力将它们彻底击碎，这次用了更大的力气挥向蛋糕。

　　她直接抽断了一层。

　　可向南天仍然没有要掉下来的趋势。

　　“咯吱咯吱——”

　　愤怒的裂口们大力地咬合，畸脸怪在它们的控制下摇摇晃晃冲蓝玉而去。

　　这些畸脸怪陆七认得一部分，是她原先那片地方的。

　　畸脸怪脚步犹疑，脸上的裂口凸起，它们被裂口的力量带着前进，成为蓝玉鞭下的碎肉。

　　“该死！全都该死！”

　　黑液从蓝玉的额头流出，流过她的眼睛，蓝玉动作快出残影，语气和神态略显疯狂。

　　不能再这么看着了。蓝玉的状态让陆七想到审讯室里的124，她们这个状态显然不妙，是要畸变成污染物的趋势。

　　陆七向上方望去，蛋糕塔在自我修复，蓝玉的速度更快一些，照此下去向南天很快就能被带下来。

　　但她直觉一切不会这么简单。

　　蓝玉破坏了宴会，怎么可能没人来阻止？

　　高级污染物迟迟没有现身，D-31远没有陆七一开始想象的那么简单。

　　陆七目光展开搜索，四个角的扩音器电源灯还亮着，它宣布了宴会开始，但没宣布宴会结束。

　　蓝玉已经摧毁了一大半宾客，宴会理论上不能继续举行，如果陆七没猜错，那个主持人一定没离开。

　　它是陆七见过的唯一一个有新逻辑的造物，和畸脸怪不同，它能对外来客的行为产生基于自我逻辑的反应。

　　她得找到它。

　　“你在找我吗？”
　　背后突然冒出温和的声音。

　　-

　　陆七：“……”

　　陆七转身，果然是那个侍应生，它换了一身装扮，修身的黑色礼服和白手套，脸上带着金属面具，人模人样的。

　　陆七视线下扫，发现它面具下的半张脸光洁平滑，没有裂口。

　　“在找[欲望]？”侍应生微微一笑，它变得比上次从容许多，眼神也更加丰富，“我可没有这种丑陋的东西。”

　　陆七从它的语调中听出不屑：“欲望？”

　　侍应生：“嗯哼，欲望让人变得丑陋，如果不满足它们，它们就会不停地发出声音，可是满足了它们，就会有新的欲望出现。”

　　“你瞧。”它好整以暇般抬头，望向陆七身后。

　　陆七偏头看去，蓝玉身上的黑液更多了，在黑色之下，一条不起眼的裂口缓缓张开，从蓝玉的下颚向上，一点点扩大。

　　“她本来没有欲望，但为了上面的人，被我抓住了破绽，虽然只有一条，但比其他人的欲望都要重。”

　　它没打算藏，加上和刚遇见时截然不同的气质，陆七开始怀疑它就是核心污染物。

　　陆七试探道：“你这样放任她破坏宴会，不担心宴会的主人不满？”

　　“会吗？”侍应生微笑着看着陆七。
　　它分明在笑，可嘴角的弧度却令人悚然。

　　陆七和它对视着，脊背窜上一股凉意，她对周围的一切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好像只有面前这张诡异的脸才是真实存在的。

　　陆七提前拔出抢——

　　与此同时它突然靠近，被陆七的枪口抵住也只是稍作停顿，对陆七的心口抬起手。

　　“砰。”

　　子弹穿过它的身体，侍应生古怪地冷笑，形体重新聚拢：“这应该问你才对。”

　　“我没有感觉你在生气，我的主人……”

　　它打了个响指，三个方向突然冒出三条影象——三个男人分别在三个影象中，大小不一的餐盘切断了他们的喉咙，血液流了一地。

　　密密麻麻的裂口从地上爬起，沿着裤脚一路爬到他们的脸上，深深扎根在内。

　　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好像在呼吸，又好像在准备开饭。

　　陆七仿佛听见令人头皮发麻的牙齿碰撞声，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她和它们的距离也渐渐拉近。

　　“[欲望]令他们苟延残喘，但您可以终结他们的生命，不想要他们的天赋吗？”

　　越来越近。

　　侍应生嗓音低沉：“变强，然后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一地的裂口从脚下冒出，全身都在叫嚣着快跑。

　　“您才是饕餮盛宴的唯一宾客，是我唯一的主人，所以想要什么，尽管向我开口吧。”

　　陆七的眼神开始涣散，瞳孔中似有漩涡，里面的影子在不停地奔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裂口们还在身后追赶，仿佛只要她停下来就会噼里啪啦地跳到她身上将她淹没。

　　这简直可怕！

　　前方出现了一扇未知的门，门内似乎储藏着巨大的能量，耀眼的光从边缘透出。

　　陆七心神一动，心想她死也不要沾上这些东西，于是改变原本的方向，往那扇门跑去。

　　脑中闪过被一枪K.O的画面，陆七快速摇了摇头，后怕地摸了摸心口，把心理活动改成她累死累活也不要沾上这些东西。

　　嗯？

　　奔跑中的陆七又按了按胸口。

　　不对。

　　胸口的巨痛令陆七骤然清醒，她一手按在胸膛，一手拿着灼日刺穿侍应生的腹部。

　　一切不过一秒，从挣脱欲望到作出反击。

　　披着斗篷的人眼神锐利，动作狠厉致命，力度大到连人带刀插进墙壁。

　　侍应生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低头看了一眼，陆七并不知道，这是它为她展开的第二个[欲望]，名为引诱之宴，但她还是没有沉沦，甚至连反击它的间隔都没超过一秒。

　　怎么会有人既不喜欢权力，也不喜欢力量？
　　它明明感觉到她有一刻动摇了。

　　两次失败给它造成不小的消耗，它打算把这个难啃的骨头放一放。

　　陆七死死盯着面前的侍应生，看着它瞳孔涣散，宛如被抽去了生机，绷紧的弦才有所放松。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陷入的幻觉，刚才差点就中招了。

　　看来D-31和人的欲望有关，陆七回想自己面临围攻时迫切想要离开的状态，她对力量没到欲望的地步，大多数的危机都能应对自如，只有面临无法解决的危险这种特定情景才会希望自己更加强大。

　　核心污染物创设这样的幻境是想让她和蓝玉一样为欲望所困，它差点就成功了。

　　陆七飞快地思考着，核心污染物能创设引诱人堕入欲望的幻象，但不能读取人的记忆，所以它的幻象做不到完全沉浸。

　　但欲望会令人越陷越深，她必须尽快把蓝玉他们拉出来。

　　怪异的地方越来越多，复杂程度可以和A-007相比，治安局有意更改污染评级就算了，论坛为什么也会评错？

　　四个方向的画面循环播放，蓝玉不停挥舞鞭子，向南天在蛋糕塔上昏迷，其余三名用户一个在格斗，一个在梦魇，还有一个背着什么在漆黑的空间里走。

　　某个推测在脑中一闪而过，陆七还没来得及捕捉。

　　她看着右手边的两人陷入沉思。

　　唤醒幻境中的人需要让他们发出里面的异常，她要怎么做能让他们意识到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