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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赖账师尊 ...

  •   长夜冗长。
      荆渚大街小巷软红十丈,灯火辉煌,醇厚的酒香蔓延十里,一曲歌喉绕梁,连飞舟都为一曲琴音驻留。
      包厢空旷,谢闻侧倚在榻,白发垂散在肩头,黑袍团在毛毯上,桌上空有八壶岁寒堂,一束海棠插在花瓶中,好一副春景。
      门开了又关,关上了又开,侍者来来去去,不正的心思不加掩饰。
      “师尊知道这是哪里吗?”江池在旁斟酒,一字一句道:“春归阁...瓦、舍、勾、栏。”
      谢闻抿抿酒杯。
      江池问:“师尊常来吗?”
      正值一曲毕,一块灵石跃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到长廊的铜钵中,谢闻木然对上江池探究的眼神,“偶尔。”
      江池掂着比桃花酿烈多了的岁寒堂,“师尊好像很喜欢饮酒,酒量也很好,在寒落山时,我总能闻见酒味,浓到风一宿一宿的吹也不散。”
      “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谢闻喃喃念着,舌尖勾过唇角,掠出一抹自嘲,他的脊背微曲,往后仰了仰。
      遗世而独立。
      夜风吹来堂前,松雪在酒中化开。
      大堂闹哄哄的,老鸨赔笑着说没事,男人端有一张矜贵的脸,一把鸭嗓震得屋檐都要垮了,他跑来将铜钵里的一块灵石倒出揣进自个兜里,才打开门进来。
      “终于舍得来见我了?你倒是大手大脚,我的一万灵石打算何时还?我就该让全天下的人都来看看你这死出。”他围着谢闻走了两圈,而后手指着江池吼道:“这又是哪个?谢亭舟!这么小,你也下得了嘴?”
      这张破嘴实在对不起那张矜贵的脸。
      江池闻言很是阴郁。
      原来谢闻也会落俗,去染指尘世。
      “你再胡说八道,我劈了你。”青阑剑囔囔着。
      “狗仗人势。”男人龇牙一笑,轻佻地打量着江池,“你徒弟啊?叫什么林来着?”
      谢闻曲着指节在桌上叩了一下:“容初。”
      江池提壶倒酒,边说:“江池见过容初仙长。”
      “一、二...八壶,岁寒堂不贵,你再多喝些,把青阑剑抵给店家。”容初一哂,啧啧道:“你的徒弟一个赛一个漂亮,寒落山靠脸发家?丑的不收?”
      谢闻挑眉,“所以你来了。”
      “合计着我又来当冤大头了,行,就此别过,江湖再会。”容初拱拱手,转头便走,走了五步又停下,转过头来,“好样的,又不拦我。”
      江池端坐在侧,认真扮演一个斟酒小厮。
      容初拉过垫子坐下,“我早说过姓裴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满肚子花花肠子,虚伪,现在好了,让人骗得裤衩子都没了。”
      谢闻丢出太微印,郑重申明道:“拿回来了。”
      “东西的来和去都在别人的算计中,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木系的绿色灵力包裹住太微印,正在签订契约,容初弯了弯眼睛,“天真的娃,拜托你什么时候长点心。”
      谢闻道:“一力降十会。”
      容初道:“白痴。”
      青阑剑抖上三抖。
      “对不起。”容初道:“忘了,你也白痴,随谢闻。”
      “惊云长老不在,容月歌,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我抽死你。”青阑剑飞了起来。
      玉虚宗的九长老也就是谢闻的九师姐惊云,在某个风和日丽的秋天,谢闻的同期容初对惊云一见钟情,在多次蓄谋已久的偶遇下,惊云被迫老牛吃嫩草,两人结为道侣,堂堂灵枢阁少主为爱自愿倒插门。
      容初微笑道:“白痴白痴白痴,白痴中的白痴,白痴之王。”
      谢闻拍了剑鞘一下,“乖一点。”
      那声音干净语气温柔,像空谷的清风,稍稍拂过,便让干涸的河水流动起来。
      江池听得心脏停了几拍。
      谢闻道:“我会带师姐出来的。”
      那时惊云的命灯灰暗,容初和他匆匆赶往困仙坞支援,带上了太微印,那一进,有两个人再也没有从里面出来了。
      他一点也不积极,不想去做多余的事,逃避可耻但有用,他最怕又有人要为了他付出些什么,他讨厌有人来为他的冲动和愚蠢买单。
      他想了很久才下定了决心。
      “你又在想什么?她能处理好困仙坞的事,你不要说的像她出事了一样。封掌门说你生了心魔,那地方你最好不要去。”容初深吸一口气。
      谢闻捻了下指腹,“幻术而已,无伤大雅。”
      “谢闻。”容初眼冒火星,低唤道:“能不能不要闹小孩子脾气?有些事不是可以任性的。”
      “我没有任性。”谢闻道。
      “那你上赶着往困仙坞跑?”容初愠怒道:“我是不知道你们玉虚宗一个二个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别人避之不及的地方你们挨个往上凑,须清君不在,封羽是怎么管的?全反了天了。”
      谢闻掀了掀眼皮,“总要有人去的。”
      容初猛地拍桌,“那个人非得是你?”
      谢闻不说话了,喝下一杯岁寒堂,示意江池添酒,一根丝线在指尖盘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去添什么乱?惊云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你想做下一个她是吗?”容初心梗。
      谢闻饮酒。
      容初道:“又装哑巴?困仙坞的困仙二字怎么来的书上写得不够清楚?玉虚宗那些人各个把你当宝贝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带你去涉险,让须清君知道只怕要把灵枢阁砸了。”
      “我与当年已经不同。”
      “谢闻你还没飞升呢!”
      谢闻眨了眨眼,继续饮酒。
      “行,一起去。”容初长叹一声,盯着太微印看了好一阵,“诶不是,你在这儿等着我呢?你还学会下套了?”
      谢闻道:“没有。”
      “我说你那么卖力地打探太微印,忙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去玩啊?”容初双手撑着桌子,欺身上前,“装,你继续装。”
      谢闻后仰,“装什么?”
      容初翻了个白眼。
      江池贸然出声:“师尊,困仙坞很危险吗?”
      容初翘起一条腿,吊儿郎当道:“幻境之地,伤人伤己。分不清的人一辈子迷失在里面,分清了的人一出来就被蹲守的邪魔吃掉,不如不出来。”
      江池问:“困仙坞不是早被封印了吗?为何还要进去?”
      “早前布下的阵法让那里隔绝于凡间,进不去也出不来,但历久弥颓,尽管每年都会有人去修补阵法,却也无济于事,这些年来,那里开始扩张,成为妖邪之地,有意识地拉人进去。”太微印像颗普通骰子一样在桌上打转,容初怅然道:“没人想进去的,那里的阵法已经破了,最后一道防线都没有了。”
      江池疑惑。
      谢闻道:“因为那里在吃人。”
      容初道:“最先消失的是娄山,一整座山就那样消失在眼前,后来是娄山下的盐湖,看不见却能听见水声潺潺,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各大门派曾联手覆灭此地,消停了几年,又开始生长,生生不息。”
      说了半天,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江池的问题。
      桌上的酒都空了,容初又叫了三壶来,肉痛地付了全账,揣着荷包的手都在颤抖,“谢亭舟,你个败家子!”
      谢闻懒倦地掀了掀眼皮,充耳未闻。
      江池诚恳道:“容初仙长,我会帮师尊还账的,此前的一万灵石也都记下。”
      谢闻觑了江池一眼,“还什么?”
      “...还账?”江池莫名升起一种师尊想赖账的念头。
      “不用,走了。”谢闻全然没有负债的窘迫,施施然起身,走到了门口还专门往铜钵里打赏了一块灵石。
      江池厚着脸皮把三壶酒收入囊中,屁颠颠跟了上去。
      气煞容初,在座猛锤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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