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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不做君子 ...

  •   “师尊。”长街繁华,人来人往,江池说:“弟子可不可以跟在您身边?往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想去困仙坞?”谢闻在街角静立。
      黑暗遮掩住姣好的面容。
      江池道:“是,弟子想去。”
      谢闻道:“哦。”
      江池打了一肚子的腹稿,被这一个字堵得哑口无言。
      城主一案审理很快,来龙去脉全都一清二楚,恶鬼名舒棠,生前是舒涵的兄长、楚景的情人,三人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却也殊途同归。
      看着好像楚景为了修为,舒涵为了让舒棠从她腹中转生,舒棠为了报复,各有苦衷,其实他们的妒忌没有穷尽,膨胀的欲望让他们联手,他们谁都不可怜。
      他们打着爱的旗号,拿人命做筹码,落得这个结局,全是他们咎由自取。
      谈什么爱啊恨啊,一旦涉及了利益,立即卸磨杀驴。
      楚景行刑前还在叫嚣着:“我都是为了谁?我想尽办法竭尽全力提升修为,不都是为了保护荆渚吗?那些人的死我也很痛惜,不然我为何要向玉虚宗求援?邪魔当道,我若不够强,如何在邪魔手下护住苍生?”
      彼时谢闻坐在院中饮着江池刚刚打包回来的岁寒堂,江池在做饭,这几日他稍稍摸清了师尊的喜好。
      譬如师尊喜欢看热闹。
      开心时喝酒,难过时喝酒,不好不坏也喝酒,好吧,没摸清。
      除了酒,师尊压根没有什么喜好。
      酸的甜的辣的苦的,都可以吃,好像没有味蕾,江池幼时摸爬滚打在酒楼里学得一手好厨艺没有用武之地,但并不影响他讨好师尊。
      到了谢闻这个境界,其实已经没有口腹之欲了。
      但谢闻现在一点都不想免俗,他太想念做一个人时的感觉了,一个能够沐浴阳光体验人间百态的人。
      江池在厨房,一抬头就能看见正在玩丝线的谢闻。
      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他贫瘠的一生因为这个人而开阔起来,花开始有了香味,风雨开始有了温度,他从凡人这个词汇中脱身,成长为一个具体的人,有体温有心跳。
      “师尊手里的线很不一般。”江池端着饭菜出去。
      他学着找各式各样的话题来紧密和谢闻的关系,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从天南到地北,从门派的发展史到隔壁老李脱发,他的师尊实在是个话少的人。
      谢闻道:“只是普通的线。”
      这个徒弟话太密了,什么都要聊上几句,路过的狗都要被拉着唠上一唠,思维发散力很强。
      “我看你常玩,是修习了相关的功法吗?”江池把碗筷摆放整齐,然后坐下。
      谢闻摇头。
      江池道:“师尊快尝尝,不知是否合你胃口。”
      寻常人总该分享一下玩线的心得吧,顺着话多讲几句也行,偏偏师尊不这样,抛出什么话题都不接。
      一共四道菜,每一样的口味都完全不同,南辕北辙,谢闻像个挑剔的美食家,挨个尝了一口就放下筷子,“嗯。”
      “你饱了吗?”江池闷闷扒拉米饭。
      ‘嗯’是个什么评价?他真的不懂师尊,懂不了一点。
      谢闻左手勾着线控制着一个木雕小人,右手晃了晃酒壶。
      江池道:“弟子去买,还是要岁寒堂吗?我打听过,昨日春归阁从啄光郡新进了一批十八仙,只那有的特产,要一并买些吗?”
      谢闻道:“记容初账上。”
      倒是比榆林机灵,很懂得讨他欢心,但其实没这个必要的,他作为师尊,必然会护门下弟子周全,能教导的都会教导。
      思及此,他道:“心思要花在修行上,道阻且长,莫要因小失大,命运常不由人,走己道,勿以他人悲喜。”
      “弟子谨记教诲。”江池道:“那师尊的道是什么?”
      谢闻眼底掀起波澜,“曾属逍遥。当初怜悯苍生,想做圣人,而今推己及人,却想苍生怜我,允我仇恨,允我杀伐....生不可不惜,不可苟惜...呵,真是没救了。”
      好一个冰清玉洁扶玉君,石心木肠谢亭舟,让他的恨全都师出无名,他就该是个木人,没有自己的情感,要以苍生为己任,可苍生到底是什么?
      玉虚宗上下不是苍生吗?
      他的师尊师兄弟,为这所谓的苍生付出的还不够多吗?把命都搭上,却落得个自私自利、罪有应得。
      江池道:“我没有那样的本事和志向,做不了圣人,我的目光短浅,心只寸大,也不肯做圣人,师尊,假若我走到了很高的位置,那我便不能算在苍生里面了吗?我虽然愚钝蠢笨,但我会不辱门楣,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谢闻偏头看了他两眼,“君子宽而不慢,廉而不刿,辩而不争,察而不激,直立而不胜,坚强而不暴,柔从而不流,恭敬谨慎而容,你要谨记恪守。”
      手里的线失去灵力散落一片,木雕啪嗒栽倒,他闷下最后的酒,眼角微垂着,又幽幽道:“做不做君子的,都不重要,问心无愧便好。”
      君子兢兢业业,简单的两个字束缚了他多年,魔怔了一样,还以德报怨,白痴一个。
      他谢闻,只做谢闻。
      一前一后实在矛盾,先要在条条框框里活得像个傀儡,后要随性妄为做自己,江池道:“弟子谨记。”
      难得师尊讲这么多话,他却心猿意马,听来听去,字字不入耳,只有磁性的嗓音在不停盘旋回放。
      他想他大概是做不了君子的。
      七壶十八仙、二十壶岁寒堂刚好掏空了江池的腰包,剑修是真的很穷,谢闻比寻常剑修要富有得多,穷得揭不开锅时会悄悄拿秦究的丹药出去卖。
      其实也可以卖符箓,但他觉得市侩,所以不卖。
      江池盘算着怎样才能快速挣到足够养活师尊的灵石,在城内跑了两天,一无所获。
      这日他傍晚回来,揣着少得没眼看的三十块灵石,刚走到门口,门从里推开了,他吓了个激灵,“师尊要出门吗?”
      谢闻扫了他一眼。
      “不如我与你同去吧,在外或有不便,些许杂事让我去办,既省时又省力,也以免劳累了你。”江池的眼里写满了真诚,懂事得不行,看着有点可怜。
      谢闻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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