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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仙人守海 ...

  •   象征着升仙桥梁的通天塔近年来愈发不稳定。
      无数邪魔千方百计争夺,想要暗渡陈仓爬上顶端一念成仙,这个百年,便是由谢闻的师尊须清君负责镇守。
      也是在这个百年的最后一年,通天塔倒塌,魔道复苏,正派修士入地无门。
      谢闻在罗生门跌落过的幻境无数。
      他一开始分不清。
      在幻境中竭尽全力挽回,结局仍是惨痛的。
      世人都会改变,在纷扰中从人变成吃人的鬼,以至于谢闻的记忆全是紊乱的,他用了好长的时间把这些记忆封印才让自己不受心魔控制。
      “你真的认为这是现实吗?”
      “从未有人活着离开过罗生门,你凭什么觉得你能走出去?”
      “修士的顶端不是大乘期,你的师尊便登顶了,可他还不是死了。你认为你比须清君更优秀吗?”
      “你真的出来了吗?”
      与谢闻如出一辙的青年字字句句叫嚣,泄露的鬼雾遮天蔽日,极具压迫感。
      断剑挥出磅礴的剑气,黑色的带着深重的杀意。
      谢闻道:“闭嘴。”
      山崖被切断一半,落入雾气里,才修好的院子又塌了。
      榆林胆战心惊得候在院里。
      这时,半空中摔下一个人。
      秦究稳住身形,气匆匆往里进,边走边怒吼:“你又在发什么疯?!你居然想杀我,你这是大逆不道!”
      谢闻颓然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来者道:“十师兄,我在练剑。”
      “你当我傻?在房间里练剑。”秦究抱怀,“那么明显的杀意我能感受不到?掌门师兄说你生了心魔,看来是真的。”
      谢闻道:“我能处理好。”
      “病了就找大夫!”秦究是个丹修,宗门里谁有个伤病都要找他,三日前谢闻游历归来,将他的宝贝药草抢了去,他下定决心,再也不给谢闻瞧病了。
      这会儿又瞧上了,“幻境的遗症在你身上落了好多痕迹。你这三年究竟都遇见什么了?谢闻,你入魔了。”
      谢闻聆听着灵识里青阑剑剑灵的吱哇乱叫,淡淡道:“人、妖、鬼、魔,没多少区别。”
      剑灵叫着:“你自创的是什么剑法——你不是我的主人——你个夺舍的妖孽——滚啊——”
      秦究拍桌道:“你怎能有这种危险的认知!”
      “师兄。”谢闻抬眸直视道:“我不在乎。”
      秦究怔愣了许久,偏开脸,闷闷道:“邪魔歪道伤人伤己,我会想办法助你除了心魔,但最主要的还是你的作为。”
      谢闻已经有好多年没唤他师兄了,平日里秦究来秦究去,不起诨号已经算好了。
      他踹了脚木桌,别扭地御剑跑了。
      “主人别不开心了,还有小阑阑我呢。没事啦,我会保护你的。”剑灵化成一个小胖男孩抱了抱谢闻的腿。
      谢闻仰头。
      不真实感始终盘旋在心中,他不是没有动摇过。
      罗生门里没有日月,意味着没有光芒,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无穷尽的黑暗中把鬼怪的骨头弄作火把,照耀遍地的鸢尾花,如火如荼,把幻境中人的心脏生挖出来,那会是花朵的形状。
      江池在殿外来回踱步,榆林靠在栏杆上思索,残破的建筑正在灵力的催动下慢慢复原,榆林忽而开口:“你闯过忘尘了?”
      江池道:“是。”
      榆林一直认为江池只是名义上的亲传,所以他很不理解师尊屈尊降贵陪江池去渡忘尘的做法,师尊从来没有照拂过自己。他讨厌江池。
      他道:“你莫要沾沾自喜,这三年来你懒惰散漫,误了己道无妨,却不要辱了师尊扶玉君的尊号。”
      江池也讨厌所谓的师兄师姐,虚伪、善妒,他拱手道:“谨记师兄教诲。”
      榆林冷哼一声,负手而去。
      直到这时,江池才敢踮起脚尖往殿里观望。
      自忘尘出来后他便觉浑身骨血都在烈火上焚烧,烫得他窒息,他不敢去看谢闻的眉眼,但他真的很想很想见谢闻,他不愿重蹈覆辙,但更舍不得放手。
      一片竹叶轻轻划破江池的脖颈。
      他倏然回头,“二师姐。”
      萧兰盈盈靠在半截梧桐树前,手指勾来勾去,两片带着些微剑意的竹叶堵在江池前后飞舞。
      少女像夹竹桃一样,美丽里全是剧毒,积蓄的恶意要人性命,“谁允许你单独去找师尊的?”
      江池垂眸,惯常攥紧了拳头。
      带刺的藤条抽在肩膀、后背,划开肌肤,翻动血肉。
      竹叶停在脖颈发出警告。
      “再有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是。”
      江池凝望着那张狂的背影,他不明白,这样的日子与从前有何区别,听起来风光的扶玉君亲传弟子,人人都来踩上一脚。
      合该如此吧。
      汹涌的天魔气息在体内横冲直撞,荡漾出鸢尾花的轮廓,深深刻在灵魂上。
      “扶玉君从根上便是烂的,你以为他有多清白?”邪恶的声音化成一道诅咒正中花心。
      江池不信。
      “大徒弟冷血,二徒弟贪妒,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收你为徒却未尽过半分师责,他怎会不知你在宗门过着怎样的日子,可他偏偏袖手旁观,他哪里拿你当人。”鸢尾花摇曳。
      江池想,错了。
      仙人守海,不用在乎里面的海草。
      他忽然看见五光十色,仙凡的界壁徒然破裂,鸢尾花沉寂下去。
      好痛。
      身体的重铸像岩浆和海水碰撞,来了一阵霜风把江池卷进殿里,一股冷峭的灵气把所有痛楚都压过,他泫然道:“...谢闻。”
      谢闻皱眉,这小子刚刚叫自己什么?
      江池颤抖着伸出手,他想去触碰眼前人,“我会不会死啊?”
      谢闻漠道:“不会。”
      一根透明的傀线自上而下贯穿江池的身体,他失了对身体的掌控权,随即密密麻麻的凉意开始乱蹿,终于在丹田处凝出一小块水滴。
      正值此时,作为通讯灵器的鹤屏开始闪烁。
      封羽的身影出现在上面。
      谢闻望过去。
      封羽道:“官蓟来了。”
      妖族圣主官蓟身上流淌着神兽青龙的血脉,于苍梧城对谢闻一见倾心,决然要迎娶谢闻,化神初期的修为被元婴巅峰的谢闻打得满头包,此后更坚定了要迎娶的心。
      封羽‘咦’了声,又无奈道:“如渊也来了,两人打起来了。你去探探情况。”
      梵净宗的佛修如渊是谢闻的至交好友。
      “谨遵掌门令。”谢闻道。
      翠微山,九千阶尽头上方。
      暮色朦胧,猛烈的红火和耀眼的佛光对峙着,才刚降临的黑暗在其前宛若萤火与日月。
      场面一度很焦灼,元婴巅峰的如渊专修一门,主防御的金钟罩,任它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只此一招走遍天下。
      官蓟挥剑到汗流浃背,金钟罩稳如泰山。
      立地化龙,盖世之躯青云直上,尾巴甩打在金钟罩上震耳欲聋,尾巴疼。
      对手如渊偏偏一派悠闲自得,看他上蹿下跳跟个杂耍小丑似得,上下嘴皮子一翻,官蓟气到抽搐却没法子。
      “别念了!臭和尚,你出来!”官蓟破口大骂。
      金钟罩绽放出亮闪闪的光。
      “化神期了不起。”如渊道:“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一张符箓暴起数个冰锥朝官蓟打去,大乘期大能的威压让官蓟本能想要臣服,但血脉里的力量却不肯弯曲膝盖,他躲闪狼狈,直接飞上天藏到云层间。
      待他看清来人,不可置信道:“你打我?谢闻你刚刚是想杀我对吧!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如渊尊口一开:“这个不要脸的居然打我!亭舟,你快帮我报仇!”
      “我打着你了吗?你才不要脸,你比我更不要脸。”官蓟无能咆哮。
      谢闻恍如隔世。
      那年空桑山下,护心鳞碎在谢闻胸口。
      向来臭美的青龙通体零碎,最终以身为祭,推开一道空间漩涡。道消前他还在说——后悔吧,错失了像我如此优秀的道侣。
      “谢闻!谢亭舟!扶玉君!你给我解释清楚!”官蓟喊着,还没能从刚刚袭击而来的符箓上醒神,那真真切切的杀意虽然细微,但他感受到了。
      龙身上柔顺的毛发立起。
      一双比人都大的蓝眼睛里盛满熊熊怒火。
      “没想杀你,回去。”谢闻丢了个禁锢符过去。
      如渊幸灾乐祸地看着臭龙,笑道:“善哉善哉,此等凶兽合该关在笼中好生教养,以免在外惹是生非。”
      官蓟冲击着屏障道:“死光头,你死定了。”
      如渊一脸‘你奈我何’。
      “谢闻你偏心。”官蓟要气疯了。
      这动静吸引了好多注目,玉虚宗弟子的目光都停留在三人身上。
      如渊装模做样,顾及脸面,装上一副静若秋水的壳子,周身佛光,安详平和,面向谢闻施了一礼,儒雅道:“一别经年,你已是大乘期,当真是绝世无双。”
      谢闻面无表情。
      两人离去,余下一条被夺去自由的青龙,带着富可敌国的聘礼跋山涉水而来,又可怜巴巴地带回去。
      如渊神清气爽,陶醉地品着桃花酿,“你刚刚是真想杀官蓟,我感受到了。”
      谢闻道:“不是针对他。”
      “你不愿说的,我也不问。”如渊抻了下胳膊,“小僧有宣扬佛法的任务在身,想要在寒落山借住三月,不知你意下如何?”
      “随你。”谢闻道。
      如渊笑了笑,“亭舟最好了。”
      谢闻的行为举止一如既往的冷淡,但他直觉眼前人不一样了,变了不止零星半点,那股心气儿没有了。
      当年一别,再见已至阴阳相隔时。坚不可摧的金钟罩挡在逼向谢闻的死路上。
      ——亭舟,跑,别回头。
      谢闻回了头,亮闪的金光碎片像群萤火虫,漫无目的地飘荡,亮瞎了谢闻的眼眸。
      那个和尚到死都在笑。
      自爆前都还在嘴欠:抓他?做梦吧你们,小僧区区元婴,拉几个人下水还是绰绰有余。
      “我呆在元婴巅峰已有二十年,或余百年都难更上一层。世间披皮豺狼数不胜数,你年纪轻,须有防人之心。”如渊又开一壶桃花酿,散懒道:“困仙坞历来愈发猖獗,你上次与我说查到了太微印的踪迹,应是有了把握,打算何时去?”
      数年前常恨魔君自爆于困仙坞,邪魔滋生,生灵涂炭,为阻拦魔气外露,各大宗门携手封印此地,随着灵气消弭,魔气复苏更加猛烈。
      “太微印么?”
      “我以为你在荆渚已经得手。”如渊道。
      谢闻道:“有人觊觎多年,送他又有何妨。”
      如渊一思量,“也罢,以你如今的修为,何需太微印辅助。不过那人能从你手中讨到好处,是有几分真本事在身。”
      谢闻哑然,对修为一事避而不谈。
      如渊灌下一口酒,看向水潭对面桥上过路的江池,笑道:“你对收徒一事素来不上心,但未免太敷衍了些,那小子灵窍未开,不是走这条路的人。”
      谢闻看去。
      江池似有感应般停下脚步,回身行了一礼。
      谢闻漠道:“师尊要我收,我便收。”
      “你自己就没有想法吗?”如渊问道。
      谢闻摇头。
      负气之事早令他悔不堪言,傲骨折在罗生门,往后花开花落自有时,他不在乎了,“尚且自顾不暇,谈何干预他人。”
      那股心气儿实实在在没有了。
      江池从未有过追求,他不在乎俗世就像俗世抛弃了他一样,但他突然很想很想留在谢闻身边,不择手段,哪怕卑劣。
      “二师姐。”
      萧兰的眼神阴鹜,唇畔勾起的弧度带着杀意,“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带有尖刺的荆条倏然而动,卯足了劲抽向江池,打了个皮开肉绽,衣屑翻飞,江池一阵踉跄,平静道:“江池不敢。”
      “记住你的身份。”萧兰猛地一抖荆条,尖刺和树条分离,像暗器一样钻入江池的肩胛,她笑盈盈道:“也记住这份疼痛。”
      眸底掠过几缕情绪,或隐忍或算计,江池敛住神情,恭顺道:“谨记师姐教诲。”
      【滴——《清冷师尊攻略手册》连接成功。】
      【当前任务:与谢闻一起前往困仙坞。】
      【奖励:筑基中期修为。】
      【警告:任务失败,抹杀谢闻。】
      江池:...?
      张口闭口抹杀谢闻什么的真的不要太好笑。
      一道天雷来势汹汹。
      【检测到宿主的消极情绪,触发一级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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