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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小猫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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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峻受封凉王,章引宫朝外扩建,以后会成为他的凉王府。
他住的地方取名“松韬居”,平日在里面居住和处理公务。
松韬居乃至整个章引宫,总管大小事务的是个太监,名汪越,是呼延峻身边的红人。
陇原靠近魏国,胡汉杂居,境内住有不少魏人。
边关穷苦,陇原在呼延峻治理下,富裕程度反而胜过魏国边关。呼延峻重视汉化,明令禁止,治下不得歧视魏人。
许多生活难以为继的魏民,会来到陇原谋生。
汪越曾经念过书,家道中落,他开始为生存挣扎。汪越不愿穷困潦倒一生,但在边关,他没有出色本事,没有傲人家世。
听说陇原招收太监,放置在章引宫伺候,汪越心一狠,找了屠夫把自己阉掉。
与其穷苦庸碌,不如去到贵人身边,搏一条通天大道。
汪越读过书,最喜爱戏文子里的良臣得遇明主桥段,可惜他学识不够精深,成不了良臣,但还是希望可以遇见赏识自己的人。
他选进章引宫,很快凭借识字,以及擅长察言观色的本事,受到重用,被安排去侍奉呼延峻。
没几年,汪越得到呼延峻信任,成为章引宫大主管。
比起还在为一口饭奔波的同族,他虽然不再是个完整男人,却拥有地位与钱财。
“大王。”汪越给茶杯续上茶水,道:“旖罗郡主安顿好了,您今晚可要去见郡主?”
呼延峻听见这个名字,惊觉若不是汪越提醒,他差点忘记从魏国来的宗室女。
他被魏国皇帝封王,对魏国俯首称臣。
当年,他的父亲向先帝求娶魏国公主,先帝不想下嫁公主,便从宫女当中遴选一人,封做郡主嫁过来,成为大妃。老族长死后,和亲的郡主被逼着殉葬。
呼延峻同样求娶公主,他与老族长不可同日而语。皇帝年轻,膝下女儿年幼,先帝的公主都已嫁人。魏国朝廷考量后,把宗室女子嫁给他。
老族长时,陇原需要巴结讨好魏国。到呼延峻时,魏国则需要拉拢他。
嫁来陇原的宗室女,封号旖罗郡主,呼延峻已经为王,他有正妻,且是须卜部族长的女儿,旖罗是作为侧妃。
“走吧,本王去看看她。”呼延峻起身,这些时日,他忙于公务,着实冷落了后院。
旖罗相当于魏国嫁过来和亲的女子,于情于理,呼延峻都不能太忽视。
来到旖罗居住的偏殿,呼延峻望着殷勤招呼的秀丽女子,陡然间生起股无味感。
他非好美.色之人,面对女子的温柔小意,同样不拒绝。在世间,女子依附男子而活,伺候夫君,是她们打小学习的本领。
旖罗眉眼温柔,她是个聪慧女子,既然被选中来陇原和亲,再哭哭啼啼只会惹来厌烦。不如讨好夫君,生下一儿半女傍身。
况且,她抬眸偷瞟呼延峻的脸,她嫁的人是一地之王,长相气度非寻常人可比。
要说来陇原之前,旖罗还在怨恨被选中,见到呼延峻后,一片芳心暗许,只想得到夫君垂怜。
她不过一母亲早逝,父亲不喜的没落宗室女子,在盛京,以她的条件,嫁个身份高贵的丈夫很难。但来了陇原,她的丈夫是王爷,还十分英俊。
“大王。”旖罗含情脉脉,“您能过来,旖罗真的很高兴。”
按照惯例,呼延峻既然来了她的院子,晚上会在此留宿。
呼延峻闻到旖罗身上的熏香味,想起合漪很少在身上戴香包,他常年喝药,染上浅淡的药香。
他安抚着旖罗的手背。
“本王还有要事处理,旖罗好好照顾自己。”转头朝汪越吩咐,“把渤海国送来的那批珠宝,带来让旖罗挑选。”
“大王!”旖罗看着呼延峻离去背影,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事,让他来了又离开。
明明在呼延峻的后院当中,她年轻貌美,还懂讨好人,怎么就留不住丈夫。
到了室外,没有屋内浓郁的熏香味,呼延峻呼吸新鲜空气。
方才,旖罗靠在他怀里时,怀中是柔软温热女体。
他抱过另外一人,那人的身体同样柔软,却是清瘦的,身上有淡淡药香。
呼延峻望着自己的手,他曾用这双手,顺着合漪脊背轻轻安抚,他的心,因为触碰到合漪而剧烈跳动。
这世上,能让他如毛头小子般躁动的只有那人。
“合漪最近怎样,他有犯病吗?”
汪越答:“近日天气转暖,公子有心情出来走走。不过,公子昨日吹了会风,今天犯了头痛,已经请来大夫医治。”
听闻合漪生病,呼延峻往锁月阁方向走去,“我去看看他。”
合漪服完药,含着竹沥用筷子夹来的蜜枣,甜丝丝的味道,压住药的苦涩。
他躺在竹椅上,怀中趴着一只小奶猫,浅金色绒毛,四肢牢牢黏着他腹部。小身躯一起一伏,正在他肚子上酣睡。
合漪轻柔摸着小猫背部,跟竹沥说道:“它睡的好香。”
竹沥问:“要不要我把小猫抱回窝里睡?”
合漪摇头,小声说:“它不重,很轻的一小只,我喜欢抱着它。”
小猫是今天应天星来给合漪看病,带过来的。他说他平常喂养的野猫,突然下崽,生了两只。一只夭折,活下来一只。小猫被母猫抛弃,应天星把它带来,看合漪喜不喜欢养。
合漪向来是受照顾的一方,他还从未照顾过其他人。小猫巴掌大,可以双手捧起,叫声洪亮,爪爪与嘴巴粉嫩嫩,煞是可爱。
竹沥端来煮好放凉的羊奶,合漪用木勺喂它,喂了两次羊奶,小猫与他混熟,把他当做母亲。合漪去哪里,它都要跟着,睡觉要趴在合漪身边。
头一回,被弱小生物如此依赖,合漪颇感新奇。他抱着小猫爱不释手,喂食、哄睡都亲自来,小猫十分信任他,紧紧地依偎在身边。
竹沥见合漪满脸幸福抱着小猫,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真正了解他。
合漪没有野心,很容易满足。呼延峻坐拥一方,他的两个儿子阿朝努与页博,同样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权势和财富。
他们会送合漪奇珍异宝,会高价寻来认为配得上合漪的东西,却少有人送没有价值的小猫。
合漪从未像喜爱小猫这般,喜爱其他礼物。竹沥曾经出身尊贵,如果他还是在魏国,没有经历战败成为奴仆,他会送合漪华服珍宝,把最昂贵的礼物相赠。
可有谁想过,合漪真正喜欢什么。
竹沥开始嫉妒应天星,无论是他这个人,还是送的礼物,总能恰到好处让合漪开心。
侍女小跑到跟前禀告,“大王过来了。”
合漪正抱着小猫假寐,没有听见侍女的话。
竹沥到门外迎接呼延峻。
“你家公子呢?”
“公子在小憩。”
呼延峻见竹沥穿着内侍服,恭敬地低头行礼,突然问:“当了几年奴仆伺候人,心中可有怨言?”
竹沥头越发低的厉害,“未曾有怨言。”至少这三年,他待在合漪身边侍奉,即使只能以内侍身份,他心甘情愿。
呼延峻不知是否相信他的话,嗤笑:“是不敢还是没有?”他无需竹沥回答,径自往屋里走。
“你们留在外面。”
汪越躬了躬身,“诺。”
竹沥亦道:“诺。”
呼延峻轻步走到内室,合漪躺在竹制摇椅上睡着,胸口位置趴着只奶猫,他用手护好,一人一猫睡的正香。
许是服过药,容易犯困,合漪躺着躺着不知不觉睡过去。
他睡颜恬静,墨发披散,嘴角不自觉勾着。
呼延峻悄悄把小猫从他手中抽走,合漪并未察觉,小猫离开熟悉的地方,睁开眼缝,挣扎着喵呜几声。呼延峻怕吵醒合漪,小心地抚摸小猫脑袋,小猫摸的舒服,不再喵呜喵呜叫唤。
宠溺笑道.“小东西,随你的主人,只能顺毛哄,又乖又软,讨人喜欢极了。”
他走到门口,把小猫交给汪越,让汪越找些羊奶喂猫。
他回去内室,把合漪抱到榻上,盖好锦被,坐在榻边看着合漪睡颜。
夜晚安静,窗外凉风呼呼,屋内烛火摇曳。合漪睡的香甜,呼延峻守着他,生出岁月静好之感。
守了合漪许久,已至深夜,汪越进来询问,他是否要回去安寝。
“东厢房收拾一下,我今晚住那儿。”
呼延峻给合漪捏紧被角,吹熄室内烛火,只留下两盏照明。
“走吧。”
汪越把门合上,不让任何人打搅合漪安睡。
呼延峻在锁月阁东厢房就寝,汪越在东厢房打地铺,主子有什么需要,他随时可以在。
竹沥通常睡在左侧耳房,紧靠着合漪所住的正屋。
锁月阁只有他一个内侍,院外有侍卫把守,院内是侍女。竹沥总管锁月阁大小事务,晚上安排人轮流值班。
对于合漪的事,竹沥向来亲力亲为。晚上他会在正屋小榻上睡觉,合漪有丁点风吹草动,他立马可以起来侍奉。
今晚,他守在正屋门外,远眺天上月亮。
月亮好高,遥挂在天际,洁白明亮不染尘埃。凡人只能仰望月亮,却无法真正触碰到。
对竹沥来说,合漪便是那只能仰望无法触及的月亮。
今夜同样有人难眠,客居的卫淮打开窗户,静立窗前望月,望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合漪清早醒来,居然在锁月阁见到呼延峻。
他什么时候来的?
呼延峻已经看过来,他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大王,您来的好早。”
呼延峻笑了,“我昨晚来时,你困的睡着,晚上我在东厢房过夜。”
合漪窘迫,“您可以把我叫醒。”
“你睡的那么香,我怎么好打扰。”呼延峻关心道:“头还疼吗?”
“喝完药,睡上一觉,已经不疼了。”合漪说:“昨儿是我贪凉,看外面太阳暖和,出去溜达一圈,没有穿披风,便着了凉。”
呼延峻探上他的额头,“不错,确实没有发烧,就是身体太凉,得多穿点。我让汪越送人参来,给你补补身子。”
结果,汪越不仅送来了一盒子百年老参,还有几张皮草,其中有张完整的白虎皮,是呼延峻去年打猎猎到的。
合漪抱着小猫,看着汪越让人挨个捧着的礼品,兴致缺缺点了点脑袋,让竹沥着人收进库房。
现在才入秋,皮草这些过冬衣物他真用不上。那张白虎皮,看上去威风凛凛,合漪喜欢归喜欢,不会真的拿出来显摆。
陇原的冬天寒冷刺骨,风大的可以卷起地上砂石。合漪体弱,向来怕冷,每年冬天他都要窝着不出门,和动物冬眠有的一比。到时候,把白虎皮铺在床榻上,再抱着汤婆子,晚上可以睡上好觉。
他握着小猫的两只前腿,左右摇了摇,“小猫咪,冬天咱们睡一个被窝好不好?你睡在白虎皮上,说出去多威风,以后遇见其他的猫,可以跟他们吹牛,你可是把老虎踩在脚下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