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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万人迷的悲伤没人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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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空自己……对,就是这样,然后想象你的指尖有一滴水,感受它的流向,跟着它一起流动……好极了!”
斯黛拉迷迷糊糊地听从这个声音,只觉得身体变得轻盈,思绪也轻飘飘的,像踩在一朵云上。
”……你的手正在抚摸水的波纹,亲爱的,拨弄它试试看……”
魔力消失了,教堂不见了,她从这场考试中抽离出来,脚下是浩瀚寰宇。她赤足走过一个又一个星系,触碰一颗又一颗星星,璀璨的星河给她一种莫名的亲切与温暖,好像抛弃了一切,重新被母亲的羊水包围。
她感受到一股力量在体内凝聚,仿佛一个新的宇宙将要诞生,并从她的身体里迸发。
“医神在上,斯黛拉,你给了我一个巨大的惊喜!”
斯考特的祝贺声让红发少女猛然惊醒,她从那种迷幻的状态中挣脱,又回到了自己的躯壳。刚刚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但完成的“星散”又证明了它的存在。
等等,什么,我完成了什么?
斯黛拉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可置信。
首先涌上心头的是狂喜,这股剧烈的喜悦近乎要把她逼出眼泪。
但随即是更剧烈的害怕与恐惧,而未知进一步地催化了这种感觉。谁在我的脑子里,他或者她——甚至很有可能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斯黛拉不断地在脑海里呼唤这个神秘的声音,但没有任何回应。
它——暂且称呼这个声音为它吧,一定是一个高阶魔导士,仅仅是几句话就能让她完成一个从未成功的中阶法术,它对魔力的理解深不可测。
斯黛拉想她的后背一定已经被冷汉浸透了,但她不能表露出来——这不就是作弊吗,斯考特先生这样正直的人就算再怜悯我一定也不会容忍这种恶行。似乎让斯考特先生冷场了,怎么办,我要如何回应——哦对,我应该高兴的。
她向斯考特露出一个她自己都能想象到的僵硬的笑容。
“恭喜你,斯黛拉,在阿斯克勒庇俄斯陛下的祝福下,第十五次攀爬,你终于摘得了这朵玫瑰。”斯考特也觉得奇怪,这孩子上一次连门槛都没摸到,怎么突然就一次成功了,他原本还想偷偷用魔力帮她呢——毕竟这次考试,她一定要通过才行。
没关系,即使她运气好,侥幸成功了一次也不过是勉强摸到门槛的初级牧师,不会破坏计划。斯考特心情大好地无视了斯黛拉奇怪的笑容,摸了摸她的头。
“医神在上!”斯黛拉站起身,面向大理石雕像行礼,又向斯考特笑道,“先生,是您放水了罢,感谢您的宽广心胸,这真是我十五次考试里最简单的一次。”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不必妄自菲薄。明日我会安排受勋仪式,待你在阿斯克勒庇俄斯殿下面前完成宣誓,我就会将代表中级牧师的银勋章别在你的胸前。”斯考特用戴银戒的手指点在她额头,画出一个s和斜竖,“另外,你不能一直用手杖,我的小羊羔,一个中级牧师需要有自己的祭具。”
“斯考特先生,我,我会考虑……”斯黛拉想到自己的短刀,但那怎么能算牧师的祭具?可祭具本就供不应求,若非露西夫人相助,她连手头这把祭具也没有呢。斯黛拉有些头疼,只想先把斯考特这关敷衍过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随便买把法器充当祭具交差,嗯?”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早已为你准备好,斯黛拉,我曾发誓在你通过中级牧师测试后将它赠予你,只可惜你前十四次的表现让我险些违反誓言。”
他从祭台上拿起一柄星纹银的手杖。这柄手杖成十字架形,长约一米二,通体刻有水波纹,以展示盖亚女神的恩赐,顶端缠绕着由软翡翠雕成的小蛇,两边侧支各镶一颗月光石。因为主材料是密度最大的星纹银,整柄手杖拿着沉甸甸的。
斯黛拉整个人定在了原地,她没想明白,只不过是过了一个成年礼,怎么世界就大变样了呢?天哪,两把祭具!教堂里的其他牧师能有两把祭具吗,恐怕一把都够呛——她连梦都不敢这么做!
“如此贵重之物,我受之有愧。”斯黛拉急忙摇头,这份礼物砸得她头晕眼花,也带来几分不好的预感。
“不必如此,星纹银本就是令堂之物,虽然你将其赠予了我,但我有将它反赠于你的权力。而软翡翠在镇上不算稀奇之物,更别说月光石。”斯考特看着斯黛拉心意已决的眼神,长叹一声,“若你心有不安,便成为教堂牧师来回报阿斯克勒庇俄斯陛下的恩赐吧。”
这份预感成真了,虽然斯黛拉并不希望它灵验。斯黛拉原本的梦想就是当上帕洛斯镇的牧师,但来自卡拉的邀请打破了这一计划。父亲希望她留在镇子上,觉得城市的混乱会让她迷失,久而久之斯黛拉自己也这么认为,可当拿到拉特里学院通知的那一瞬间,她还是可耻地动摇了。
斯黛拉低下头,她看不清自己的心。无数个难挨的夜里她想象卡拉的中心广场——布莉姬的兄长曾经描述过,她甚至幻想自己真的有一个远在王城的主家,她会风尘仆仆地赶往王城投靠他们。
但她想起父亲总是皱着的眉头,又想到布莉姬失落的脸,想到安娜傻乎乎地叫姐姐,最后是斯考特眼角的皱纹,斯黛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会的。”
刚好可以去布莉姬的生日宴了。斯黛拉想。
“你不想试试吗,斯黛拉?”老主教将手杖递给她,笑呵呵地说,“万一我以次充好蒙骗你呢?”
“请不要这样说,斯考特先生。”斯黛拉无奈地接过,这是一把正宗的医神领域的手杖——并没有贬低露西夫人的意思,只是医神领域的短刀实在奇怪,难不成要用刀尖指着病人给他医治吗?
手杖有些重,斯黛拉得用两只手才拿得起来,她想了想,念了一个初级咒语。
白光从软翡翠的中流淌而出,在斯考特的指尖勾勒成一只蝴蝶,扇了扇翅膀,随风散去。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女孩笑着,却又没有那么高兴。
入夜,无月光,无云,只有一片沉寂的黑色。
旅馆的客房中,斯黛拉盯着笔记本上的备忘事项发呆,好久才慢慢拿出炭笔,将去卡拉市的各项事宜逐一划去。
斯考特先生刻意放水,就是为了让我成为教堂牧师吧。沐浴在阿斯克勒庇俄斯陛下的恩德之下,选择成为一名教堂牧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斯黛拉静静地躺在床上,长长的裙摆被压在身下。她没有脱衣睡觉的力气,只是看着烛火随着细微的风摇曳。
她没有哭,也不应该哭,毕竟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实现了。她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就像今天的夜晚。
虽然早就下定决心一生在无名村或帕洛斯镇度过,但真的来临时,还是心有不甘啊。她翻身,不小心压到了自己头发,痛呼一声。
嘶——我的心太过浮躁,这不应该。斯黛拉在心里向阿斯克勒庇俄斯祷告。仅仅是想到去城市的可能便让我心乱,果然留在镇上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还得找时间和布莉姬说一声。斯黛拉打了个哈欠,又想到回去的事宜,咬着牙从床上坐起身来,开始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突然,窗外钻进一个高大的人影,斯黛拉反应不及,被抓住了胳膊。
她下意识以为是匪徒,尽力挣扎起来。男人被她抓住几道血痕,偏过头去,斯黛拉仍不依不饶,甚至动作得更加剧烈,他快要按不住她,急忙捧起她的脸,“是我,安德烈斯。”
斯黛拉刚停下动作,安德烈斯便接着道:“快跟我走,马上会有人来捉拿我们——”
“等等,我们?”斯黛拉打断了他的话,“先生,你方才恐怕口误了,我们,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明白吗?”
“小姐,请听我说,我刚才——额,总之,就是我们。”安德烈斯抿唇,他那原本就美丽的嘴唇变得更加完美,“我,和你。”
“你惹的事,我走什么?”斯黛拉也懒得问发生了什么,她那双猫儿一样的眼睛平静地看向安德烈斯,像一块冰冷的宝石。
安德烈斯想到此前他与斯考特的对话。他一直以为斯黛拉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女孩,没想到斯考特这蠢货竟然主动暴露了自己的意图,还觉得胜券在握,透露了一部分计划来挑衅他。
安德烈斯以为这是斯考特的进步,是一种激将法,他在心里嗤笑斯考特高看了少女在他心里的地位,没想到在办公室里的匆匆一瞥,居然坐实了这老东西的愚蠢。
他神情变得复杂,面对斯黛拉冰冷的、厌恶的神情,也并不生气,天空一样干净的眼睛里流露出几丝怜悯。
安德烈斯嗫喏几声,最后一咬牙,“你父亲是被通缉的卖国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