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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万人迷就是遭人惦记 ...

  •   “考试在下午,我还有时间去买点红柑皮。真遗憾,上午有一段不愉快的经历。”

      斯黛拉吩咐男仆了几句,走下旅馆的楼梯。少女身穿一条浅灰色的裙子,花纹复古,束腰并不很紧,但依旧凸显出她纤细的腰肢,左肩挂着一个小挎包,装着嗅瓶,腮红之类的小物件。

      她微微抬着下巴,两绺酒红色的鬈发吊在额上,直直垂坠在胸前,碧绿的眼眸水润晶莹,像一块价值连城的翡翠。

      安德烈斯跟在她身后,长发用发绳紧紧束起,好似金灿灿的太阳,坏掉的右眼被长长的刘海所遮挡。他身侧别着斯黛拉纠结了好久才借给他的佩剑,左手提着斯黛拉的红色小皮箱,身着姜黄色长袖衫,外套咖啡色马甲,只是背上背着的编织筐大煞风景。

      木台阶年久失修,一有人踏上去,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音,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女神赐福,幸好我没有将灵魂吐在路上。”踏出旅馆大门,斯黛拉看了看四周,小声抱怨道。

      安德烈斯只是笑笑,侧了侧身子替她挡下大半烈阳。

      正值中午,连风都仿佛凝滞了,整个空间白茫茫一片光,更别提集市人满为患。汗水从斯黛拉的额角顺着面颊滑落,她感觉柔顺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像被人泼了一份浓汤,极不舒爽。

      只可惜,需要采购的事项太多了,斯黛拉一时半会还不能躲回旅馆。

      瑞拉的货币体系比较完善,从小面额到大面额分别是银子做的便士、先令和金子做的英镑,1英镑等于20先令,而1先令又等同于12便士。虽然斯黛拉自觉一辈子也见不到英镑,但银币的叮当声也足以令她心情愉悦。

      快速买了诸如奶酪、果酱、豆子等食物后,斯黛拉逃似的钻进了露西夫人的小店。这里售卖各种魔药与魔药的原料,有时运气好还能撞见魔导士交易低级介质,但这都不是斯黛拉爱来的原因——她最喜欢的是露西布下的法阵,冬暖夏凉,比冰块还管用。

      “医神在上!”凉气扑面而来,斯黛拉幸福地转了圈。

      店长露西夫人是个妙人,第一眼就看破她的伪装,因此和露西夫人独处时她也懒得再装模作样。

      “小斯黛拉,你可真伤我心。”高个子女人从账本里抬起头,笑吟吟地瞥了她一眼,娇嗔道,“这分明是我的功劳。”

      露西夫人是突然搬来帕洛斯镇的,她一身长裙,常年戴着遮蔽面容的黑纱,据她本人说正在为家人服丧,可谁也没有见过她的父母兄弟。

      没有人愿意与这个比卓沃夫女郎还神秘的女人交往,除了斯黛拉。露西夫人不会乱嚼舌根——可能是因为没人听信她的话,也不觉得她没有志向是丢人的事情,她乐得在这儿撒野。

      而且她也知道露西夫人的秘密,这种双方保守互相的秘密的隐秘感让她们的关系比普通朋友更加牢固与复杂。

      红发少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露西夫人满不在乎地耸肩,“小猫咪,我想阿斯克勒庇俄斯殿下应当不屑于同我争抢这点感恩。”

      ——是的,在充满各种信仰的瑞拉里,不信神明的露西简直是一个怪胎。她甚至、甚至敢挪揄神明,斯黛拉光是想想就要晕倒。

      “还是一便士的白菖蒲和醋果花?”橱柜上放着银制天平,但这次露西夫人没有使用它,只是拿手掂量——这也是她们心照不宣的秘密,“前几天进了新货:五便士一盎司的暗闪蝶鳞粉,你要看看吗?

      斯黛拉正在看橱窗里的新药剂,随口搭话道,“阿克索的碗啊,夫人,您真令老顾客寒心,四便士是我愿意为我们的亲密友谊所能付出的最多了。”

      “亲爱的,你可找不到比我更公道的价格了。”露西夫人哼哼地笑了两声,又为她打包好几瓶治疗药剂,“你还在等祛斑药剂吗,心肝儿,不会有人炼制那种成本高于收益的药剂的——更何况,你的雀斑可爱极了!”

      “谢谢你,露西。”斯黛拉闻言摸了摸脸颊,但只有肌肤细腻的触感,“父亲说以前我这样面容有瑕的女性是不能见人的,即使在家里也得戴着面纱。”

      “但是——算了。”露西夫人长叹一口气,黑纱也遮不住她的无奈。

      “抱歉。”斯黛拉能感受到露西的善意,但是就像邻居们说的那样,父亲怎么会害她呢,所以她只能听父亲的,也只能回以露西道歉,“我今天大概得早点走,你知道的,我要去——”

      “你要去拿给布莉姬小姐的礼物,对吧?”露西走上前,敲了敲她的头,“本来想和你一起去见她,但那孩子似乎不太喜欢我。”

      高个女人状似苦闹地叹口气,递给她一个简陋的木制盒子。

      “这是——噢,天哪!女神赐福,不,我的意思是,太感谢您了!”斯黛拉惊叫一声。

      盒子里放着两柄大马士革短刀,光滑的桃木手柄,刀身是带有妖冶花纹的花青钢,无疑是最诱人的大马士革玫瑰。而更吸引人的是刀上镌刻的符文,这些神秘的字符决定了这柄短刀的品质。

      “成年礼总是特殊的,所以我决定给你点惊喜。铁匠阿格姆手艺不赖,这两柄刀本就品质精良,更何况花青钢是性质相对稳定温和的介质,因此我只是稍加改造,它们便成了祭具。”露西带着她一一识别刀上的咒语,斯黛拉认不全,但她明白这是医神领域的符文。

      “夫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任何话都不能表达我对你的感谢。我从没有想过我会拥有一把祭具——你知道祭具有多么稀少,即使当时在父亲的遗产里发现了花青钢,我也只是想着做一把好刀…”斯黛拉有些语无伦次,她的眼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双颊发红,鼻头也泛着可爱的红晕。

      “我明白,心肝。”露西轻轻地理顺她打结的发梢,像在逗弄一只围着裙角打转撒娇的猫咪,也不枉她连夜钻研阿斯克勒庇俄斯的仪式,“你该走了,不然一会儿赶不上你的牧师测试了。”

      目送心爱的小猫出了门,露西开始慢悠悠地收拾行李。

      既然这里也没有,那只好再换一个地方了,难道根本不在瑞拉国内?

      露西揉了揉眉心,为了这个任务她四处流浪十几年,从繁华都市到僻远乡间。

      她想到那人严肃的脸庞,又长叹一口气。殿下当真是多虑了,三百年前克洛里教皇突然归隐,有没有后人都难说,即使有后人,其血脉也经过了多代稀释,根本不足为惧,何必一定要追杀克洛里家族呢?

      算了,这地方也没有令人留恋的地方,只有那位柯罗拉小姐有些意思。

      露西哼着不知名的歌谣,黑纱遮蔽了她的面容。

      ……

      斯黛拉并不知道真的有人为了她的家族而来,想必知道也只会感到自豪。她提着大堆东西,正巧碰到了安德烈斯,“劳烦你抽出一点时间,帮我把这些带回旅店,安德烈斯先生。”

      安德烈斯微微弯腰,背筐满满当当,已经快要溢出,他把小皮箱递给斯黛拉,斯黛拉接过,朝他挥了挥手,看着他的身影融化在金黄的阳光里,才转身离开,向着教堂方向走去。

      帕洛斯镇绝大多人都固定信奉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因此通往教堂的路极其平坦,几乎成为镇上的主道,两侧植有高大的乔木,比刚才的路段凉爽不少。

      接着,事先没有一点预兆,在树冠投下的深绿色隐蔽里,露出蜜黄色肩膀,奔跑过来的,正是布莉姬。

      她系着深红的发带,茶色的长发散开,像飞鸟的尾羽,额前一圈薄薄的刘海被风吹起。她棕色的脸庞被晒得红艳艳的,两只灰色的眼睛嵌在深深的眼眶里,饱满的嘴唇微张,嘴角高高翘起,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斯黛拉——”两个少女紧紧地抱在一起,布莉姬用她低沉的嗓音欢快地说着,“母亲说今天来做祷告,你的屋子我就交给亚历克斯了,他今天休假,带着安娜小妹在你的院子玩呢。”

      “伊阿索女神在上,她不仅带来了痊愈,还带来了你。”斯黛拉纤细的手指优雅地划了个圆,随即卸下伪装一般,语气变得俏皮起来,“天哪,你可不知道,我今天从出发起就怪事连连,就连我找的那个车夫也急着去脂粉巷找乐子似的,颠死了。”

      两个少女时而迸发出一阵笑语,不过斯黛拉仍然有所顾忌,含蓄地抬起花边的袖口,挡住了嘴唇。

      “好了,不说那些烦人事了。你来的正好,我有些东西要给你。”斯黛拉从小包中拿出棕褐色的帽子,“这是给亚历克斯哥哥的谢礼。”她又拿出短刀,“这是给你——我亲爱的小云雀,你的生日礼物。”

      “怎么现在就?难道你不来为我庆贺吗?”布莉姬抓住重点,“为什么?刚好那个男人可以为你守家,不是吗?”

      “没有你,我会无聊得没命的。”布莉姬环着斯黛拉的手臂撒娇。

      “亲爱的,下周三我要去卡拉市给拉特里学院面试——你知道的,就是我俩一起发送申请的那个。前天我收到了回信,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面试时间正巧在那周,我或许一周都回不来。甚至,我参加完牧师考核,再休息一天,就得出发了。”斯黛拉帮她梳理了杂乱的刘海,把刀柄朝向她,“你看,我请阿格姆先生刻了名字,我们是一套,分别雕了小苍兰和风铃花。”

      布莉姬撇了撇嘴,好半天才说,“我不要这个,我要你的。”

      斯黛拉犹豫了一下,想向她解释送刻有全名的礼物在贵族的礼节是向他人示爱,但转念一想,布莉姬怎么不算挚爱呢,便咽下这些扫兴的单词,拿出自己的那柄。

      “为什么'Stella'是风铃花,而'bridget'是小苍兰?”布莉姬逗她。

      斯黛拉歪了歪头,认真答道:“你不是说想去王城当执行官么?我希望你永远开心,永远幸福,无论成功或失败都能永葆初心。”

      布莉姬用那双湿漉漉的灰蒙蒙的眼睛凝望着她,半晌,轻轻笑了笑:“我会的,你也如此。快去教堂罢,别错过你的考核。愿医神庇护你。”

      两人相视一笑,在胸前画出蛇杖。斯黛拉又抱了抱她,把短刀放进挎包,才继续向教堂走去。

      大约下午三刻钟,圣彼得教堂。

      内堂庄严肃穆,大理石的柱子撑起穹顶,红绿黄相间的彩色玻璃把阳光折碎。正前方是阿斯克勒庇俄斯的雕像,他一手叉腰,一手执蛇杖,眉眼低垂,如在俯视众生。四周挂着他的妻子厄庇俄涅与五个女儿的画像。雕塑前是一张祭台,上面摆放着密银祭器与各种蛇鳞。

      在这只有钟表嘀嗒声的静谧环境中,斯黛拉伏在案前,写着她的考核卷子。理论她已经背的滚瓜烂熟,因此写的轻松惬意。笔尖摩挲过羊皮纸,发出阵阵“沙沙”声。

      “斯考特先生,我的笔试部分已经完成了。”斯黛拉拿起一旁的莎麻布将笔尖擦拭干净,才与墨水瓶一起收纳进写字盒里。

      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从桌前走到她身后,粗略地扫了一眼羊皮卷,而后点头道:“不错,斯黛拉,你又进步了。”

      他头顶法冠,身着长白衣,肩披圣带,左手戴银戒,右手执一柄刻有蛇纹的银杖,面目悲悯,眼神温和,如同医神一般垂着眉眼。尽管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他的举手投足犹如跳圆舞曲一般典雅,只有手上薄薄一层茧子彰示着他有一段不好美好的回忆。

      随后,他领着斯黛拉去了她最头疼的法术测试地。理论部分尚可熟能生巧,但魔力术式真是练习百遍千遍也无法成功。

      斯黛拉想老先生一定是怜悯她,给她放水了,这次抽中的法术竟然是中级术式中最为基础的“星散”。

      “星散”名字听着很华丽,其实操作起来并不难,更有着“魔导士基本功”的别号。这个法术是将魔力分散成万千丝缕,漫入不同个体体内,还要根据不同个体的情况来调整魔力束的大小,要领在于对魔力的精准掌控。

      而正是斯黛拉不擅长的,换句话说,整个魔导士领域,就没有斯黛拉擅长的。

      如果是初级法术,努力还能有结果,但对于中级以及更高级的法术来说,或许自己的天赋才是关键。斯黛拉每天都会对着父亲的笔记练习简单的中级法术,也会在每次失败后总结经验,她自问这五年没有一日得闲,可即便如此,她也没能施展出任何一个中级法术。

      斯黛拉有些自暴自弃,但她看到老主教温和的笑容,又暗自鼓劲。

      至少要全力以赴。斯黛拉闭上双眼,用心感受指尖聚集的魔力束。魔力就像一个顽皮的孩童,怎么也不听话,按着自己的喜好横冲乱撞,斯黛拉仅是控制住它们就满头大汗。

      一想二念三引……不对不对,想象我是一个容器……还是不行!难道我就只能止步于此了吗,难道我真如父亲所说是一个平庸至极的人?

      斯黛拉感觉她又被遥远回忆里的阴影追上了,她的双手开始乏力,凝聚的魔力束也出现溃散的征兆。

      “小猫咪,放轻松。”一道声音在斯黛拉脑海中响起,带着令人入迷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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