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碗白粥》那只貂爱吃草

2、孝子支灵堂

　　“大姐姐，詹家明唤你去吃餐饭。”宝妍稚嫩的嗓音，肖芸警觉。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佯装没事人，跳下泡桐树，略微不甘心地瞥了瞥树下的破瓦房，拍拍灰，“鸿门宴？”

　　詹宝妍澄澈的一汪眼波直勾勾盯着她，肖芸叹口气，跟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讲什么鸿门宴嘞。“行呗，行呗，宝妍带路。”

　　“大姐姐不知道地方在哪吗？”走近才发现小女孩手里攥着几根稻草，麻花辫乱了溜出发丝穿杂着一些稻草碎，固执地扬起脑袋直至看见肖芸的一双眼睛。

　　她们现就站在詹家明的房子附近，肖芸爬上树的时候没看见烟囱冒出半缕烟，吃饭？总不可能在这吧，故而自然是烦劳做了信使的詹宝妍带路喽。

　　哒哒哒、哒哒哒，女孩子的皮鞋敲击着青石板路，肖芸留意到，那是一双城市风格的时髦精美的小皮鞋，脚后跟处破了几个洞，正好塞得下黄豆大小的石子。

　　盖了层灰土的朱红色，早已融进了这泥泞。

　　弯弯叨叨，大山里绕来绕去，嚯！居然还有块平地，几座建筑，藏在密不透风的树丛和一脚随时踩雷的毒蛇眈眈之中，肖芸心里嘀咕起琢磨。

　　找了这么久都没有的线索会不会躲在这里？那詹家明肯这么乖乖告诉她？

　　肖芸跟着詹宝妍跳出大山，跺了跺，居然是结结实实的水泥地，称着奇，望见前方半垣墙断裂，漏出里面隐隐约约的场景，每个人粗布披身持着根竹竿，跪倒朝向……什么？看不清。

　　“九重门上烧钱纸，地狱门开放善人，孝男孝女伤心拜，引亡来进十重门……”咿咿呀呀，幽怨的啼哭，某个女人尖尖细细的嗓音，钻得人疙瘩子密密麻麻。

　　“……北方原属丙丁火，火德星君占坐场，来到北方无坐位，歌郎移步到西方，西方本属庚申金，金德星君占坐场，金德星君占了位，歌郎移步到南方，南方原属壬癸水，水德星君占坐场。”

　　当、当、当，三下大磬的余音撕咬着肖芸的耳朵，她干脆扯了助听器，世界一下陷入死寂，嘶嘶电流。

　　等等，这个唱词，是不是错了？

　　手臂被猛烈掐了一把，肖芸疼得差点原地蹿出三米，也想发作，但见詹宝妍的嘴唇合合开开，冲向自己皱眉不耐烦。

　　肖芸重新戴上一大把年纪的助听器，“怎么了？”仔细看四周，竟不知不觉被詹宝妍带到了几座建筑的最深处。十几米开外，半垣墙断裂的开口，乌泱泱聚了群披麻戴孝的人，童男童女朝前开路，很快，一行人没入苍翠的山林，无影无踪。

　　女孩子拽回肖芸的思绪，扯着她衣服，“这里，詹家明招呼你吃饭的地方。”松手，推肖芸一把。孩子如蚁的力气没能撼动女人半分。

　　噘嘴，依旧拿那双几乎快报废的小皮鞋踢开一粒粒碎石。

　　“宝妍，你不进去吗？”肖芸摸不着头脑。
　　“詹家明又没叫我去吃呀。”赌气。

　　土坯房内忽的传出摔碗声，噼里啪啦的响声在宁静的丛山里异常突兀，灰仄仄的肥鸟嘎着大嗓门，报复心地甩下一滩稀泥。

　　詹宝妍缩了缩脖子。

　　只见房内出现个走路一高一低的瘸人，头皮上一坨坨癞疙瘩，只几根秃毛扒拉脑门，全身止不停的抖抖抖、抖抖抖。“你给老子滚进来！”不知道哪棵树上掰的木枝做成拐杖直冲詹宝妍。

　　肖芸一把搂住小女孩，捧着她脸埋进胸脯，“什么态度？詹家明，给我老实点，你别得意哎，老娘迟早逮住你！”

　　詹家明：……
　　平举的拐杖头掉了头指向肖芸，施加了重量手更加抖，明明该是剑拔弩张的刺激对峙，此时却变得莫名滑稽。

　　“好了好了，大姐姐进去吧。”詹宝妍怔怔地呆板盯了他们一会，“爸……爸爸，消气算啦。”

　　山林外面，咿呀悲泣的送葬队伍，黄纸铜钱遍地飞洒，卷舌的火苗猛起如一位暴君，吞噬下南无阿弥陀佛经，童男童女的纸人浴火焚身，最后灰烬里还有随时反扑的不甘。

　　众人哭，嚎声骇走了乌鸦，压下了亡者魂魄。

　　“说吧，唤我吃饭，又打什么坏主意？”肖芸饭菜一口没动，撂下筷子直截了当问。音一落，饭桌气氛迅速冷却。

　　屋外，桀桀桀、桀桀桀的怪叫，詹家明难得堆出笑容，意味不明地盯着肖芸眼睛，话却不是对她说的，“宝妍啊，等肖警官吃完，给人铺张床去。”

　　小女孩乖巧地点点头，扒拉米饭，两条腿悬空在高脚凳上荡啊荡。
　　“大姐姐，山林里有狼的，会把你吃了。”
　　“你走不掉喽。”

　　一个两个都这么阴恻恻，肖芸的脾气一时火恼，正想发怒把饭碗扣到桌上，偏眼瞥见内屋堂中盈盈烛火，映照到地上的长长黑影……像极了，灵牌？

　　肖芸决定留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