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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天光从窗外透进来,一只手伸到沙发边,把开了一夜的台灯关了。

      陈薰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伸手到茶机上拈了根鸡爪,边刷手机边啃。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她啃鸡爪时发出的一点声音。小黄在身后的沙发上睡得正香,脸上还带着前一日的妆。

      而陈薰的样子看上去一点也不困,显然是坐着玩到了早上。她之前偶尔也会在小黄这儿外宿,但说是“外宿”,其实都不睡,把小黄熬眯过去了她也没睡。

      到了早上,她准备坐地铁回家了,想起小黄那个有洁癖的室友,便起身把沙发茶几都打扫了一遍,连掉到地毯上的头发都捡了起来。她确实不是很能理解,一个有洁癖的女生为什么还会热衷于约炮,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嘛,有的是她跟不上的思想潮流,管人家那么多呢。

      “啪!”陈薰一巴掌拍在小黄的屁股上,“回你房间去睡,等会你室友回来了逮个现形!”

      小黄迷迷糊糊,一听后半句,卷着毯子就滚回自己屋了,最后不忘回头看一眼,发现早收拾干净的客厅,对着陈薰就抛了个泪眼汪汪的感动眼神。

      陈薰插着腰站在门口,皱眉摇头:“搞得跟我俩在约似的……”

      她拎着包出了小黄家,走进刚刚照亮马路的晨光里,虽然不困,但熬了一夜,头开始隐隐作痛,不出意外的话,中午也会没胃口吃饭,到了下午搞不好又会胃痛……这就是这她个年纪要面对的恼人状况,时时提醒她,人生的春天和朝阳已经慢慢退后了,好日子被她不知不觉挥霍掉了,回过神来,就到了现在这样。

      不好,也不算坏。该吃吃了,该玩玩了,也做了自己热爱的工作,人生并没有亏本,只是没有那么赚而已。

      在这样的人生里,该不该冒险去追求点别的欲望呢?小黄当然是鼓励她勇敢往前冲,不行大不了丢个人,伤个心,如果能赚到喜欢的人,之后就算被一群人骂一骂,她又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我们都站在你这边!不用怕!”小黄信誓旦旦地说。

      “呵。”陈薰看她一眼,“你说得轻巧哦,要是惹得不好,我们‘铭心’搞不好都做不下去,到时谁给你发工资?”

      “我不怕,我们又没做错什么!”小黄想也不想就说,“再说了,你要是追不到尚一清,那我们也没风险,你要追到了,我们倒闭了就跟着姐夫混……”

      陈薰拿着啤酒瓶就要敲她:“倒什么!‘铭心’是绝不会倒闭的!”

      “是是是!我错了!‘铭心’会越做越强!以后我们‘铭心’来姐夫!养三个!四个!”

      小黄还是没有躲过挨啤酒瓶的命运……

      最后,陈薰总结道:“追是不可能追到的,最多就是玩玩。”

      “……老大,霸气啊!”

      坐上地铁,陈薰酒也醒了,她将额头靠在冰凉的扶手上,自语道:“玩什么玩,玩都玩不起……”

      回到家后,她洗了个澡,就回房间补觉了。

      普普通通的房间,陈设简单到看不出性别——没有娃娃,也没有手办,也没有其余任何摆件,一眼望去就是床,书桌,笔记本。然而,这屋里却有一样完全表现了主人喜好的东西,而且表现得独一无二:那就是全黑的墙纸。

      这个家,从陈薰搬进来后就没人来过,包括房东。她也不敢让人来,怕吓到别人。

      其实她不是什么外表无害,实则变态的隐藏犯罪分子,她只是不敢一个人在白色墙壁的房间里关灯睡觉。

      不知有没有人能理解她的感觉:关了灯之后,当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原本漆黑的墙壁就会慢慢变成灰白色,朦朦胧胧的一片,像沼泽畔的雾气将她包围。这个时候她会觉得不舒服了,但又无法一直闭着眼,总有忍不住或不小心睁开的时候,就算蒙着被子,睡到一半伸出头来,醒来翻个身,又忍不住会看一眼那白惨惨的墙壁,然后又睡不着了。

      要说恐惧也谈不上,更多的是一种生理上的不舒服,心浮气躁,神经敏感,反正就是睡不着。但要说不是恐惧,却偏偏用一种最简单的方式就能破解:只要有人跟她睡在一个房间她就踏实了,很快就能正常入睡。

      工作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开着灯睡的,但后来发现这样对睡眠质量影响太大,继而又影响白天的精神,长此以往,她怕会英年早逝。于是,她只能采取另一个办法:把房间用深色的墙纸包起来。换了几种墙纸之后,发现还是纯黑的最有用,而且很快就习惯了,连白天待着都不觉得难受。

      但是她知道别人肯定接受不了,尤其她还是看着挺亲切一女的,谁知道别人会给她套上什么想象。

      是啊,她看着挺亲切的,也挺正常的。不过既然有这种“怪癖”,就说明她必有变态之处。只是她变态得比较晚,进程也比较慢,甚至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什么明显的变化,或是痛苦。

      其实就是高中的时候,她早恋,和男朋友情到浓处,觉得世界上没有人比他俩更好,既然如此,不如一起更快乐一点。

      所以她是自愿的。至于到底快不快乐,到现在她居然说不清楚了。按理应该是挺快乐的,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不过后来东窗事发,当然就不快乐了。

      她为此休学了一年。很奇怪,好像这种事情都是女生休学,男生照常该干嘛干嘛。不过她休学还不完全是因为舆论压力,而是为了……生孩子。

      陈薰现在回忆都很想笑。那时她真的觉得自己和男朋友世界第一好,先生孩子,晚几年结婚就行了,没毛病,管全世界怎么说。而且她有一对非常包容,甚至溺爱她的父母,虽然很不同意,但却含泪尊重她的选择。

      她还记得当时如何跟父母保证的:我会幸福,我们一家三口会幸福长久地生活下去!

      按照某些大众剧情,问题就应该出在她男朋友身上了。但老天其实对她挺厚道的,她男朋友属于少数既痴情又有责任感的男生之一,就连他父母也很通情达理,这事本来是可以照着她的理想发展下去的。

      直到她开始出现孕反,然后变成了什么都反。她便开始恨自己了,骂自己蠢,为什么年纪轻轻,别人还是一朵鲜花,她却要变成熟透的大冬瓜。她越想越怕,天天闹情绪,说她不干了,还做出过猛灌冰水这样的自杀行为。那段时间,父母哄,男朋友哄,男朋友的爸妈也哄,但她的心态就是一崩再崩,感觉世界末日都不过如此。

      后来就小产了,这好像也没什么意外。幸运的是,男友一家对她不离不弃,发誓负责到底,不幸的是,她已经不喜欢他了,原本是世界最最好,后来是看都不想看。

      男友狠狠地伤了心,后来想不开跑去韩国留学了。而她复读了一年,考出了自己原来水平的二分之一,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但又觉得这就是报应。

      整件事情,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她自作自受,害人害己。而且原本还可能有个美满的结局,都让她自己作没了。关键是,真的丢人。她复读去了另一所高中,但县城就那么大,全是老实巴交的娃,她简直一战成名,走到哪都是反面教材,直到上了大学才摆脱。

      毕业后之所以漂那么远不敢回家,也是因为这个。为了和十八岁那个白痴加神经的自己彻底割席绝裂,她连从前的朋友都不要了,关系网断得一干二净,逢年过节,回家都是偷偷摸摸的。别说见到别人,连见自己的父母都会觉得丢脸,经过这么多年才总算好些了。

      中邪,当年绝对是中邪了。陈薰这么安慰自己。

      中邪到那个程度,留下一点后遗症也是在所难免的。从大学放假回家的某个暑假,陈薰发现了自己的睡眠问题。起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怕那灰灰白白的墙,后来很仔细地回想,居然摸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这似乎和“那个”经历有关。

      她和男朋友之所以可以鬼混,是因为高三的时候,很多学生都在学校附近租房住,男朋友当时也租了个单间,而她是住校生,那几个周六下午就以留在学校自习为借口跑去和他约会,一共也就三四次吧,然后就“中奖”了。

      他们在租屋里,大概是作贼心虚,每次都会把窗帘拉得死死的,而且不开灯。昏暗的小屋里,四面墙壁变成了一种灰灰白白的颜色,就这么映在了她的视野里,还有脑海里。

      那些失眠的、说不出的不舒服的夜晚,她并没有想起那些场景,所以直到很久以后才将两件事情联系到了一起。然后她明白了:自己对那项不可言说的活动已经没有爱了。

      不仅没有爱,而且打从心底厌恶。

      就像看见那灰不灰,白不白,模模糊糊的墙壁,从视觉到心灵的感觉上都十分排斥,不愿去想,想了就觉得说不出的别扭,难受,还有一点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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