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APTX不是毒的二三事》晨昏见星

6、05

　　并未花费太长时间，伊斯威特找到了机房，开始调查信号屏蔽器所在，并试着搜索拷贝研究所内部服务器中记录的数据。
　　显示屏停在了密码输入界面。
　　斯诺看见了他的搜索内容，试着提供一些情报：“叔叔在找什么呢？”
　　伊斯威特微微偏过头：“一种用来治病的药物资料，也可能是一种毒药。你知道医生们在你身上实验的是什么药物吗？”
　　“不知道呢。”斯诺嘴里这样说，却伸出右手，比划出了噤声的手势，在伊斯威特的注视下，凌空写下一个单词：Sherrinford。
　　这当然不是斯诺被实验的药物。后来这被称作Sherrinford的半成品的药，也即“试验阶段的名侦探”，在经过多次改进后，得到了一个正式的代号。
　　“……”伊斯威特原本不抱什么希望，得到答案后按键尝试可能密码的动作停了下来，诧异的瞥了一眼斯诺，接着抓紧时间在密码框内输入了这个词。
　　APTX-4869残缺的资料被成功弹出。

　　这是火灾后组织搜寻出来的、关于第四实验室研究仅存的资料，多数是散落在各处幸存文件的照片或扫描件。然而那都是些老旧或是与APTX-4869关联过低的资料，关键数据与核心理论都全部损毁，使得这令人着魔的毒药几乎成了废案。
　　保存在加西亚服务器中的数据多是被篡改过的，就算可能被带走，斯诺也不必阻止。
　　伊斯威特一目十行的扫过，也明白了这里并没有保存什么重要资料。他也不显失望，打出一个名字：乔尼·麦加里蒂。
　　斯诺抿了抿唇，给了他需要搜索的字符与密码：MTTX913。
　　弹出的表格中，数个实验体的姓名出现。在乔尼的名字后头，切切实实的写着一个词：已死亡。

　　伊斯威特显然在外头还有同伴，他掏出手机在便签里里输入加密过的暗语，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删除了所有文字，留下了一个词：蛛网（Cobweb）？
　　他将手机界面转给斯诺看，斯诺点了点头，想了想，接近伊斯威特，在他的手机上输入：纽黑文柯尔特兰药物研究基地。

　　加西亚公司在东海岸数个城市都有研发合作对象，位于纽黑文的柯尔特兰药物研究基地正是组织第七实验室所在，组织原本命令加西亚完成的大多重要工作都已经转移到了那里进行。
　　伊斯威特不疑有他，删除所有文字，以暗码重新编辑好文本，保存在便签中。
　　控制门禁的系统不算复杂，伊斯威特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随后在斯诺无声的协助下他找到了同处一室的信号屏蔽器的位置，关闭它也没用太久。
　　伊斯威特将同伴需要的信息通过简讯发出，拷贝资料倒是需要等待一段时间，但也不足够贝尔摩德带人赶过来。

　　隶属于组织的全部电脑都保存着某种被称作暗夜男爵的凶险病毒，那是一种凶残无比的电脑病毒，原本的代号已经被舍弃，因如著名小说家工藤优作最广为人知的角色暗夜男爵一般神出鬼没而得名，倘若在错误的环境中运行，就会自行销毁磁盘与计算机内的一切数据。
　　斯诺很好奇这位伊斯威特先生特地带了多个U盘分别拷下带着病毒的文件，会不会是想尝试解析病毒代码。

　　随着密闭门开启、卷帘门缓缓上升，伊斯威特带着斯诺前往了二层回廊。他扫视着旋转楼梯、圆柱的方位与一层大堂各个角落，判断出无法被射击到的安全位置，随后示意斯诺回去研究所内部。

　　斯诺感到不安：“叔叔，我们不走吗？”
　　“啊。外面恐怕有坏人等着我们。地下应该是安全的，你记得躲好，无论发生什么，都千万别出来。”
　　看来一场战斗无法避免，斯诺装作懵懂的答了声“好”。

　　不多时，贝尔摩德带人到达了研究所，尚未下令分开搜查，就看见伊斯威特大大方方的站在二层回廊上。
　　他很谨慎，只露了一面昭示自己的存在就立刻躲到了掩体之后，根本没有跟组织交涉的打算。
　　原本还打算说些什么的贝尔摩德只得冷着脸，命令黑衣人打手们一见到人影就射击。
　　研究所的后门早被物理手段封死，前门是唯一的出入口，她只需要守住楼梯口与大堂就好，没有必要上去与伊斯威特死磕。

　　两方就这样僵持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早在拉克、伊凡与索耶发现了几名试图靠近罗德岛医院的可疑人物、却发现那些只是混淆视听的杂鱼之后，拉克就明白了伊斯威特的真正目标，干脆利落的将保护图伊卡的任务丢给伊凡，自己则带着另外一名狙击手索耶转移了狙击点。
　　他从三处合适的地点中挑了一处，听着耳麦中监视者传来附近再度发现陌生身影的汇报，表情越来越兴奋。
　　他舔了舔嘴唇，仿佛闻到了宿敌的气味。
　　他盼望着与强敌交手，他渴求着沐浴鲜血，即使这可能暴露他的身份。
　　伊斯威特的举动分明是想拖延时间，拉克已知晓伊斯威特正在等待的同伙是谁。
　　在享受这场盛宴之前，他可以将这位搜查官当作前菜。

　　拉克换上了夜视瞄准镜，将枪口指向了研究所，在耳麦中说道：“贝尔摩德，是时候叫你的小弟子出来见见世面了。将人丢进战场，这才是最快的成长方式。”
　　贝尔摩德顿时面色铁青。
　　她握紧手枪，通过耳麦向周围各自隐蔽的黑衣打手们下令道：“上楼搜索伊斯威特……你，”她示意自己身旁一人，“前往地下实验区，随便找个实验体，挟持成为人质。”

　　大堂十分空旷，贝尔摩德确信伊斯威特不会躲远，能够听见她大声下达的指令。
　　黑衣人们通过旋转楼梯逐一上楼，贝尔摩德自己却是转移到了合适的位置。

　　斯诺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与伊斯威特分别后他回到了地下监控室，此刻握紧了耳麦，闭了闭眼。
　　他面无表情的开门，走向楼梯间。

　　耳麦的收音效果很好，贝尔摩德那边的动静也很大，听她陆续发出的指令，应当是伊斯威特在回廊边缘冒头，开枪阻拦了那名打算前往地下的组织成员。

　　斯诺仔细辨认着耳麦中传来的每一丝声响。
　　被四人围攻的伊斯威特或是躲在掩体后面，或是拿敌人当挡箭牌，游刃有余的处理着突袭者。
　　组织的打手们本以为人多势众解决区区一人只是小菜一碟，几位心高气傲的原雇佣兵甚至对贝尔摩德的命令不屑一顾，与伊斯威特狭路相逢时，却被一手截拳道打的落花流水。

　　交战中，贝尔摩德把握机会射穿了电路。大量电力设备突兀断电，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
　　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贝尔摩德命令道：“开枪！”
　　顿时子弹出膛的火光如流星般划过夜幕。

　　虽然挑选的都是炮灰，能被组织收入囊中的成员都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在应急照明启动前的短短几秒内，为了躲开封锁了闪躲空间的子弹，伊斯威特借圆柱之力一跃而下。
　　贝尔摩德预判般的射击，却落了空，反而被伊斯威特锁定位置。他翻滚了一圈卸力的同时，举起刚抢来的枪支瞄准。
　　闪躲不及，贝尔摩德右臂中弹。
　　匆忙躲到圆柱之后的她忍痛焦急的通过耳麦呼叫支援：“拉克，你还在等什么！”

　　然而伊斯威特的谨慎仿佛刻在骨子里，即使被迫下到一层，他仍然远离了外围玻璃幕墙。
　　两枚子弹相继穿透玻璃，伊斯威特却以余光未卜先知一般的躲过了狙击，一个翻滚藏身到大堂圆柱之后，丢出了一枚烟雾弹。
　　拥有温度的特殊烟雾隔绝了玻璃幕墙外的窥探，这无法阻止黑衣人们相继从二楼追下来的脚步，却阻止了拉克与索耶瞄准。
　　拉克无法准确知晓伊斯威特躲到了哪里，却勾唇笑了。
　　伊斯威特这一系列举动都证明了一件事，他以身涉险，是想通过子弹弹道判断出狙击手的位置，传递给他的同伴制造机会。
　　他们的真正目标并非图伊卡，并非研究所内可能保存的资料，而是组织的狙击手，是拉克本人。

　　刚巧，拉克的目标也不是伊斯威特，是时候转移，开始新的游戏了。
　　他命令索耶瞄准研究所大堂内一切移动的目标。
　　舞台上的演员过多了，他要提前开始灭口。
　　玻璃幕墙又多了一个孔。
　　第一个不幸中弹的是组织的黑衣人，察觉外头有人无差别狙击，打手们不由得破口大骂，四散奔逃。
　　贝尔摩德同样不可置信：“拉克？！”
　　耳麦中，拉克病态的笑着：“他恐怕是CIA的人。逃吧，贝尔摩德，如果你不想被一起炸上天的话。”

　　整个研究所各个重点区域都被预先安装了炸药以防万一，听着拉克恐怕会兴奋失控的将在场所有人埋进废墟，来不及思考，斯诺按下了耳麦的按钮开关。
　　他与伊斯威特同处于烟雾构成的屏障内侧。
　　或许是因为习惯了与黑暗为伴，他的夜视能力还算可以，借着应急灯逐渐亮起的微弱的光，他辨别出伊斯威特躲藏的地点，以对方放下手机后举枪瞄准的动作来看，伊斯威特想先解决掉看起来就是组织高层的贝尔摩德。

　　斯诺不能去赌伊斯威特会不会手下留情不瞄准要害，如果贝尔摩德此时倒下，拉克也就没了后顾之忧，很可能会直接引爆炸药。
　　斯诺也清楚，伊斯威特很可能不是拉克所说CIA的人，而是来自MI6的搜查官，赤井务武。
　　若能活捉这位搜查官，组织必然会尝试拷问。一旦他被调查出身份，即便组织舍不得，作为其亲属的宫野姐妹或许仍旧会被放弃，甚至，他的家人也可能受到牵连。
　　斯诺不允许这样的意外发生。
　　他知道唯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的道理，但他也不可能因此选择协助拉克剥夺赤井务武的性命。

　　短短数秒，强忍着头疼，斯诺找到了孤注一掷的方法。
　　他计算出了拉克与索耶射击的弹道，清晰的按照伊凡教导的方式报出了伊斯威特所在，偏离了不到五公分的距离。

　　拉克狙击时从来不瞄准胸腔，他喜欢挑战高难度，眉心。
　　有了明确的射击方位，二人默契的进行了配合：索耶先行击穿玻璃，拉克的子弹穿过孔隙，确保弹道不会被玻璃大幅度偏移。
　　玻璃幕墙再度穿了个孔碎裂开来，发出清脆声响。
　　子弹顺利贯穿了伊斯威特的右眼，鸭舌帽飞起，被遮掩的容貌暴露了出来。

　　中年男子捂住右眼，半跪地上，坚持着不肯倒下。
　　他仅剩的左眼眼神仍然锋锐，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一枪命中他所在的位置还能用巧合来解释，两名狙击手的配合只意味着一件事：烟幕没能起到遮蔽的作用。
　　应急灯光也足够稳定与明亮。
　　斯诺绕了个圈，走到了伊斯威特面前不远处。

　　伊斯威特望见雪见宿站在他的面前，斯诺也终于看见了这位入侵者的全脸。
　　亚裔，锋利的脸型与眉骨，黑色短碎发与未打理干净的胡碴。虽然做了伪装五官无法完全重合，但声线近似，身高与年龄相符。
　　那无疑是赤井务武没错。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却是一名男孩做出的誓言：“不用露出这样的表情。即使你真的做了坏事，也该得到法律制裁，而非遭遇这样的生命威胁。一事归一事，放心吧，在揭开事件真相之前，我一定会保护你。”

　　斯诺微微颤抖起来。
　　他几乎是在耳麦中旁听了整场战局，猜测着赤井务武每一次接近组织成员时可能作出的举动，清楚他目前所持的手枪是属于他自己的，其中理应残留一发子弹。
　　在彻底死亡之前，赤井务武还拥有反击能力。

　　但斯诺只能去相信。
　　装作上前查看伊斯威特的生命体征，斯诺走到他与贝尔摩德之间，状似刚才只是运气好。
　　他做了一次深呼吸，强行清空了思绪，“不经意”的挡在了拉克与索耶的射击弹道上，按住耳麦说道：“右眼被贯穿，没救了。”
　　他看见伊斯威特艰难的动了动手，在他的注视下，取出了手机。
　　他没有阻止，而是转过身去，看向贝尔摩德。

　　填满子弹的拉克发现斯诺的脑袋堵住了瞄准镜的每一丝缝隙，带着浅浅的笑意命令道：“给你三秒，让开。”
　　贝尔摩德喊了一声：“已经够了，拉克！别忘了你的任务！”

　　任务？目标不是伊斯威特吗？
　　身子依旧在颤抖，被杀意锁定却不愿见到最后一丝希望断绝的斯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赌一把拉克的理智。
　　正在迟疑，就听耳麦那头隐约一阵嘈杂，一名组织成员接入了通讯频道：“拉克大人，有一可疑车辆正在接近您目前所在地点，速度非常快，正副驾驶座上分别是一男一女……”
　　听完汇报，拉克语调忽然兴奋：“嘁，真是无趣。”

　　既然无趣，既然可能被人发现了藏身地点，又为何兴奋？
　　斯诺脑海中闪过这样的疑问，察觉拉克退出了通话。

　　半躺在地的赤井务武垂下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