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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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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很幸运，找到了合适避雨的废弃小木屋。
为免引来西泽与林中野兽，他们没有尝试点火，只在附近采摘了些许果实。
木屋的床已经散架了，三人整理了木料，将找到的布料都搭在上面，蜷缩在避风的角落里，将外套当作被子，尝试熬过这一晚。
受潮的小木屋散发着一股生锈发霉的气味，夜半时分，一直保持着清醒的赤井秀一在黑暗中睁眼。
他听见原本抱着膝盖蜷缩着的雪见茜悄悄的爬起身。
她走到了窗边，盯着外头小雨发呆。
冷的不由自主的发抖。
赤井秀一等了一会儿，见女孩没有回来继续睡觉的打算，同样站起身，走到她身旁：“睡不着？”
雪见茜摇了摇头：“书上说，在野外过夜是要有人守夜的。”
“外面的动静，我有注意，放心。”
“……这样。”雪见茜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又反应过来赤井秀一应该是听见了自己起身的动静，刚想说些什么，扭过头打了个喷嚏。
赤井秀一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女孩身上。
很温暖。
“谢谢，不过我没——哈啾。”
“别逞强了，去睡吧，保持体力。”
“我……”雪见茜犹豫了一下，看向窗外：“就想多看一会儿。树林、雨、天空与夜晚，今天之前，我只在影像里见过它们。”
这可不正常，想到先前二人第一次听见烟花声响的样子，赤井秀一忍不住疑问：“你们难道一直生活在研究所里？”
或许是被要求过不可以告知外人任何信息，雪见茜迟疑着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赤井秀一挑了挑眉：“当然。”
“嗯……”盯着赤井秀一看了一会儿，雪见茜点了点头：“特纳氏综合征。也许你没听过这个病症的名字，总之在药物研发完成之前，我哪里都不能去。不说这个了，”女孩晃了晃脑袋，满是好奇的问道：“雨好像越来越小了。现在是晚上，如果它停了，就能看见月亮和星星吗？会遇到流星吗？我有好多好多愿望想实现。”
特纳氏综合征，赤井秀一记下了这个陌生的名称：“很可惜，最近整个英国都没有流星雨。你想许什么愿？”
“来英国的路上，我已经看见了太阳、乌云和白天，接下来想看看星星、月亮还有黎明，然后是大海，不是在飞机上透过云层俯瞰，而是拍打沙滩的海浪。听说是大海孕育了一切生命，海底住着小美人鱼，可以在海上看到日出时分玫瑰色的云块……我不贪心，这只要一天就好……”
赤井秀一静静陪着雪见茜，听她小声说着自己的愿望，直至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停下，云破，月出，撒下一片微弱银辉。
“你看，月亮出来了。”
如数家珍的雪见茜闻言抬起头，明亮了眼神：“好耀眼。”
她伸出手试着抓住那月光，惋惜的看到乌云又一次将光亮遮掩。
“不见了……嗯，该睡了。可惜呀，我大概再也见不到黎明了。”
意识到即使成功等到救援，女孩也会回到不见天日的研究所生活，赤井秀一认真道：“会有机会的。书里也说了吧，就算夜晚再黑再漫长，只要坚持下去，总能见到黎明曙光的。”
“嗯！”
他们回到睡的不算安逸的雪见宿身边，互相依偎着蜷缩起来。
不多时，赤井秀一身边响起雪见茜浅浅的呼吸声，而不知何时起，雪见宿悠长的呼吸声变快了些许。
他睁开眼，就着微弱的月光发觉赤井秀一的视线，低声道：“谢谢。”
“……你很爱你的妹妹。”
“当然，小茜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只是……她说的没错，我们大概不会有机会看到黎明了。”
“别这么早就放弃希望。”赤井秀一宽慰道：“我相信救援会在犯人之前到来，你们的父母也一定拼命在找你们吧？”
雪见宿却不报任何希望：“我们的父母……唉，算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小茜她，一点都不害怕……死亡。”
他说到“死亡”这个词，又打了个冷颤，“我们来参加祖父的葬礼，她却早早计划好了旅行的行程，如果不是发生意外，我们或许会在海边看日出。”
“她好像很喜欢童话。”
“是啊，父母、研究员们，还有童话，都将‘死’描绘成升上天国拥有永恒的幸福……很可惜，事实就像西泽写的那样。我们生于组织，注定是会下地狱的。”
“组织？”赤井秀一神情肃穆，丝毫不像个孩童。
雪见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那位研究员，西泽，他一定会回去检查的。如果他找到这来，请你躲好，千万别出去。要是我跟我妹妹没能逃过这劫……”
他身体打着颤，半是因为冷，半是因为恐惧。
“……你一定确认安全后再悄悄离开，别动我们身上的任何物件，别被任何穿着黑衣服的人看见，等你的父母找到你，告诉他们……”
如同交代后事般，他说出了一个将发音死记硬背下来的名词：“‘Sherrinford’不是毒药。父亲说过，MI6的搜查官误会了它的用途。”
“——”赤井秀一父母的工作是完全保密的，就连身为二人儿子的赤井秀一都是在机缘巧合下得知实情。
雪见宿是因为知道二人身份，还是单纯歪打正着，希望赤井秀一将真相传递出去？
“别告诉其他任何人你能听懂日文，即使只有你一人，也要活下去，代替我们一起……”
被说话声吵醒的雪见茜迷蒙的翻过身来，嘟囔了一声：“宿？”
两人不再说话。
……
次日黎明，雪见茜睁眼。
头开始针刺般的疼痛，肿胀的脚腕也不再是能被忽略的存在。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忍耐下去，接着依据这点判断出了时间，大约是四点左右。
不算太久的忍耐过后，不绝于耳的虫鸣鸟叫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搜救人员带着犬只的呼喊声。
身旁二人被吵醒了，雪见茜开心道：“救援到了。”
赤井秀一没有听从雪见宿“躲起来”的劝告，而是先行从木屋走出，以防万一。
他跟着父亲学过截拳道，虽然还很不成熟，但犯人对小孩子的戒心也不算高。
可惜的是，先找到他们的并非救援。
赤井秀一做足了准备，唯一没能料到的是，在别墅被他耍的团团转的西泽竟然拿到了枪。
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面色狰狞，一眼就越过门口的赤井秀一，看见后面缓缓走出来的女孩：“好，雪见茜，你们很好。”
脚腕红肿的妹妹被枪口指着，雪见宿想都没想，不管不顾的挡在了她身前。
赤井秀一也上前一步，对西泽质问道：“你为何一定要取她的性命？”
“……”西泽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害怕的双腿不断打颤的雪见宿。
这位哥哥大吼着指了指自己心口：“有本事你冲我来！”
赤井秀一蓦然睁大了眼，拉着雪见宿一同侧扑。
“砰——”
枪声震响，惊起大片飞鸟。
觉察赤井秀一右臂被弹丸擦伤，雪见宿发出一声惊呼，赤井秀一却强忍着疼痛一声不吭，视线紧紧盯着西泽握枪的右手。
两人踉跄着稳住身形。
雪见茜同样被巨大的枪响吓出了生理泪水。她咬了咬唇，试着与西泽交流：“你的目标只有我吧，我不会反抗，请放他们离开。”
西泽或许良心未泯，也可能是子弹数量有限，还想逃出生天的他不打算在无关人士身上浪费太多，抑或只是因后坐力吃疼，又对自己的枪法毫无自信。
总之，他对两个男孩晃了晃枪口：“……让开，不然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雪见宿咬了咬牙，低声对赤井秀一说：“你与这事无关，逃吧，不要再管我们了。西泽背叛了组织，父亲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命令‘月系统（MOON System）’来追踪，将他灭口。忘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别对任何人提起，你会没事的。”
当时雪见宿说话的声音非常轻，赤井秀一的注意力又全部集中在西泽身上，没能意识到这个名词的重要性。
仿佛听劝的放弃了雪见茜一般，他左手紧紧钳制住雪见宿的肩膀，用力扯着他缓缓退开。
赤井秀一的表情动作过于严肃。
虽然相处不过短短一夜，雪见宿却能明白赤井秀一不是会惧怕死亡威胁而退缩的人。
毕竟出身组织，即使只是自幼耳濡目染，雪见宿也明白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冷静下来之后，他察觉到周遭过于安静的氛围。
有谁在看着他们。
他不再抗拒来自赤井秀一的力量。
或许是碍事之人退开令西泽稍稍获得了满足，他缓步靠近了雪见茜，耸着肩克制着笑意，将枪口指向她，嗓音低哑的说了一句话：“放心，绝不能原谅的只有你，看来你还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无妨，回地狱再思考吧，小恶魔。”
自己做了什么？雪见茜不明白。
沿着外祖父铺就的道路前行、撞碎途中母亲认为挡住去路的墙；探寻生命的奥秘，追求无病无痛的长生，这难道是绝不能被原谅的罪吗？
时间仿佛凝固。雪见茜隐约听见有人在说：“住手。我不知道你跟池川这一家子有什么恩怨，但孩子是无辜的。”
相当清冷的女声，雪见茜听过这样的声音，是参加葬礼的客人其中之一，名字是……赤井玛丽。
她的位置并不正确。西泽离雪见茜太近，如果无法准确的击中脑干，西泽依旧能在死亡之前扣动扳机。
“哈，无辜？你说这恶魔？”西泽冷笑一声，手指动了。
他不在乎自己的结局，甚至没去看玛丽一眼，他一心一意的想要剥夺雪见茜的生命。
女孩明白自己即将面临什么，她知道自己应该说些求饶的话语至少拖延时间为赤井玛丽制造机会，嘴唇却紧闭着，喉咙干哑。
「绝不能原谅的。」
「恶魔。」
她的脑海中回荡着这些，她不明白为什么。
随即——
枪声响起。
研究员的眉心溅出了血花，子弹从他的后脑勺进入，穿透了脑干，没入木屋内。
反射着寒芒的枪身飞落。
越过那寒芒，雪见茜看见了研究员仿佛大仇得报般的眼神凝固成了不可置信。
温热的液体与少许脑组织飞溅到她的脸上。
啊，原来这才是死亡。
实验室的前辈们允许雪见茜接触的从来都是已经死亡的实验体。
无论他们最终的表情是多么惊恐，前辈们都解释说他们是自愿为医学献身，灵魂会升入天堂，等到医学进步，他们会有机会回来，因为组织会逆转时光的洪流，让死者复生。
她信了，她竟然相信了。
死亡不仅仅是人类进步的动力与安宁的象征，它也可以是不甘、悔恨、痛苦与崩溃，是一切执念都成为虚妄，是生命消散后弥留的空无。
即使将前辈们的解释当真，即使药物研究当真成功，组织也不可能大度的令背叛者回到世间。
自己怎能忽略呢，童话里不灭的灵魂、永恒的幸福，是依靠善良来创造的。
女孩伸手触碰那参白的赤红，后怕的颤抖起来。
如果这就是死亡，那么西泽先生说的没错。
雪见茜并不是无辜的。
无论初衷如何，她的手中沾满了鲜血。
如今她就是组织用来缔造死亡国度的工具，是名副其实的恶魔。
树林中，赤井务武走了出来，枪口硝烟未散。他看着不再动弹的西泽，冷声为这位教徒送上了最后的告别：“愿你的上帝宽恕你的罪行。”
赤井玛丽没好气的看向他：“你最好在活捉现行犯后再说这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