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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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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诺注视着赤井秀一。
接下来该提出的疑问回归了既定的预案，他轻声的、柔和的改变了嗓音，那是尘封多年的、属于雪见茜本音，相较二人初见时分毫未变：“你还记得吗，‘我已经看见了太阳、乌云和白天，接下来想看看星星、月亮还有黎明，然后是大海’？”
赤井秀一微微睁大了眼，他对这句话有印象。
斯诺继续问询道：“在你眼中，我是谁？”
“……”赤井秀一努力分辨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他隐约知道自己看到了谁的外貌，他的答案应该是斯诺亚·温特，至少也得是雪见宿，但他说出口的却是：“雪见茜。”
四目相对，斯诺毫无征兆的红了眼角。
他周身气息陡然冰凉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赤井秀一，动了动唇。
赤井秀一语气飘忽的接着说道：“——你的妹妹。她已经死了，没错吧。”
“……”
斯诺表情依旧是一片空白，似乎他才是被注射了药剂的那一个，一时间没能理解眼前之人在说些什么。
生锈般的大脑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斯诺咬着舌尖试图制造一些痛苦来获得清醒，一如既往的，他失败了。
赤井秀一积攒了一些力气，他缓缓伸出手，一字一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斯诺无法判断稀释过的药物与多次暗示是否已经成功帮助他找到锁住记忆的钥匙。
得到的答案产生了矛盾，虽然有假设过这样极小概率的事件，斯诺也没办法继续提问了。
他强忍着喉头酸涩，没有去握住赤井秀一的手，只是注视着那双并不算特别清醒的绿眸，用着母语日语，第二次问出了与九年前相同的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我可以……相信你吗？”
颤抖着嗓音的他得到了赤井秀一日文的、肯定的答复：“当然，请你相信我。”
「记得，怀疑一切接近你的人。」
贝尔摩德的告诫突兀出现在了脑海，赤井秀一方才毫不犹豫答复的那句“我会”取而代之，清晰而肯定，如同利刃插入心底。
一定会被牺牲的。斯诺绝望的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相信任何人了。
他想离开，想逃走，想消失。
他背过身去，听见身后赤井秀一沙哑的嗓音：“要如何做，你才愿意相信我？”
“……”
需要的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犯错的态度与能力？无条件的协助？或者以真心换真心？
斯诺无法找到合适的词句来描绘。
他需要的是摧毁组织、至少夺回“银”系统来协助完成解药的微小希望，是自身无论经历怎样痛苦，都能为之一次次在严冬中伸出双手护在掌心的火种。
如果交托真心意味着二人要将过往、现在与未来逐一剖析给对方观赏，那么斯诺宁可不要任何人的真心。
他只希冀赤井秀一能够做到言行如一，能够隐忍到可以揭露真相的那一天到来。
这样抽象的东西该如何作答，斯诺迟钝的思考良久，等到赤井秀一在药效作用下昏昏欲睡，才低声答：“安全感，或者拆开说，距离与信任，仅此而已。”
即使药效已经被稀释，赤井秀一也至少得睡上一个小时。
斯诺观察了一会儿，给他盖了毛毯，转身去到厨房洗了抹布擦桌子。
今晚吃暖锅，说话算话。
……
多年前，英国。
郊区森林中的私人别墅地下室内，因被困行李箱中缺氧而虚弱的雪见茜大口的呼吸着，眼神迷茫的看着来者，一位十来岁的黑发男孩，下意识用着作为母语的日语低喃：“宿？”
面前的男孩指了指边上的行李箱，回以日语：“你哥哥的话在那边，应该是因为缺氧，昏了过去。”
雪见茜瞳孔聚焦，看了看不远处自己双胞胎哥哥平稳的呼吸，稍缓过来后，注意到眼前男孩嘴角血迹、额角淤青与手腕勒痕。
地上有块刚好合适蒙眼的黑布与被挣脱模样的绳索。
“你——”她瞬间理解了这位男孩恐怕是作为人质一同被西泽带来这里的，虽然不能确定他是故意还是被牵连，自己已经获救是事实：“谢谢。”
“噢？”男孩用左手扶起女孩，语气老成：“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绑架犯的同伙？”
遭遇绑架的雪见茜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冷静：“西泽先生不敢找同伙。我知道你，你是赤井秀一，被父母带着一同参加我外祖父的葬礼。你能找到这里，是西泽先生被追上了吗？”
赤井秀一摇了摇头：“他接了个电话，被我诈了几句，很焦急的离开了，听起来短时间不会回来这里。大人们到现在还没找过来，看来我们需要找个地方慢慢等了。”
女孩心道“果然”的同时，点了点头：“我身上有定位，爸爸妈妈可能是被其他事情耽搁了。”
——定位。
赤井秀一眯起眼来，自己的父母说过雪见夫妇不简单，看来的确。
“葬礼会场被安置了炸弹，他们恐怕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发现我们不见了。”
几乎是本能，他开始刺探情报：“你说绑架犯不敢找同伙，是跟那种药物有关？桌上有资料。”
雪见茜似乎没觉得自己刚才说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话语，稍作休息、恢复了力气的她站起身来，注意到赤井秀一身后，桌上散乱的摆放着不少用俄文书写的文件。
研究员西泽用红笔在上头涂抹了大量疯狂而潦草的笔迹：这是恶魔，恶魔的研究！
雪见茜感到茫然。
一目十行的扫视下来，她认出那其中多是关于某种能够抑制细胞增殖的毒剂的假设，西泽将它们从英文翻译成了俄文，在最后注了一行：雪见茜是恶魔！杀了她，必须杀了她！
字迹暗红，雪见茜打了个冷颤。
不是因为自己被形容成恶魔，也不是因为那份基于自己提出的假设而形成的毒剂内容，而是因为组织会把见过药物资料的所有无关人士全部灭口。
背叛组织需要付出代价。泄露药物资料是背叛，私自脱离监视是背叛，与外人随意接触也是背叛。
雪见茜脚步不稳的后撤了一小步，接着猛的回头：“谢谢你救了我，但请务必忘了这里的事。这关系到参加葬礼所有人的性命，我们是在半路遇上，你并没有见到这坐座别墅……不，如果有人问起，请告诉那人，你救人心切，没注意到别墅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吗？”
赤井秀一闻言肃穆。他自幼生长在英国，日语不算熟练，但至少能让人听懂：“传闻池川老先生唯一的女儿嫁回日本是为了进行一项秘密研究，原来是真的。”
听闻“日本”一词，雪见茜讶异捂嘴，立刻改换成英文说话：“你竟然懂日语……还请一起保密，好吗？这件事要是泄露了，我们都会下地狱的。”
“地狱？”赤井秀一若有所思的同样改换了语言：“不用担心，那还不是我们该去的领域。”
随后他却道：“但在那之前，我们得先逃出去。”
“……”雪见茜疑惑的歪了歪脑袋，鼻子微动，闻到了些许焦灼气味：“上面着火了？”
——而眼前这男孩竟然一点都不着急？
赤井秀一很快做出解释：“我刚才发现一条暗道，暂时不会被火势影响。你哥哥我来背，你的身体怎么样，还能走路吗？”
雪见茜点了点头，跟上了赤井秀一的脚步。
别墅外头是疏于打理的院子，到处是碎石，杂草丛生。
不久火焰冲天而起，老朽的木质别墅熊熊燃烧起来。
雪见茜凝望了片刻，松开手来，从领口探入前胸，撕开胶布，取出了一枚微型发信器。
它已经没电了。
至少不需要想办法销毁资料了，她苦中作乐的想着，呢喃自问：“我昏迷了多久？”
赤井秀一架着雪见宿，偏过头道：“应该有几个小时。没关系，我来时留下了记号，救援会到的。”
女孩却看着失去工作能力的发信器。
恶魔的研究……吗。
“不用露出这样的表情。”赤井秀一安慰道：“即使你真的做了坏事，也该得到法律制裁，而非遭遇这样的生命威胁。放心吧，一事归一事，在揭开事件真相之前，我一定会保护你们。”
“——”雪见茜再一次表达了感激：“谢谢。”
突然不远处一声巨响，夜空被照亮，接着又是连续好几声。
就好像枪声。
昏迷的雪见宿被声响吓醒。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被捂嘴昏迷前的一瞬间，睁眼张望见四周陌生的环境，立刻不明就里的挡在妹妹身前，大喊大叫着驱赶起空气。
女孩缩了缩脖子，却在察觉声响来源之后，按下哥哥胡乱挥舞的胳膊，无奈说着：“冷静，哥哥。我们在逃跑的路上，那边大概只是有人在放烟花而已，你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
雪见宿背过身去抹掉了吓出来的眼泪，说的是日文：“这是哪……”他终于注意到赤井秀一：“咦，你是谁？看起来有点眼熟。”
雪见茜感到丢脸一般，偷偷抬头瞄了赤井秀一一眼，给对绑架内情一无所知的哥哥雪见宿简单做了解释。
提起西泽的描述，雪见茜低声说：“不止一人这样说过。我们的研究……真的是恶魔的研究吗。”
“管他什么天使恶魔呢。”虽然不太明白前因后果，对药物研究两眼一抹黑的雪见宿仍是认真回答：“保护妹妹是哥哥的使命啊。”
“可是……”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概是因为赤井秀一这一名外人在，雪见宿打断了妹妹的困惑：“那可是西泽先生，他肯定会回来确认有没有尸体的。”
说着说着他反而害怕起来：“怎么办，继续待在这里，我们会被一网打尽；可树林里有野兽，有蜘蛛和毒虫，还有……还有——幽——灵——”
幽灵！
女孩尖叫：“那只是故事而已，别自己吓自己！”
赤井秀一听着感觉好笑，用英文问女孩：“你也很害怕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哥哥不太懂英文，”雪见茜用着软糯的声调以日文回答：“妈妈说过，遇到事情只会哭，就什么也解决不了。”
这样说着，她扯了扯哥哥的左手袖口：“那时候你也在呢，听见了吧？”
尚且七岁的雪见宿把自己给吓着了，一边抽咽一边回答：“这、这种事情，我……我才记不得呢……”
见哥哥这不成器的样子，女孩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接着仰头将泪珠逼回眼眶，看天空一次又一次在响声中亮起，思索着：“最近有庆典的小镇……”
她辨认着地形与烟花的方向，拿石子在地上勾勒出大致地图，计算出大致路程。
那并非几个孩童能完成的逃亡。
“太远了。即使等待救援恐怕大人们也无法轻易找到这里，无论如何，我们得在这里过夜了。”
赤井秀一略微担忧的看了看空中越来越聚集的乌云。
雪见茜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声说：“如果下雨，别墅的火会熄灭吧。哥哥说的没错，西泽先生会回来的。”
回来确认，他带出来的文件是不是都被烧毁了。
三人决定离别墅远些。
他们抹除了地上涂鸦的痕迹，磕磕绊绊的走了一段路，天色昏暗，走在不平整的土地上，雪见茜不慎扭到了脚腕，发出一声轻呼摔倒在地。
她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赤井秀一却说保险起见还是看看比较好。
脱去鞋袜，能发现脚腕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赤井秀一感到讶异：“你……不觉得疼吗？”
雪见茜默默的摇了摇头。
雪见宿紧张的看着赤井秀一比划着位置，忍不住怀疑：“真的是这里吗？”
虽然懂一点紧急处理的方法，赤井秀一可完全没有实战经验，无法做出肯定。
雪见茜稍稍观察感受了片刻，确认道：“没错，就是这里。用点力掰一下——”
赤井秀一趁女孩注意力被转移之时，狠心下了手。
女孩“唔”了一声，反应平平，雪见宿反倒眼泪汪汪的：“喂，小茜？没事吧小茜！”
女孩并不希望被担心，想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没事的，走吧，最多回去以后住几天实验室。”
见雪见茜站起身、当真打算拖着受伤的脚踝进行一场连夜逃亡，赤井秀一皱起眉头：“找找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庇护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