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或可期》最强墨子

29、还好她胆小又自私

　　“妹妹，你这么年轻可不能想不开。”

　　废弃荒凉的天台上，许如新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女孩。精神极度亢奋的人力气是真大，她感觉自己快制不住这姑娘了。

　　都怪最近花姐让她控制饮食，现在虚的要死。

　　“救命啊，谁来救人啊，我撑不住啦！！！”

　　许如新放声大喊，崩溃的声音响彻上空。
　　好在附近就有工作人员，一听是她的声音以为她出什么事，急急忙忙招呼着一大群人上楼。

　　“快快快，她要跳楼，快把她带下去。”

　　年轻的女孩被一群人控制住终于不再挣扎，许如新坐在地上不住地喘粗气，精致柔顺的秀发此时炸得乱飞，洁白的大衣早已被积灰染得斑驳。

　　花姐听到消息蹬着高跟鞋匆匆跑来，看到她这个脏乱的样子悬着的心才放下。

　　“哎呀我的新新哦，这一会没看住你，这是又整什么幺蛾子呢？”

　　许如新浑身脱力被花姐扶起来，腿肚子直打颤。刚刚那几分钟，她已经用上了她这辈子最大的力气。

　　“我就是来吹吹风散散心的，谁知道刚好看到这个妹妹要跳下去，我就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给她薅下来。”
　　曹华正帮她拍着灰，听到这用力打了两下她的屁股。

　　“你是不是有病，什么事你都管？万一你掉下去怎么办？”

　　“姐，那可是一条命。我根本权衡不了利弊，脑子一热就冲上去的。”

　　许如新握住曹华的手，精致冷艳的眼里全是后怕。

　　她当然也怕自己被这个激动的小妹妹给带下去。她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没开始享受呢，不能死。

　　“算了算了，下楼。”
　　曹华搂住虚脱的许如新下楼，将她带回到房车上。

　　“来，喝口热水缓缓。”
　　曹华将热水递给许如新，怜爱地揉揉她的小脑袋。

　　看着头发炸得跟潦草小狗一样还在乖巧低头喝水的许如新，她说到底还是有些欣慰的。

　　这姑娘的善良十年如一日。从她见许如新的第一面开始，她的变化只在于塑造越来越坚硬的外壳，无论经历什么糟乱的事，那颗真挚柔软的内心从未改变。

　　许如新吹吹飘起的热气小口小口喝着水，忽地放下保温杯。

　　“那个女孩也有水喝吗？”

　　“啊？”

　　曹华被她这句话干懵，还没反应过来，这不让人省心的狗东西就窜出门去。

　　“啊！给我回来！”
　　曹华被气得再次在车内尖叫。

　　许如新跟工作人员打听到一下女孩的所在，忍不住冷下脸。

　　“你们就放任她一个待在那？不怕她再跳一次吗？”

　　“已经劝过了，就是一时想不开，看她精神状态平稳下来我们才走的。大家都忙着收工呢。”
　　工作人员脸上写满疲惫，今天因为万妮的不正常剧组所有人都累了一天，精力早都耗得精光，谁不想赶紧回去休息。

　　许如新也知道最近剧组都在赶进度，对于季洁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能分出精力劝说她已经是他们能展现的最大友善。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跳楼吗？”

　　“听她同公司的说是家里人滥赌，又逼她帮着还钱。之前还跑去她们公司闹过几次。”

　　“哦，这样啊。那你忙，我自己过去。”

　　许如新快步往更衣间的角落走去，一个瘦弱的身影孤零零地缩在凳子上。

　　果然，一个无足轻重的群演，确认没出问题就不会有人再管了。

　　许如新有些唏嘘，不过人生就是这样，好的时候破个皮都一堆人帮着吹。不好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管她怎么回事，只要不死在他们剧组就行。

　　“喝吗？枸杞红枣，美容养颜的。”
　　季洁抬起眼皮，空洞的眼盯着漂浮在水面上的红色作物，没有作声。

　　见她不理人许如新也不在意，拉过不远处的板凳，主动坐到她身边继续说道：“这玩意我喝了一口，还不错。你放心我前段时间才去做过全方位体检，没有任何传染病，身体倍健康。”

　　许如新凑近她，艳丽的眉眼在她眼前放大，视觉上的冲击让季洁终于回过神来。

　　刚刚是许如新拦的她。

　　“谢，谢谢。”
　　季洁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接过水杯往嘴里灌了一口。
　　“诶，小心烫。”

　　“噗。”
　　季洁一口水没喝下去，又喷了出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从飘离的状态一下被拉回现实。

　　许如新也缩在小板凳上抱住腿，平静地直视她。

　　昏暗的环境下，微弱的光透过她们头顶的通风窗缝隙洒在她右侧脸颊。或明或暗，明处艳丽，暗处柔美，光影间的对比，美得毫不费力。

　　季洁的脸“唰”一下便红了，她埋下头用细细碎碎的声音说道。

　　“还没谢谢如新姐刚刚救我一命。”

　　许如新勾勾唇角，上翘的眼尾含着些揶揄。

　　“嘿，我看你不是真心谢我吧。你那跳的不带一点犹豫的，是真想死啊。是不是还怪我救你了？”

　　季洁紧握住自己的双手，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这个保温杯1000块。”

　　许如新冷不丁说道。

　　“啊？”

　　“等拍完这阵子的戏，我有个旅游大使的工作，就是去旅旅游拍拍片尝尝当地的美食。我打算去那大采购，因为那边的高奢比国内便宜。这日子是不是挺舒服的。”

　　“是。”

　　季洁有些自卑地再次低下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她也想这样没有负担地活着。

　　“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买衣服从不超过一百块，外卖也不舍得点，都是自己做。”
　　季洁惊讶地抬起头望向她，许如新的表情却好像在叙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当然我也不觉得你一定能达到我这个水平，毕竟我优秀得自己都吃惊。”

　　许如新自信撩发陶醉一秒，看着季洁的眼睛认真说道：

　　“人都有自己的低谷期，日子很难熬，谁也不知道到底要熬多久。但是不熬怎么知道自己熬不过去？熬过去了，你又怎么知道什么的好日子在等着你。”

　　“可是姐我不一样，我......”

　　许如新捂住她的嘴，眼角上提，夸张地嘘了一声。

　　“我们没有好到可以分享彼此的秘密哦。”
　　她顿了顿，面前这个面容瘦削苍白、眼里全是迷茫的小姑娘，放柔声调道：“我不是来劝你的，人唯有自渡方能得救。我只想跟你说，既然有机会来这世上走一遭就不要没有意义地死去。什么都做不成也没关系，至少人生体验感要拉满吧，让自己活得开心点。其他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什么好在意的。如果你当ATM机不开心，那就扔掉那些把你当ATM机的。你都有勇气跳楼去死来放弃这个世界，怎么会没有勇气割舍掉那些逼迫你放弃生命的关系？”

　　许如新一说到这个就打开了话匣子，竖起大拇哥，连连挑眉佩服道：
　　“你选择死法之前应该有查查每种死法的过程吧。在我看来，跳楼可是最牛逼的一种了。风险系数贼高，倒霉点，不够高的楼跳下去可能死不透，就得躺病床上躺到死。幸运点，一跳即死，你死之前也会满满感受到你的骨头碎裂穿过内脏的疼痛，然后再慢慢地以奇怪的姿势离开人世。痛苦体验感Buff叠满。”
　　说到这许如新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季洁看她手舞足蹈地演示过程，完全插不上话，只能略带迷茫地乖乖听着，听到后头心拔凉拔凉。她没查过这些，那一刻挂掉家里的电话，只知道她跳下去就能解脱。

　　“小妹妹你不是神，没道理别人都自私你跟个蜡烛一样对吧。学着活得自私点，这样才像是个人。想要解脱也不一定要折腾自己，换个思路，折腾别人啊。言尽于此，你自己慢慢想。明天我也要杀青啦，我们的缘分就到这吧。”

　　许如新说完自己想说的，干脆利落地站起身，那张表情生动的脸又恢复到生人勿近的状态，只那双温暖的手在拍季洁的肩。

　　“这个保温杯送你，今天刚拆封的，我只喝了几口，四舍五入等于全新。我看你平时拍戏连个水杯都没有备。你这个年纪要开始养生了。”
　　逆着光的她，神情看得不真切，似是怜爱，似是鼓励。

　　季洁握住保温杯，望向离去的许如新，空洞的眼里多了一抹光亮。

　　如新姐好像真的跟传闻中形容的一样有些精神不正常，但是却比那些“正常人”更好。

　　许如新从仓库大门走出，沁凉的风钻进她的风衣里，为浑身的热血降降温。

　　秋天是许如新最喜欢的季节，她生在秋，也爱秋天那种萧瑟的味道，桂花香甜醉人，凉风又刺人清醒。

　　曹华见许如新两手空空回来，就知道她又把保温杯送人了。之前送同事她理解，送个名不见经传的跟组小演员她倒是第一次见。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好心啊。”

　　“没办法有缘啊，她跳楼，我在场，多大的缘分啊。这不顺便给自己积积阴德，我都不好意思。”

　　许如新老神在在地接过小助理的暖手壶抱在怀里，背对着花姐躺在椅子上。

　　曹华看她故作轻松的表情就知道她又想起以前的事，阴阳怪气的劲头立马就收住了，让她自己消化。

　　她的小摇钱树以前经历的那些糟心事她们是绝口不提的。

　　许如新盯着车窗外静静放空。

　　娱乐圈这种地方，心硬的人才能长长久久地混下去，一般大家都不想给自己多找麻烦。谁知道那些自封的“对家”会不会在背地里搞事。

　　她好像已经很久不像今天一样跟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说这么多话了，确实有些失控。

　　季洁这个女孩许如新之前就有注意到。

　　因为她的死气沉沉。

　　长得清纯可人，本应该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可下了戏，整个人就跟褪了张皮似的，浑身上下弥漫的是对世界不在意的漠然，眼里没有半点希望。

　　一个身体健康且工作还算稳步上升的小女孩就算不快乐，也不该是这样的，

　　许如新想她知道为什么，不过她不是圣母，她也救不了一个主动陷在泥潭里的人。

　　所以她选择旁观。

　　戏拍的久了，看什么都是戏，没什么真实感。

　　但今天这女孩的举动还是刺激到了自己，直面生命消逝的震撼，让她根本无法袖手旁观。

　　人与人是不同的，她再难再难的时候都没想过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没那个勇气。

　　她怕疼，怕丑，怕被嘲笑，怕在意她的人伤心，虽然也没几个。

　　她什么都怕。

　　她自私且胆小，但还好她自私且胆小。

　　“又是功德满满的一天呢！”

　　许如新张开双臂庆祝自己又积上一德。

　　“别发疯了，趁现在有空，快点来选选你下个月去旅游的look。到时候要拍大片呢。”

　　“随便穿咯，旅游就是要穿舒服的。”

　　曹华一巴掌拍在许如新的脑袋上，教训道：
　　“做什么美梦呢，你这次是带着任务去的，要是......”

　　“要是搞砸了就要了我的小命。”

　　曹华被抢白，嗔怪地瞟她一眼，无可奈何继续说：“这次可没你想的那么轻松，基本上全程你都是需要进行拍摄的。我们也不能跟在你身边。”

　　“我知道啊，旅游慢综嘛。”

　　“所以你要收敛一点，不要在节目上做出一些离谱的事，抠脚闻袜子这种绝对不行干，也不要玩太多网上的土味梗，更不要兴奋起来跟个猴一样到处跑。”

　　“我尽量不抠脚。”

　　“绝对不准抠！”
　　车内沉默片刻，意识到什么的花姐继续爆发。
　　“其他的也不准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