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或可期》最强墨子

21、他疯了吗

　　学生时代有种默契，所有人在老师面前都会隐瞒同班同学谈恋爱这件事上达成一致，他们自己以为自己藏得好，却不知道是在考验见得多的老师们装瞎的演技。

　　“蒋凡,楚乐萤来我办公室一趟。”
　　老王上完课收拾讲义，嘴里忽地蹦出一句。

　　热闹的班里瞬间安静，纷纷抬头看向那一对刚谈没几个月的情侣。
　　两人面面相觑意识到大事不妙，认命地离开座位挪到老王身后。

　　老王抱着讲义回过头看了眼心虚的两人，似笑非笑道：

　　“走吧，去我办公室喝杯茶。”
　　三人一前一后离开，教室瞬间炸开锅。

　　“我艹？老王开始管事了？”

　　“不是他怎么看出来的，我们都没起哄过。”

　　没过多久两人面色如常回到教室，自然免不了被周围的人询问。

　　“她脸皮薄，你们别怼着她问。我来说。”

　　男生将女孩身边围着的人赶走，大咧咧地道，

　　“没什么就是前段时间乐萤的成绩下滑了很多，老王觉得我影响她学习了，跟我们俩说如果两人下次成绩都进步就不打电话给家长。”

　　“老王可算是办了件班主任该干的事。”

　　凑热闹回来的蓝煜如是说道。

　　看，学习差的那一方总是被责怪的。感情明明是相互的、你情我愿的事情，却只责怪学习差的那一方。

　　许如新将从小到大都会在心里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一点都不公平。”

　　“啊？哪不公平？”
　　蓝煜收拾桌面的练习题，头也不抬地问。

　　“对蒋凡不公平，我们都知道蒋凡平时学习时间根本连话都不会跟乐萤说，甚至为了她自己都安静不少。却还是要被老师责怪。”

　　蓝煜习以为常地跟正义心容易爆棚的许如新分析事情的合理性：
　　“没办法。他成绩一直吊车尾，平时也吊儿郎当，老王当然就认定是蒋凡影响的。你看我们班另外一对，成绩烂的旗鼓相当，老王自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师都是这样的。”

　　“得亏蒋凡心态好，不然多委屈。”
　　许如新讨厌老王的理由又多了一份，蓝煜却无奈地劝道：
　　“许大小姐收收你泛滥的正义感，事实上除了我会赞许你的高贵品格，其他人只会觉得你神经吧多管闲事，甚至是蒋凡。”

　　许如新想起以前打抱不平被正主嫌弃的眼神，内心的正义火焰瞬间熄灭：
　　“你说的对。我这病不能随便发，不然等等人还得误会我有别的心思。”
　　“孺子可教。”

　　从上学开始，她旁观过太多不对等的恋情，优秀的那一方总是无人责怪，而不优秀的那方便会成为被针对的对象。
　　一轮又一轮的谈话，如果为了爱情要对抗全世界，那么班主任、教导主任完了家长来。

　　初中，曾经还是老师们宠儿的她，在办公室目睹班主任全程对着前桌成绩差的男生输出，有些看不下帮他说了两句话，为他们证明平时上课都很认真，却引来男生女朋友的怀疑。

　　男生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出了办公室就冲她吼。
　　“闲的你，有病！”

　　许如新以为她跟前桌这对情侣关系还不错，才帮忙说的话。

　　她那时候还很要脸，被大庭广众下这样说，调理了很久才缓过来。

　　现在想想确实有病。

　　深冬的傍晚冷得冻人，但是学校完全没有放弃跑操这一项大型活动的打算，甚至还多加了几圈，说是要让她们真正热起来。

　　许如新和同桌两人边跑边聊最近社会上发生的新闻。

　　两人聊得起上头，等几圈跑下来时已经气喘吁吁。

　　许如新呼哧呼哧个不停，呼吸调整不过来，索性停下不跑。

　　见许如新跑出跑道外，蓝煜跟着在原地小跑，许如新叉腰调整呼吸，跟精力还十分良好的女超人表示自己的虚弱。

　　“俺不行了，今天就到这吧，姐们。”

　　“那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再跑个两圈。”
　　许如新呲牙咧嘴地感叹：
　　“真变态啊你。”

　　“走啦。”

　　蓝煜潇洒地一摆手，小跑加速留下风一样的背影。

　　许如新觉着蓝煜这货以后铁定能成事，这精力就异于常人的好。

　　呼吸逐渐平稳，许如新抱胸站了一小会儿感觉有些累，索性蹲在地上放空。

　　将双手插在宽大的校服袖子里，许如新望着来来往往跑步的同学们，不知怎的开始想象毕业时的模样。

　　大部分人肯定是喜悦且不舍的，这个学校给活跃的学生们留下的记忆多姿多彩，他们在这样校风开放的环境里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高中三年下来，她没参加过任何的社团活动，因为没兴趣。只有运动会班里没人才会让她顶上，除此之外她都只是个观众。

　　没有参与感，自然便没有什么好留恋回味的。没有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也没有苦战三年的学习生涯。除了躺平享乐，这三年一片空白，现在想想好像有些可惜，她应该在这三年留下些什么印记的。

　　“我妈跟我爸吵架，还迁怒于我，说我包庇他藏私房钱，把我零花钱都扣了。”

　　“那你现在钱还够用吗？要不要用用我的校园卡？”

　　“没事，就是不吃零食我顶得住。等我爸哄好我妈，我妈就会放过我的。下个星期吧，最久也就到那时候了。”
　　“阿姨可真好哄~我就不一样了......”

　　并肩而走的男女生说说笑笑从蹲在地上的许如新面前路过。粉红色的夕阳照拂在她们身上，为他们笼罩出一层温暖的绒光。

　　真好，他们这个年纪能这样毫无保留地互相倾诉可真好，这就是青春的意义吧。

　　苦恼的只是生活里的零星小事，但他们这个年纪却已经是天大的事。那可是买零食、买漫画、买小说的钱，枯燥无味学习生活的唯一调剂品！

　　许如新下巴抵在手肘上，止不住地叹气，她的青春为什么就不能这样一直简单下去呢？

　　果然还是她的这倒霉体质的问题吧，她所希望的东西从不会如愿以偿，命运从不允许她躺平。

　　“哟，小妞~”
　　蓝煜在她面前边招手边飞过去，一转眼就只剩半圈。许如新看着她肆意飞扬的背影扬起嘴角。

　　这样蹲着倒是蛮保暖的，就是腿容易麻。

　　许如新试着挪动蹲麻的小腿，一个没稳住将将往后倒。

　　“哦！哦！哦！”

　　急忙抽出袖口里的双手，在空中划动保持平衡，慌乱间她瞥见远处小灌木丛旁有个熟悉的人影。

　　等站稳再回头，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看错了。

　　好在没摔一屁股蹲，许如新缓了缓打算起身，身旁忽然蹲下一人。

　　“这样蹲着好像不怎么舒服。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呢？”

　　徐乘风低哑的声音飘进许如新的耳朵，她转过头和单膝蹲下的徐乘风对视，温润关切的眸子里印着自己略显丧气的脸。
　　“晚饭打算吃什么......”

　　许如新没听他说完，嗖一下站起身往跑道走去。

　　徐乘风有些恍惚，他站起身望着许如新的背影，近日来烦闷无比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呵。”

　　徐乘风扯扯嘴角，他现在竟然有些理解那个小朋友那天的疯狂。

　　不远处实验班还在跑圈的疯子们路过，看见徐乘风纷纷挥手怪叫。
　　“乘风学长~”

　　徐乘风回身向他们挥挥手，目送他们远去。

　　许如新一阵后怕。

　　这人疯了吗，这是在操场。跑道上乌央乌央全是人，整个年级的全都在这。

　　好在那个叫角落偏僻，应该没有人注意到。

　　要是被人看到他们两个毫无联系的两个人在聊天。她都可以预见自己以后被无休无止的问询和恶意的猜测，她的生活已经够乱了，再来一些别的她真的会撑不住。

　　许如新装作若无其事在跑步的人群中寻找蓝煜，不敢回头看徐乘风的脸色。

　　在她站起的那一瞬，余光里徐乘风温润的眸子里只剩错愕和失望。

　　“哇，你终于跑完了，走吧走吧。”

　　蓝煜离自己还有几米远，许如新主动迎上去挽住她。
　　感觉到许如新过度的热情，蓝煜有些懵跟着她快步往前走，喘了几口气狐疑道：“怎么个事儿？尿急？”

　　“没有，就是自己站在那蛮像个傻子的。”

　　许如新胡乱答着，拐向时她瞥见徐乘风还站在原地，风呼啸吹过他的校服外套，单薄的身子微微显露。

　　愧疚缠绕在心间紧得有些酸胀。

　　许如新和同桌离开操场好一段才敢大胆回头，那处角落早已空空如也，荒凉萧瑟。

　　这是她第一次，什么都不敢做。

　　她无法大方地跟徐乘风在众人的目光下交谈，也无法跟徐乘风解释自己的回避，她有太多太多的顾虑。她怕自己处于舆论的旋涡，怕自己现在的心智承受不了恶意的针对，更怕会影响到本就稀烂的成绩。

　　许如新有些唾弃如今的自己。

　　自私胆小，只想缩在自己的壳里不想面对任何风险。

　　高一的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尝试，但如今......

　　她那虚无缥缈又至关重要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做那个在其他人眼里“高攀”的存在。

　　对不起，徐乘风。

　　地点不对，时间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