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或可期》最强墨子

19、我不是二手货

　　“我打算晚自习直接回家学。”

　　午饭后，许如新和蓝煜俩人坐在空荡的食堂翘起二郎腿恶狠狠地嗑着鸡腿。

　　“也好，我们一起走，我的走读申请也下来了。这学期还有两个月就临近期末了，班里每晚晚自习没老师看的时候都吵得要死，他们是疯了吗？”
　　蓝煜揉着隐隐发胀的太阳穴，现在的学习环境也让她深受其害，嘈杂的环境耗费她更多的专注力，这段时间以来她的精神力已经超负荷。

　　“可能是吧。老王说我戾气很大，我就让他见识一下戾气大的学生都是多不守规矩的。不过就算我们早退估计他也发现不了。”

　　许如新想起今天上午自己被无端攻击，握紧拳头。他真应该去查查戾气的用法，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真是标准的理科男。

　　“可能也不是说你，班长跟我说上一任数学老师前几天找老王吐槽。说有人在留言本上攻击他、说他坏话，他很伤心。”
　　许如新被“伤心”两字恶心得扬起眉毛，下巴缩出两层。

　　难以置信。

　　“什么玩意？那东西他还真一页一页翻过去看？这么无聊？”

　　“还真是你写的啊？”

　　蓝煜这下也惊出两层下巴，这家伙是真不怕被穿小鞋。
　　从小到大谁敢正大光明地嘴老师啊。

　　不过也只能是她，虽然平时怼天怼地主输出大多是自己，全班最叛逆最疯的还得是许如新，她一直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除了她还有谁敢写这种“大逆不道”之言。

　　说来惭愧，自己虽然也看不惯数学老师，但从小被教育做人要留一线，当然也是假情假意地写些场面话。
　　蓝煜想到这对许如新肃然起敬。

　　许如新一阵恶寒，没想到好歹也是年过三十的男老师还懂得告状绿茶这一套，难怪单身到现在。

　　心眼这么小，谁能喜欢咯。

　　“都跟班长说了我写不出什么好话，她非让我写。那我只好写点我看不惯的，给他提提意见呗。更何况我也只是写了些让他注意一视同仁，不要戴有色眼镜歧视学生搞区别对待，总觉得男生就比女生智商高、数学好这样的话而已。我没说错啊，做老师一碗水端不平，这是没有师德。他永远都会被大多数学生讨厌。”

　　蓝煜猛嗦一口汽水，佩服得竖起大拇指。
　　“还得是你啊。”

　　专说大家都知道却不说的话，撕人最不愿承认的假面具。

　　“如果老王看了内容还觉得我有问题，那就是他的问题。那我是真的要像讨厌数学老师一样开始讨厌他。教不好书是能力问题，性别歧视就是人品道德问题。在我这，死罪。”
　　许如新耸耸肩无语道，蓝煜深以为然。
　　“老师你说的对。”

　　午饭一阵吐槽后，许如新裹紧她穿了三年的天蓝色羽绒外套，心情大好踏出食堂大门，朝着天空仰头呼出长长一口白气。

　　白气飘飘荡荡散在空气中，她饶有兴致地又呼出一口气，乐呵呵傻笑道。

　　“嘿嘿，真好玩。”

　　“扑哧。”
　　耳边传来笑声。
　　“笑什么？你第一次见我这样？”
　　许如新轻轻给了蓝煜一肘击，蓝煜没好气地指指自己的右前方。
　　“不是我。”

　　小道对面，徐乘风站在枯黄的枫树下，落叶擦过他那身长款黑色羽绒服，瓷白的肌肤在寒风中显得更加冷冽。他眼含笑意地望着她们，身边的男生笑嘻嘻地举起手，扬声道。

　　“我笑的。同学真这么好玩吗？”

　　许如新“唰”的一下身体瞬间僵硬，脸色犹如调色盘一般变换。

　　天杀的。

　　她再也不能在徐乘风面前装逼了，现在她在他那的形象估计就比傻子好一些 。

　　她要回什么，好玩？她不是说了真好玩吗？

　　不行，她还是要装一下。

　　许如新冷下脸赶紧挽住蓝煜的手臂，机械一般平稳地三步并作两步赶紧逃离现场。

　　她冷脸的那一瞬，徐乘风插在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

　　“停停停，看不见人啦。提醒一下，你刚刚离开的时候同手同脚。”

　　直到无人的楼梯口，蓝煜挣开许如新的手，玩味地说出让她更崩溃的话。

　　“？？？你怎么不早说。”

　　“我小声说了，你没听见。难道我能大喊吗？”

　　那会更丢人，许如新绝望而缓慢地摇摇头。

　　“不能。”

　　好的，她现在的身体行为已经逐渐不受自己控制，不得不承认她可能没出息地真对徐乘风上了心。

　　那就更得躲开他，她的理智只属于她自己。

　　“我说哥们，这许如新还真蛮有个性，都不带搭理我的。”

　　“你取笑别人，怎么还希望她能给你好脸色。”
　　徐乘风的目光从许如新消失的走廊处收回，淡淡道。

　　这哥们这么直接护着人还是头一回见，赵康颇有些惊讶，连忙解释起来：
　　“我也不是取笑，就是觉着她好玩，逗一逗乐。”

　　徐乘风沉默不语，眸子里的颜色莫名。

　　赵康挠挠后脑勺，向食堂里探头探脑：“余时怎么打个包这么慢？”

　　“赵康，你要保守好秘密，我们说好的。如果你说漏嘴，我们之间的友谊就到此为止。”
　　徐乘风拍上他的肩，板正张脸说道。眼里的温润褪尽，一如第一次在辛韵和他面前说出这件事时那般正经严肃。

　　“放心啦放心啦，哥们有分寸的。我还怕这事说出去没人信呢。”

　　赵康自己都不信，放着学习好、大方开朗、脾气还好的辛韵不要，乘风偏偏喜欢一个毫无可取之处的许如新。他承认刚入学的许如新确实漂亮，连自己每每看见她都会心跳加速。

　　但她现在那么平庸有什么好喜欢的。这哥们仿佛被下了降头。

　　中午吃的有些多，许如新趁着课间去小卖部买瓶酸奶消消食，顺便买了包薯片。
　　“阿姨就这些。”
　　“十六块八。”
　　阿姨熟练在刷卡机上打出价格，许如新一手拿过薯片和酸奶，一手从兜里掏出校园卡。
　　“嘀。”

　　白皙的手指夹着校园卡往上一放，许如新顿时傻眼，挡在她面前的一堵“墙”把她的单买了？怎么这么高，她都只能看到这家伙的肩。

　　“哎，同学，这是我的单。”

　　她慌乱抬头提醒，视线所及的徐乘风只是眨眨眼，无辜得好似没反应过来。

　　不是，这家伙从哪冒出来的？

　　今天已经碰见两次，有些脱敏的许如新狐疑地看着他。

　　“嗯，我知道”

　　徐乘风嘴角微勾，修长的身子微微俯向她，看着那微微上扬明亮的小猫眼，柔声解释。
　　“我的朋友今天冒犯到你，我来给你赔罪。要不要再买点别的？”

　　“啊？”
　　许如新呆滞地与他对视，在他熠熠的目光里捕捉到深藏眼底的侵略欲。

　　冒犯什么？

　　他现在这样才真的冒犯到她，让她心跳过快，真是太冒犯了。
　　许如新暗暗掐住自己虎口，听说这样能让心跳慢一些。（假的，小朋友不要学。）

　　“我没觉得冒犯，我让阿姨把钱退给你，我自己刷。”
　　她控制好自己的表情，面色平静道。
　　“退不了。”
　　正在看电视剧的收银阿姨摆摆手，这些青春期的小屁孩自己玩去，可别想给她多找麻烦，她不乐意干。

　　许如新面上淡定地与徐乘风对视一眼，内心疯狂尖叫。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我真服了，别搞我。’

　　看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还有三分钟就要上课。许如新突然灵光一闪，拍手决定道：

　　“这样吧，你也挑几样吃的，我回刷给你。”
　　“我不吃零食。”

　　徐乘风继续眨巴他的大眼。

　　许如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好好好，真不愧是品学兼优的十佳好少年。

　　徐乘风低头专注地看着许如新上下抖动的长睫，烦躁的小表情，安静等待她的解决方案。

　　许如新可不管他吃不吃零食，他不用上课自己要上！她直接将手里的薯片和酸奶塞到他手上，火速又去货柜拿两件一摸一样的回来。

　　“来，阿姨快刷，我上课要迟到啦。”
　　徐乘风静静地站在一旁看她忙碌，忽地小声说着。
　　“我不是二手货。”

　　“嗯？”
　　许如新匆忙间抬眼瞧见他略显委屈的模样，反应了几秒，“二手货”三个字刺激着神经，她忽然想起两年前某天自己说过的大话。

　　她倏地瞪大双眼，飞一般地跑出便利店，留徐乘风一个人在原地。

　　早预料到她会被吓到，但至少上次没说完的话这次说出来了。

　　徐乘风眼神流转在刚刚被许如新手指触碰过的掌心，半是失落半是甜蜜抱着东西离开。

　　人都走后，阿姨躺在椅子上啃口鸡爪子感慨道：
　　“青春啊。小伙子不错又帅又绅士，倒是这小姑娘太害羞不够给力。不错，比电视剧好看。”

　　顶着寒风许如新一路跑回教室，坐在座位时最里面那件已经汗湿。

　　她擦擦额间落下的汗水，打开酸奶往嘴里灌。

　　透心凉。

　　但她的脸还是热，心跳还是无法平稳。

　　徐乘风的掌心很凉，却很柔软。许如新想起刚刚的触碰，心又乱成一团乱麻。

　　开屏的男生她见过很多，她在那些人眼里只看到征服欲和好胜感以及失败后的不甘愤怒。
　　全都让她感到反感、抵触。

　　徐乘风的靠近总是这么不经意间，温和又真诚，让她产生不了抗拒感。

　　他仿佛天生知道自己吃哪一挂。

　　许如新觉得自己在步步沦陷在自己的幻想中，却有些享受这样的沦陷。

　　下一次，她一定要再撑久一点，再冷静一些，停留再久一些。她开始有些想知道徐乘风下次会说些什么，自己感受到的是错觉还是真实。

　　“你这电视柜的灰怎么不擦？衣服也堆在那不洗？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这么不爱干净？”

　　许如新哼着小调一路走走跳跳回到家，在门口听到声响，笑容僵在脸上。

　　她都快忘了家里有这么号人。

　　打开家门，果然是许振国又在那挑挑拣拣，向陪自己一路吃苦打拼起家的糟糠之妻找茬。

　　‘啧，又回来干什么。骂得未免太难听。’

　　许如新眉头紧皱关上门，反驳道：“我妈可比你爱干净，只不过一天没洗衣服就被你抓个正着罢了。”

　　“你说什么？！”
　　许振国的威严被挑战，细窄的眼睛将将瞪出眼眶外。

　　“如新，你回房间去。”
　　生怕女儿惹怒丈夫，钱青连忙回头红着眼劝道，声线是止不住的颤抖。

　　许如新见到梨花带雨的母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道。
　　“我又没说错，本来不爱干净，不讲卫生的就不是你。脏的另有其人。”

　　“啪。”

　　许如新被一脚踹飞在地，双手撑在地上。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瓷白的地砖，有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又一脚踹在她的大腿上，剧痛从腿上蔓延开来让她瞬间清醒。

　　许振国双眼血红恶狠狠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老子，你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是老子出的钱。你能活这么大都亏老子赚钱养你，养这个家。没我，你们娘俩啥也不是。”

　　许如新没见过这样的许振国，张牙舞爪，打她的每一下都只是为了泄愤。

　　从小到大她就被许振国打过三次，以往的三次都是真的做错事，打也不过是轻轻一巴掌。

　　原来时间真的能改变人的本质，许振国现在已经陌生得面目全非。

　　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他养的一条狗，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许如新默默忍受着许振国的一脚又一脚，却还是痛得流出眼泪、叫出声，眼里的恨意越加浓烈。

　　真的好疼，无法忍受的那种疼。

　　许如新来姨妈时疼到在床上翻滚，都不会流一滴泪。她还以为自己忍痛的能力有多强。

　　原来也这么不堪一击，这么脆弱。

　　“别打别打，哪有这样打女儿的。”
　　“你别管，再管连你一起打！”

　　母亲无力的劝阻声在耳边响起，她被许振国一把推开差点跌倒，许如新自责又心疼。
　　可她的力气根本不低许振国一半，反抗无能。只能缩成一团，让许振国的脚落在非要害处。

　　也许是许如新眼里的恨意浓烈到许振国无法忽视，落在身上的疼痛终于停止。

　　“我告诉你，老子花这么多钱把你养大，是让你感恩孝顺，不是让你忤逆我的。只要你还吃我一天饭你就得听我的话，再有下次我还要继续教训你。”

　　许如新擦干眼泪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捡起摔在一旁的书包，怕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母亲担心，强装无事走进自己的房间。
　　门外传来瓷片脆裂的声音，钱青哑着嗓子弱弱道：
　　“孩子还没吃饭呢。”
　　“吃什么吃，我喂狗都会跟我摇摇尾巴，她呢？只会惹我生气。饿一晚上也不会死。”

　　靠床躺下许如新浑身隐隐发疼，撸起裤腿上面叠满密密麻麻紫红的脚印，她清晰地感知这股疼痛带来的剧烈耻辱感，牢记于心。

　　许振国有句话说的对，她经济没有独立何谈人格自主、感情自由。

　　只不过她的家怎么会烂成这样？她的人生也要这样一直烂下去吗？

　　许如新忽地警醒，从床上坐起回到书桌前拿起笔刷题。

　　深夜，钱青悄悄走进房间看到女儿满身伤痕，边哭边帮她涂药，嘴里念念叨叨，都是她没用。

　　“妈，别哭了，我还要睡觉呢。”

　　许如新皱眉劝道，将人推出房外，关上门躺在床上闭上眼睡觉。

　　哭又有什么用呢，哭也改变不了现状，没有人会同情。还不是浪费时间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