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曲》沈周周周

8、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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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正式上课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姜尚薏走进教室，班上只有零星几个人。

　　她昨天失眠一夜，那个弱智且羞耻的引蛇出洞计划臊得她躺在床上久久没能闭眼，指尖停在朋友圈的“垃圾桶”按钮上伸出又收回，最终还是妥协于一种传统理念：发都发了。
　　评论里好多不明所以的评论，姜尚薏更加发觉自己不能回头了。
　　开弓的箭无论中靶与否，都无法收回。
　　“我去？？”
　　“祝福”
　　“长长久久”
　　“啊啊啊啊啊啊一定要一直在一起！”
　　知晓全过程的宋清熙插了一句，拱火：“背叛吗，那我们之前又算什么。”
　　姜尚薏回复她一个无语的表情。

　　真的，自己当时怎么想的，盲目使人失智。

　　失眠的结果是临近天空微微泛白，她才睡下，第二天闹钟响起的一瞬间恍如隔世，她异常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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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座是一个女生，厚厚的黑框眼镜遮住了她小半张脸，书桌上已经摆了一本书翻阅着，嘴里小声背着单词。姜尚薏从讲台上走下来，她听见声响抬头，两人目光相触，姜尚薏回以一个亲近的浅笑，轻轻挥手，“早上好啊。”
　　对方楞了一下没什么表示，很快又低头继续记单词。

　　尴尬。

　　无限放大的尴尬，在空气中弥漫。

　　后排的窗户半开，风吹起窗帘探进来，发丝拂过脸颊，夏末清晨的风是温和的，她将窗帘挽了一个结，没有继续在意刚才的一幕。书包放下后她开始整理自己的书册，余光瞥见旁边的桌子里所有东西码得整整齐齐。好迅速。

　　班上的人陆陆续续的到了，说话的声音渐渐多起来。

　　明远久违地背着书包进教室，三步并两步跨到自己座位上，早上差点迟到。郭子阳昨晚非拉着他们几个打排位，美名其曰“最后的狂欢”，一欢就欢到了大半夜。起床的时候他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提神，他可不想开学第一天就在课上困得抬不起头来。
　　他拉开座椅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趴下睡觉，整张脸埋进胳膊里，顶着一头蓬松绵软的头发，因为座位在窗边，风吹进来的时候显得很飘逸。

　　姜尚薏心里为这哥竖起了大拇指，由衷佩服。根据自己之前闲来无事看的几本校园言情，这种第一天倒头就睡的绝对是男主，“后排靠窗，王的故乡”定律诚不欺我。

　　不过一班的尖子生种类还挺丰富齐全，有像她前面的女生一样勤奋努力款，大概也有陈渡那样的天赋使然，更有旁边这位独立特行无视一切外物酣然入梦的“睡觉哥”，还有譬如前座的另一个男生，一进教室就与人谈天论地，嘴都没停下来过。

　　明远不知道自己在姜尚薏心目中已经蒙上了一层风云人物专属的神秘面纱，他闭眼小憩的短短几分钟，不知道是开学第一天他还没胆子大到让自己的名字在老师心里留下深深印记，脑中思绪活跃，完全没有睡意。
　　他无奈抬头，寄希望于早上那杯茶——香烈味醇，喝下去满口苦涩。

　　姜尚薏身子前倾，与前面转过来的男生讲话讲了好几个来回，知道他姓罗名元浩，是他爸翻了几位名家诗集，几番对比敲定陆游《剑南诗稿》中的一句“胸中元浩浩，白眼望青天”，意在希望他心胸宽广，着眼苍穹。
　　姜尚薏心道，心胸的确开阔，毕竟像他这样自来熟的人她还真没遇见过几个。
　　聊天途中，罗元浩注意到明远醒了，伸手打了一个响指:“醒了啊哥，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困？”明远本就没怎么进入睡眠状态，醒了之后头脑清明，有点惊讶于他的自来熟，脸上却没什么意外的表情，顺口接上他的话:“昨天睡得有点儿晚。”说完之后拿出水杯喝了一口，他准备充分，杯子里也是茶。
　　姜尚薏的心绪全然没有报到那天的忐忑不宁，她认为是自己第一步选座位就被打乱导致的心态脱控。
　　她奇道:“我昨晚也睡得晚，这算新生通病吗。”

　　她好像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明远一颗心说不上来的沉，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自作多情，还是因为他鲁莽的那一刻心动。青春期男生的独角戏吧，他暗暗叹气。

　　“算是吧，我还不知道同桌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啊报到那天没说过吗，我叫姜尚薏。”她的目光落在明远脸上，只一眼就收回，几分熟悉，她见过他吗。

　　她抽出一张草稿纸握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推向明远，字体工整，笔势婉转。

　　“明远。”
　　他在她名字下方也写上自己的名字。这两个字笔画简单，姜尚薏却觉得他写出了一种大气舒展的气势，笔顺收放有力，最后的一捺淋漓畅快。
　　“你字很好看诶。”她坦荡，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谢谢，你也是。”
　　“我也写我也写，这就算咱们前后桌的花名册。”罗元浩急不可耐，他写完以后递到旁边女生桌上。

　　姜尚薏有时候真羡慕这种人，社交出击得令他人措手不及，偏他还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

　　辗转了前面几排，姜尚薏的一张草稿纸上面已经有不少人的名字。“写下名字写下名字。”“点名册吗这是。”“后面传过来的。”
　　回到她手里的时候，她看见明远旁边有一个名字:李韵言
　　是前座女生的名字吧，姜尚薏第六感猜测。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班主任王顺平结束年级短会后姗姗来迟，不过他不走寻常路，从后门进来，班上瞬间安静下来。
　　他走到姜尚薏旁边，看到她手里写了一堆名字的纸，“登记班上同学呢，不错，很有行动力。”他赞许地点头。

　　姜尚薏心里突然说不准她爸有没有跟校领导说什么照顾她之类的话，可别吧。她欲哭无泪，只想在卧虎藏龙的一班当一个勤奋的小透明。

　　事实证明，姜尚薏对姜山的行事风格还是没拿捏准确，她爸心里明镜儿:本就是一番操作进的一班，那就更没有必要大张旗鼓。
　　不过王顺平带班也是不走寻常路，他知道班上有好几个学生是塞进来的，不过他认为想进好班学习的同学都很有上进心，也就没花心思记他们的名字。
　　所以他想让姜尚薏当上班长完全是他本人自愿。
　　姜尚薏直接懵了，还没从这个突然砸下来的天降大礼包中缓过神。

　　这么草率的吗。都不看各方面评估吗。

　　“有责任心，有执行力，有团结集体的凝聚力。”王顺平带班第一条:挖掘有潜力的学生，培养。

　　这怎么看出来的。

　　姜尚薏觉得如果王顺平真要颁这个不算什么功劳的功劳，那她还真是冒领。

　　她站起来，出声提醒:“王老师，这件事……是罗元浩提议的，我只是做了一个提供纸张的准备性工作。”她向王顺平示意。
　　“那罗元浩就当副班长。就这么定了，哎呀，培养自己的能力嘛。成长就是一些细小的瞬间扩大，横冲直撞才能无所畏惧嘛，大家说是不是？”王顺平不以为意。

　　这下轮到罗元浩一脸懵了。
　　他们老班这是过家家吗。

　　班上窃窃私语，有人转头看过来，还有人大着胆子毛遂自荐:“王老师，我也想当班干！”
　　“王老师我也想！”
　　“看看我王老师！”
　　气氛很快被调动起来，哄笑满堂，大家都是凤毛麟角般的人物，王顺平开篇就起了一个好头，看似随意，实则是在鼓舞他们。

　　“那这样，摸底考之后班上进行一场选举，投票结果与我个人意见呈7:3。大家踊跃参与，积极报名啊”他拍拍手，往前走。
　　“先说好，成绩我这里没有那么重要，大家能在一个班，互相之间也差不了多少，即使现在有同学可能会沮丧自己与他人的距离，这没什么，你们还有三年。”
　　王顺平撑着讲台，看着全班，眼神扫过每一位同学:“刚才我也提到了一些品格，这些在我这里才是值得看重的。”话音落下后有一两秒的安静。

　　之后班上响起掌声，经久不息。

　　姜尚薏从刚才王顺平提选举就明白了，抛砖引玉。她心里感慨，到底是语文老师，进入话题之自然，语言的艺术。
　　第一堂课大概是每个班主任的动员大会，她听见隔壁几个班也传来一些鼓掌欢笑的喧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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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的几门课是语数英加两节物理，姜尚薏挺喜欢物理老师的讲课风格，说话也比较风趣幽默。他一进门就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姜尚薏隐约从班上其他同学口中了解到这个老师在学生中挺吃得开的，亦师亦友，跟同学们打成一片。
　　加上她对物理的兴趣日渐浓厚，并且自己的物理成绩还可以，她想当课代表。

　　宋清熙小时候就闹她说她有官瘾，她不否认，但她也明白这需要自己的实力和品行支撑。她不知道这位物理老师在选人方面是否看重成绩，开学测验还没开始，她需要给自己添一张保守的底牌。
　　之前年级群里有人嘲讽她物理只得过市二等，那次竞赛是她失误了，不过结果就是这个结果，这没什么好辩驳的，也没有达到让她羞愧的程度。

　　他人的嘲笑是自我向上生长的养料，它们可以转化为更大的能量。

　　在下一年的竞赛中，她是市里唯二的特等奖，还有一名，是陈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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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下课后明远等班上人潮高峰过了，才从位置上起身。周均那天被姜尚薏无意占了座位后，随便选了一个靠后门的位置，没想到歪打正着，他反而觉得进出便利。
　　周均揽着明远肩膀，两个人螃蟹似的占了楼梯的一大半横着下去，好在这时学校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要不然他俩指定要被“啧”。
　　“王老师，是叫王顺平吧，我当时真以为他选人一直是这个路子。”

　　明远低头在手机上打字，让郭子阳他们两个等一会儿，他和周均在下楼了。

　　沈淑兰为了让明远上下学减少不必要的时间，在光华周边买了一套公寓作为学区房，她拉着明志做陪读，不过中午只有保姆阿姨一个人做完饭就走，明志和她两人的工作时间都没有留下中午这个空隙，所以中午是明远一个人吃饭休息。
　　郭子阳听了当即拍案说这必须要办一个乔迁宴，明远听了颇为震撼，无语无奈之后，也就由着他了。今天中午四个人要去他家吃饭，“乔迁宴”是阿姨做的，几个人只管张着嘴人到场。

　　明远无视对面发来的连环催，锁屏，揣兜，一气呵成:“他打了一个幌子，我同桌表情都变呆了，本人估计难以置信。”
　　“这么快就你同桌了？”周均来劲儿了，抓住机会就打趣他，“你把人家脸看清了吗。”
　　明远微怔，随即拍开周均的胳膊:“看不看清脸很重要吗，看一个女生难道只关注她长得好看不好看就行了？”
　　“所以你觉得人家好看？”
　　“谁好看，谁好看？”讲话间四人已经汇合，郭子阳八卦之火点燃，忙追问。
　　“我说我这次考完分数肯定好看。”明远扯过这个话题，鲜有的不耐烦之意:“快点儿的吧，吃完饭我还要休息，昨天睡得晚。”
　　“我的锅我的锅。”郭子阳主动担责，狗腿得毕恭毕敬。
　　他先一步迈腿跑起来，明远住的公寓离学校不远，只有半条街的长度。后面李萧如周均两人跟上，并排跑着。

　　明远不紧不慢，好看吗，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心里就有了答案。

　　肤浅的低级趣味，他好像成了自己最看不上的那一类人。

　　他摇头，提起脚步回应前方的招呼。

　　少年心事总是琢磨不透的，正如此刻正午阳光的灼热，一寸一寸浸染了他的胸膛，清风迎面，他沉溺于那一瞬间，那是丝丝的凉还是阵阵的烈，回想会逐渐加深记忆，渲染说不清道不明氛围。
　　他一遍遍锤炼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殊不知观众、演员只有他一人。
　　一场独角戏，她是剧院外的过客，被他塑造成了对戏的角色。不清楚对方的态度而怀抱这样的心意，是臆想也是冒犯，他不该这样的。

　　他停下来了。

　　进入电梯，按下按钮，电梯缓慢上升。失重的感觉，心脏好似被拽着下落的错觉。
　　如梦初醒，方觉夏深。但九月是秋的季节，不要醉于夏日万物繁盛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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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写一个一方有朦朦胧胧的好感，另一方根本不记得的苦情戏码
单恋？结果后知后觉自己的情绪变化全都拴在女生身上，而女生照常生活未受影响，男生失落酸涩的内心。
写得不好就当练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