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是你》徐涞

6、第 6 章

　　秋日里，正午的太阳格外耀眼，北风吹打着玻璃窗，发出沙沙的声响。

　　何煦是被风声吵醒的，他在沙发上睡了一夜，肩膀又酸又涨，头像被人用锤子狠狠锤过一样。他记得昨天自己并没有喝多少，一开始还有人灌他酒，后来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自斟自饮，不知道喝了多少。

　　家里从客厅到厨房到处都是昨晚剩下的空酒瓶，何煦看着满地狼藉突然就有些烦躁，他给家政打了个电话，洗漱后换了件衣服，走出了家。

　　走廊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被风吹得“啪啪”响。

　　何煦去关窗，路过邻居家，看见门上贴了一串红色的平安挂，下面坠着的中国结在风中荡来荡去。

　　他记起来，这位邻居是昨天搬来的。他想敲门去打声招呼，可闻闻自己满身的酒气，又作罢。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何煦刚要迈进去，突然听见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从邻居家里传出来。

　　他折返回去，可等他站在房门前，房间里又没了动静。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阵微弱的□□声。他猛然想起，小白说过隔壁住的是个孕妇。他趴在门上仔细听，没听见第二个人的脚步声。

　　他用力拍门，“您好，我是隔壁邻居，您需要帮忙吗？”
　　里面没有回信，但□□声却比刚才清晰。

　　何煦又敲了一下门，“您需要帮忙吗？或者我帮您叫物业过来？”

　　里面终于传来夹杂着痛苦的回应：“没什么事儿，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起不来了，您进来帮忙扶我一下就好。”

　　孕妇摔跤可是大事儿，何煦掏出手机准备叫救护车，里面的人已经在说开门的密码了，他放下手机，决定先进去看看情况。

　　人就躺在玄关处的一个角柜旁，何煦刚才听到的是花瓶打碎的声音。水淌了满地，有几枝绿色的桔梗花散落在破碎的瓶子旁边。

　　何煦不敢贸然上前去扶，问道：“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需要我先扶您起来吗，还是帮您叫救护车？”

　　躺在地上的人一听他要叫救护车，立马阻止，“不不不，我没什么事，不需要救护车。只是肩膀脱臼了，使不上力气，所以才站不起来的。”声音里满是窘迫。

　　何煦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他走近了，低头去瞧地上的人，待看清了她的脸，心中不由一震。

　　翩翩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他，更没想到是这样狼狈的情景。

　　她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捂住了眼睛，“你不用打120，我真没事。地上太滑了，我右手使不上力，不然我自己就能起来！”

　　虽然她这样说，可何煦还是担心她逞强不肯说实话，蹲下身去检查了一番，见她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才放下心来。

　　翩翩只想赶快摆脱现在这个可笑的姿势，于是挣扎着试图靠自己站起来。

　　何煦按住了她在地上胡乱摆动的手臂，“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这旁边都是碎玻璃，再受伤了怎么办？”他的声音温柔低沉，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像大人批评小孩似的。

　　翩翩老脸一红，乖乖不敢再动，“我真没事儿，你快扶我起来吧！”

　　何煦看着满地的花瓶碎片，说：“你还是继续躺一会儿吧！我先把地上清理干净了，再扶你起来。”

　　他不请自入，从卫生间找到扫帚和拖把，仔仔细细将地上的碎片和水渍清理干净，然后跪到她身边，小心翼翼试探着扶她起来。

　　他的动作轻柔得过分。

　　翩翩笑道：“我又不是陶瓷做的，你不需要那么小心！你扶着我的脖子，我借一点力，自己就能起来。”

　　何煦对她逞强的态度感到不满，但没有出言反驳，照着她说的做了，轻轻抬起她的头，把自己的小臂垫在她脖颈处。

　　翩翩用自己没有受伤的右手揽住他的脖子，用她作为舞蹈演员的优势，腰上稍一用力就站起来了。

　　随着她的动作，何煦闻到一阵花香，伴随着秋日清晨的干燥气息，一下渗进他的肌肤，脖颈上被她摸过的地方突然变得又痒又痛，一股热气直冲到脸上，他差点因此脱力没有扶住她。

　　翩翩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起身后，简单活动了一下，除了左边肩膀，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她放开何煦，在他面前站好。

　　何煦松了一口气，转头去取她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我们去医院吧！”
　　翩翩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自己就能接回去。”

　　翩翩的右手在肩膀处试探着，突然被另一只大手握住，那双手又细又长、骨节分明。她忘了疼痛，忍不住盯着那双手看，内心感慨，果然，美人就是美人，连手指头都这么漂亮。

　　何煦看她盯着自己的肩膀，还以为她在琢磨着怎么给自己治伤，手上攥得更紧了，“还是去医院吧！你自己这样乱治，回头严重了怎么办？”

　　翩翩不以为意，“这都是小伤，又不是第一次，我以前手腕脱臼也是自己接回去的！很简单的事，犯不着跑一趟医院。”
　　说着，试图挣脱开何煦的桎梏。可稍微一动，肩膀就钻心地疼，挣扎显得格外无力。

　　何煦放开手，退后一步，抱着双臂看她，仿佛她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翩翩转开头，假装没有看到，“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帮我把小臂抬起来，这样我能使上劲儿，很快的，十秒钟就接好了。”
　　何煦摇头不说话。

　　翩翩坚持了一会儿，他始终不肯妥协，她只能让步：“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闻言，何煦把外套搭在她肩上，准备去开门。
　　翩翩还想挣扎一下，站在原地没动。

　　何煦立马用刚才的那种眼神看她。
　　“去去去，我没说不去，可也不能这样出门。”翩翩试图晃动一下自己受伤的左臂，可只能滑稽地扭扭肩膀，手臂完全无法动弹，她臊得不敢抬头，“我的意思是，这只胳膊要固定一下，这样出去不行。”

　　何煦脸色缓和了些，问：“药箱在哪儿？”
　　翩翩用没受伤的右手指了指沙发旁边的一个立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有专门用来固定的保持器。”

　　何煦走过去打开抽屉，只见满满一柜子都是治疗外伤的药，从口服到外敷，简直像个小型诊所。
　　翩翩见他蹲在柜子前一动不动，以为他找不到，“没有吗？我记得我放在那儿的！”

　　何煦的身子动了一下，闷闷地说道：“没有。”
　　“哦，可能不知道被我放到哪儿去了。我昨天刚搬过来，手忙脚乱的，可能记错了。”

　　何煦拿了一卷绷带回来，“先凑合用一下吧！”

　　他让翩翩自己一手扶着受伤的小臂，然后把绷带从她头上绕过，一圈一圈地缠起来。他的手法生疏，完全不得章法。

　　翩翩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的细汗，不禁偷偷发笑。被他发现了，一个眼神看过来，虽然依旧凌厉，可里面怎么看都有些委屈的意味。

　　翩翩说：“算了，把它拆了吧！你去我房间，拿一件长袖的衣服过来。”
　　何煦以为她在调侃自己，手上不停。

　　翩翩扯了扯松得不像话的绷带，“你这风一吹就要散的，你去拿一件衣服，我自有办法。”

　　何煦把绷带拆了，走到她的卧室去。

　　卧室收拾得很干净，地上摆了些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衣服和日用品。何煦打开衣柜，一阵花香扑面而来，跟她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何煦的心随着那阵香气猛地跳了一下，而后，他目不斜视，随手扯了一件衬衫，“砰”的一声关上了柜门。

　　翩翩让他把两个袖子系在一起，将衬衫固定成一个环，然后一头套在脖子上，左手小臂穿过去，一个简单的保持器就好了。
　　她得意洋洋地看着何煦，像个等待夸赞的孩子，“我没骗你吧！我就说我有办法。”

　　何煦撇过头去，脸红得厉害，声音却依然冷峻，“嗯，厉害！”

　　何煦的车还在维修，只能开翩翩的车。当他看见车位上停着的那辆红色保时捷，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一下。

　　翩翩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表情，鬼使神差说了句：“这车是我朋友的！”
　　说完就后悔了，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改口道：“前男友送的分手费，目前是我的，不过马上就不是了！”

　　何煦意识到她误会了，笑了笑：“看来你这个男朋友并不是很大方，像他这样的有钱人，我以为至少会是法拉利什么的，怎么只送了个保时捷？”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车钥匙是翩翩去拿行李时，管家塞给她的。虽然这辆车登记在她名下，她一开始并没有带走的打算。可她了解袁津晨，如果她不收下这辆车，他一定会想办法从别的方面来补偿自己。她并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拿钱来了结是最简单的。

　　世俗的想法，一个女人的青春如果用钱来衡量，那将一文不名。翩翩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自己，但今天在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身上得到了理解，让她倍感惊喜和意外。

　　看来她这个新邻居还不赖！

　　何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非常绅士地护着她的头，请她坐进去，还贴心地帮她系好安全带。

　　上车后，翩翩回想着他刚才的话，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前男友是个有钱人？”

　　何煦本想调侃两句蒙混过去，想了想，并没有这么做。他说：“因为我在网上看见了那些营销号的爆料，知道你的男朋友是谁。”

　　翩翩的眼神暗淡下去，可很快又恢复如常，她刚要开口。

　　只听何煦又说：“不过，他们说的那些故事半真半假，我早都习惯了！”

　　“哦？是吗？”翩翩知道他话里有话。

　　何煦又说：“所以对于你的这个故事，我根本不信他们说的那些话，但是有一件事，我确信他们说得没错！”

　　“你说说，什么事？”

　　何煦启动了车子，笑答：“你的男朋友现在已经是前男友了，这个总没说错吧！”

　　翩翩开怀：“对！你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