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是你》徐涞

47、第 47 章

　　春节过后，因为中法文化交流晚会而推迟的《化蝶》内部汇演提上日程，演出一共两场，一直以来颇具争议的“化蝶”部分，分别以双人舞和独舞的形式出现，最终通过票选，以超过百分之七十的票数采纳了独舞的提议。

　　首场演出，翩翩按照约定，给何煦公司的宣传傅子钰留了两张票，又给了何曦两张。

　　何曦没有到场，倒是对舞蹈一无所知的范一辰带了位朋友来，不知道为什么因此还跟何煦吵了一架，演出结束后，两人不欢而散。这事儿翩翩并不知情。

　　这次汇演对翩翩来说是平常不过的一场演出，可台下坐着的人对她来说却不同以往，唯一遗憾是吴悠没有到场。

　　按照吴悠的性格，别说已经出了月子，就是在月子里，她也会到现场来给她加油打气的。演出前，翩翩问了几次，吴悠都说孩子离不开人。翩翩当时就觉得她语气很不对劲儿，但因为演出在即，来不及细问。

　　演出后的第二天，翩翩第一时间拨通了吴悠的电话，这才知道，她这几天正在跟郑启文闹离婚。
　　翩翩当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才刚出了月子，年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要离婚！

　　翩翩开车直奔吴悠家，开门的是保姆孙阿姨，她见到翩翩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你去看看小悠吧！好好劝劝她，凡事往开了想。”

　　翩翩点头，走进卧室。
　　吴悠穿着睡衣坐在床边，正在逗弄婴儿床上的女儿，见她进来，勉强露出了个笑容，嘱咐月嫂把孩子抱出去。

　　等到卧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吴悠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疲惫。短短十几天不见，她消瘦得厉害，翩翩记得月子中自己来看她，她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悠悠，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翩翩关切地问道。
　　吴悠苦笑：“我都不知道从哪说起，这些天就跟演电影一样，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好像过了十几年一样！”

　　说话间，孙阿姨端着托盘送了一壶花茶进来，临走时，不断用眼神暗示翩翩，意思是希望她好好劝劝吴悠。

　　吴悠看在眼里：“不用管她，她也是好心。但是那个年纪的人，不管身上发生什么事，首先想到的就是一个‘忍’字。可我现在的情况，不是忍忍就能过去的！”

　　翩翩给她倒了杯茶，安抚着她继续往下说。

　　翩翩成为首席那一年，吴悠转为编导，不再上台演出。同年，她和郑启文相识，经过五年的恋爱期，最终修成正果，于去年领证结婚。

　　可跟童话故事里的结局不一样，结婚只是一切的开始。
　　尽管两个人真心相爱，可直到他们领证，郑启文家里还是不承认吴悠这个儿媳妇，婚礼没有不说，连一顿像样的家宴郑家也没有给。

　　在郑家所有的社交圈里，大家都知道吴悠的存在，可同样也知道郑家从来不承认这个儿媳妇的身份。

　　郑家没有为难吴悠，甚至在她跟郑启文领证的时候，也没有出面阻止。可无声的反对更加致命，郑家彻底无视了这个儿媳妇。同时，又把这种无视像一张网一样，铺设在她出现的所有地方，甚至是她的工作中。

　　翩翩还记得，吴悠曾经因为工作的事情跟郑启文发生过争吵，最后也是互不相让，不了了之。

　　郑启文的父母跟袁津晨的父亲一样，婚姻在他们看来是家族事业的附属品。至于爱情，只是无聊生活中的调剂品，玩一玩感情的游戏不是不可以，但是一旦把爱情和婚姻划上等号，在他们看来，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吴悠也曾经以为，终究有一天，爱情能够改变这一切，她会得到郑家的认可。如今证明，这一切都是徒劳。她原本以为和他并肩作战的爱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跟她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她这才知道，郑启文父母之所以在他们的这段感情中保持沉默，是因为从一开始就看到了结局。郑启文始终是郑家人，一时的感情冲动并不会改变他骨子里的认知。

　　从郑启文频繁的出差，吴悠其实就看到了一点苗头，可人在陷入自我感动的时候，总是会为周围发生的一切不利于自己的异常行为寻找借口。她身处其中，总是有所期待，现在回过头来看，一切其实都有迹可循。

　　听到这里，翩翩忍不住问：“你的意思，郑启文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吴悠自嘲一笑：“倒不如他在外面有人了，这样至少我能知道，我面临的状况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现在，我们的爱情并没有消失，可我这五年的生活却成了一场骗局。”

　　郑家从郑启文开始往上三代，原是做货运出身，随着中国申办奥运会成功，他祖父找准时机，创立了郑氏的运动服装品牌。郑家这一支经过近二十年的发展，如今已是国内运动品牌的龙头。

　　可随着近几年国产品牌的发展，很多品牌后来居上，通过出色的设计和相对低廉的价格，以直播为渠道迅速占领了年轻人市场。其中发展最迅猛的是一家叫永跃的品牌，永跃的优势在于品牌价值和市场营销，在产业链的完整度上是弱势，这和郑家旗下的品牌完全是两种相反且互补的情况。近两年，两家都在尝试在产业及品牌效益上做出突破，最快速的方式就是通过合作来实现共赢。

　　吴悠没想到的是这样的合作竟然会以联姻的方式开始。除夕前一天，她收到一张照片，照片上是郑启文和永跃的千金，两人在餐厅里举止亲密，相谈甚欢。

　　照片是郑启文的母亲，也就是吴悠的婆婆发给她的，如果换做另一个人，吴悠还能自欺欺人，为郑启文开脱不过是普通的商业会面。可如今，她连借口都找不到，郑启文的母亲仿佛是为了断掉她的退路，甚至还发语音过来，说两个人之间第一次见面就相处非常愉快。

　　照片是专业相机拍摄的，左下角还显示着时间，正是吴悠生孩子的当天。
　　那间餐厅吴悠也很熟悉，那是她跟郑启文定情后，他带她去的第一家餐厅。当时她去上海演出，他从新加坡出差回来后去找她，还准备了鲜花和音乐。

　　如今，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吴悠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物是人非。照片里的那个人，熟悉又陌生，他在曾经有着他们两个人的回忆的地方，与另外一个人上演着同样你侬我侬的戏码。

　　吴悠甚至有些愤恨地想到，为什么他要这样践踏自己的自尊，为什么偏偏要选在这家餐厅，是忘记了曾经的许诺还是根本不在乎了？吴悠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

　　翩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你的意思是，你生孩子的那天，郑启文在外面跟永跃集团的小女儿相亲？”

　　吴悠点头。
　　“她家难道没人知道郑启文已经结婚了？”

　　吴悠讥笑道：“怎么会不知道？可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况且按照我婆婆的说法，幸亏我生了个女儿。即使有那么一天，不管是谁成为第二任郑太太，对将来他们生的孩子都不会造成任何威胁！”

　　翩翩问：“所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真的要放弃这段感情？”
　　吴悠痛苦地点了点头。

　　“郑启文呢？他也知道你的想法吗？他是什么态度？”
　　“他什么都知道！甚至我跟他提出离婚，他都不觉得意外，只是让我好好考虑。他说，只要我还在这个家一天，郑太太的位置始终是我的！”

　　提到郑启文，吴悠的眼里终于泛起了泪花，如果说她婆婆说的那些话她可以装作不在乎，郑启文的反应才是真正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已经为自己铺好了路，她还怎么能赖在郑太太的位置上不离开！

　　吴悠望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选择权从来不在我手里。从他说出那句话开始，我还怎么留在这个家！连自尊都不要了吗？曾经我以为时间可以改变这一切，这个家、这个家里的所有人，终究有接纳我的那一天。现在我才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是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的！”

　　翩翩想到自己跟袁津晨短暂的感情，是不是在内心深处，她也知道没有结果，所以抽身时才那样干脆利落？坏的感情是会消耗人的，可又总是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还好，她现在身边有了何煦，如果是几个月前，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来劝吴悠。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后续离婚的事情呢，你有没有跟郑启文谈过？”

　　“我要女儿的抚养权和这一处房产，还有结婚后，我用郑启文给我的钱买了一份信托，那里面的钱足够我和女儿将来生活。郑家并不在乎这一点钱，我担心的是女儿的抚养权，郑家并不会轻易放手！”

　　翩翩想了想，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闹到法庭上去，以郑家的财力，吴悠几乎没有胜算，私下调解才是上策。
　　翩翩说：“我们还是提前做好准备，找个律师咨询一下吧！”

　　吴悠愁的正是这个，这些天她联系了几个擅长离婚官司的律师，可听到对方是郑家，全都支支吾吾以时间不充裕为由拒绝了。

　　吴悠清楚第一步就算迈出去了，往后的阻力也不会少，唯一能劝动郑家的恐怕只有袁津晨。有一瞬间，她差点开口请翩翩出面去求袁津晨来帮忙斡旋。

　　可她脑海里突然想起婆婆发给自己的照片，她意识到，翩翩跟她一样，从来不是局中人。袁津晨连自己的爱情都不能争取，更何况是她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利益？

　　吴悠跟翩翩两个人，看似吴悠更加强势，其实真正内心强悍的反而是翩翩。翩翩像蒲草一样，只是表面看起来柔弱而已。
　　吴悠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翩翩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可她没办法答应，对于袁津晨，他身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她不想再去冒险。况且，她凭什么要求他来帮这个忙！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下来，两个人同时望向窗外的夜色，黑洞洞的一片，似乎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