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是你》徐涞

23、第 23 章

　　第一场雪过后，舞蹈节目的录制也接近尾声。
　　杀青那天，天气晴好。当晚，制作组筹备了杀青宴，所有舞蹈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收到了邀请。

　　翩翩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并没有出席的打算。可同组一个叫孟裳的上海舞剧院的演员，非拉着她去作伴，她不好拒绝，答应下来。

　　当晚的宴会，除了舞蹈节目的制作组，竟然还邀请了一号棚的主创人员，其中何煦赫然在列。
　　宴会厅是举办婚礼用的，场地很大，邻桌间的距离都不小，说话能听见回响。一共预定了五张桌，结果没有坐满，空了七八个位置。

　　翩翩跟何煦的座位隔了两张桌，如果不是有心寻找，恐怕连对方坐在哪儿都不知道。可翩翩却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她颇为不自在，眼睛只盯着餐桌，不敢随便乱看。

　　舞蹈演员这一桌上放的是饮料，其他人喝的都是红酒，刚开始气氛很和谐，并没有多少人关注她们这些不喝酒的“特殊人群”。可酒过三巡，总有些人想要冲破常规。

　　在此之前，很多人对于他们这些舞蹈演员的评价，从远观的“清高”到近距离感受到壁垒的“假清高”，因由无知和好奇产生了许多子虚乌有的流言蜚语。一方面觉得他们高不可攀，另一方面又怀疑他们装模作样。

　　今天这种混杂的氛围加上酒精的驱使，很快便有人试图打破这种距离，试探着过来敬酒，初时还有所收敛，渐渐的语气变得轻浮起来。

　　不管是什么身份，成年人之间的交际规则并无很大的不同，他们这些舞蹈演员虽然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但勉强能应付。
　　直到陈谌的到来，差点让这场杀青宴不欢而散。

　　陈谌趁乱走到翩翩面前，左手抱着酒瓶右手端着酒杯。酒杯往前一送，差点戳到翩翩脸上。
　　“叶大艺术家，之前的事儿是我不对，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您就大人有大量，趁着今天这机会，原谅我，行不行！”这话看似在道歉，可语气暧昧引人遐想，根本不像是诚心来求和解的。

　　翩翩不理他的言外之意，接受了他的道歉：“您也不必这么兴师动众的，小事儿而已，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说完，不等他举杯，一口气干掉了高脚杯里的饮料。

　　她这话把陈谌后面的话给堵了，他显然是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看着翩翩手里的空酒杯说：“道歉嘛！喝饮料哪来的诚意！我知道你们这些舞蹈演员清高，跟我们这些酒囊饭袋不一样。可今天这样的场合，再装清高就有点扫兴了吧！这样，我也不占你便宜，我把我自己这杯满上，你喝一口就行！”
　　说着，伸手就要去抢翩翩手里的酒杯给她倒酒。

　　同桌的舞蹈演员听见他说什么“清高”、“酒囊饭袋”的话，这属于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本来有些人就不高兴了，现在他动手动脚的更触犯了众怒。

　　孟裳试图去和他抢翩翩的酒杯，却被他一下给挣脱开了，言语轻佻：“怎么，美女？你想要替她喝？这我也没什么意见，只要是美女，我都来者不拒！”

　　同桌的还有几个男演员，大家提前都商量好了，如果有人来敬酒，他们统一口径和女演员一样都是为了保持身材不喝酒。这时候见陈谌为难翩翩，有人站出来要替翩翩挡酒。
　　翩翩拒绝了，可也没打算妥协。她并不理陈谌，转身要走，却被他给拦住了。

　　这时，一双手突然推开了她面前的陈谌，一阵熟悉的香味代替了陈谌身上的酒味，让翩翩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不用看她也知道来人是谁。

　　何煦不着声色地把她护在身后，直接从陈谌手里接过她的杯子，冲在座的人举杯：“抱歉，各位！他喝多了，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们多担待！这酒我干了，算我替他跟大家赔不是了！”

　　这话虽说是替陈谌道歉，可在场的都看出来了，他根本是在为翩翩出头，话里话外给陈谌难堪。

　　可不管怎么说，算是化解了眼前的尴尬局面，很多人都跟着附和：“没事儿，喝醉酒开玩笑的话，没人放在心上！”

　　陈谌显然对何煦的做法和大家的态度都非常不满，故意提高了声音：“对啊！我忘了，咱们这位叶大艺术家，不仅舞蹈的功夫了得，招蜂引蝶的功夫也是一流！长得漂亮就是好，去了穿红的有挂绿的，身后不知道有多少护花使者！”

　　翩翩终于知道何煦上次为什么动手了，要是换一个没人的场合，她都想给他两拳。她站在何煦背后，看见他左手紧紧地攥着拳头，上面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是愤怒到极致了。她可不想让何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像上次那样被带进警局了。

　　她拉住了他的手，用拇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的安抚着。
　　感受到她的情绪，何煦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捏了下她的指尖，以示安慰。

　　然后转头对陈谌说：“你知道我最欣赏你的一点是什么吗？人嘛！贵在有自知之明。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确实是实话！你不是叫人家艺术家吗？这也没有错！所以你想跟人家喝酒，等有一天别人也喊你艺术家的时候，你再来吧！今天这个场合并不合适。”

　　陈谌被气得满脸通红，偏何煦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咱们搞说唱的本来也不是什么高雅艺术，你就不要妄想着往艺术家里扎堆了！先把你自己的事儿弄明白再说！”说着，何煦转头问在座的舞蹈演员，“你们平时在大街上、超市里多少也听过几首说唱吧！听过这位陈谌的大作吗？他有一首成名曲叫什么来着？”

　　何煦故意装作想不起来的样子，一脸苦恼地看向陈谌，好像在虚心请教似的。
　　陈谌在PUSH里都不算是一流的说唱歌手，更别说跟何煦这样顶级的rapper相提并论。

　　陈谌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间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眼看着就要发疯。

　　何煦却突然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说：“知道谷雨为什么忍气吞声吗？他惹不起我，你更惹不起！你掂量掂量你惹事儿的后果！”
　　突然，话锋一转，恢复正常声音，像对待自家兄弟似的，“你肯定是为了躲酒才来人家这桌捣乱的！走！咱回去好好喝！”
　　说完，半拖半拽着把陈谌给拉走了。

　　陈谌一开始还挣扎了一下，不知道何煦又说了些什么，他突然挣脱了何煦的手，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这一场风波虽说主角是翩翩，可陈谌的话得罪了这一桌的舞蹈演员，大家都没了兴致，气氛也不如刚才随意。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节目的制作人和导演一齐来敬酒，事先说好在座的各位演员都可以水代酒。紧接着又是其他的工作人员，好像事先安排好一样轮番上阵，这才彻底缓解了刚才紧张的气氛。

　　事态平息后，孟裳问翩翩：“刚才那个帅哥是不是喜欢你？刚才那一幕简直就是电视剧教科书级别的英雄救美！”

　　翩翩否认，“什么英雄救美，你想太多了！他跟那个陈谌不太对付，你没看出来吗？”话没说完，她突然意识到这句话可能让不知情的人误会何煦，出现什么对他不利的传言就不好了，于是改口，“可能他人比较好，看不惯某些行为，所以仗义出手，帮我一把而已！”

　　孟裳不信：“你跟他认识，对不对？”
　　刚才那种情况，翩翩如果否认，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于是点了点头。

　　“我就说我没说错！”
　　翩翩笑笑，并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孟裳却突然压低了声音：“前些日子，他们两个打架打到派出所去，是不是也跟你有关？”
　　“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我也是听来的。”

　　翩翩在节目之前就认识孟裳，以自己的观察，孟裳并不是个搬弄是非的人。相反，她这个人跟唐筱宁一样心思单纯，有时候说话没什么顾忌。连这样的人都听到了有关自己跟何煦的传闻，显然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有议论到她面前而已。

　　打破谣言最好的办法并不是否认，也不是陈述全部事实。人们关注的往往不是真相本身，而是隐藏在其后亦真亦假的猜测。用一部分事实去转移视线，不要让事情荒腔走板，这是当事人最明智的选择。

　　翩翩当即说：“前几天的事情就跟你今天看到的情况差不多。那个陈谌找我要微信，我没同意。他在这样的场合为难我，应该是那件事伤了自尊心，想要找回点面子吧！”

　　孟裳点头附和：“是啊！他那个人看起来就凶巴巴，不像什么好人！”

　　“至于何煦，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弟弟。像今天这种情况，他都不过来帮忙的话，有点说不过去了！”翩翩刚仔细地想过，与其让别人猜测她跟何煦的关系，倒不如从她自己的嘴里说出来。虽说她跟何曦没见过面，因舞蹈结缘，姑且算是朋友吧！

　　“怪不得他那么维护你！要我我也看不下去，肯定把那个小子给揍扁了！”孟裳挥舞着拳头，脸上一副冲锋陷阵的表情，很快又八卦起来，“这么说你俩算是青梅竹马了？”

　　翩翩摇头，这可从可说起。可孟裳根本不听她解释，完全自说自话。

　　翩翩哀叹，看来自己刚才费尽心思编的理由完全没起到任何作用。在孟裳那里从姐弟直接晋级为“青梅竹马”了。
　　她想解释几句，想来想去只有越描越黑的份儿，索性放弃挣扎，默默喝了一口高脚杯里的果汁来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