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行》无野孤绿

4、第 4 章

　　临近山门，却看到有一人在必经之路上等他。

　　那人虽然背着身，沈君柏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惊喜道：“师父？您怎么在这里？”

　　阮尘转过身，眼睛瞪着他，道：“还知道我是你师父，臭小子，出门都不知道跟我道个别。”

　　沈君柏不好意思挠挠头，他一是不想让墨羽随他下山，经历危险，二是内心对离别场面有所抵触，才选择独自下山。

　　不过面对师父他自然无法说出第二条，只是道：“我是听说墨羽师弟想同我一起下山，所以才...”

　　阮尘摆了摆手，“我一猜王筠就跑去跟你说这事情了，这小子，还以为我不知道他偷听呢。”

　　说完，阮尘叹了一口气。

　　“君柏，你是个善良聪明的孩子，自然知道为师为什么没有拦着你师弟去给你透风。别怪为师有意阻拦墨羽与你一同去，墨羽也是我的徒弟，他虽然天赋异禀，然而实力终究有限。况且作为我们青霞门的‘无垢子’，他身上也承载着众多青霞门长老的希望，我也不能不顾及长老们的意见，贸然放他前去，对你也是一种负担。”

　　“我知道的师父，您不必自责”，沈君柏笑了笑，“不光是墨羽，哪怕换了别人我也会这么做。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扛。”

　　“说什么呢，臭小子，小心我揍你。”阮尘上前一步拿拂尘扫了一下沈君柏的右臂，“有事还有为师挡在你前面呢。跟我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说罢，阮尘便转身朝道路一边的竹林深处走去。

　　沈君柏顿了顿，随后跟上阮尘的脚步，忽然，阮尘在一处偏殿前停了下来。

　　沈君柏抬头望去，这处偏殿他以前从未来过，他跟在阮尘身后进门，进去后发现这个偏殿虽然没见人居住但是却十分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打扫。

　　阮尘手握拂尘，拂尘挥舞之间，一道符文在空气中慢慢汇集。

　　只见他向前轻轻一挥手中的拂尘，符文向前飘去，慢慢印在大殿中央的桌子的鎏金莲花香炉上，光芒闪过，香炉后浮现出一个暗格。

　　阮尘走上前拿起暗格中的盒子，笑道：“这个东西放在这里休养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重见天日的一天了。”

　　他轻轻打开盒子，道：“出来见见老朋友吧。”

　　打开盒子的一刻，无穷紫光从中迸发而出，还不等沈君柏反应过来，便感觉手腕上多了什么东西一直在动。

　　沈君柏朝着自己的手腕看去，当看清手腕上的东西时，他惊呼道：“紫灵？”

　　手上东西立马停止了旋转，慢慢悬浮在沈君柏的面前，发出欢喜的轻吟。

　　它的身体也舒展开来，展现出它原本的样子。

　　那是一支笔，笔身通紫，仿若水晶，笔身篆刻无数金色符文，显得高贵而神秘。

　　笔名紫灵，正是沈君柏母亲莘华月的法器，也是沈君柏幼年时期最好的玩伴，原本沈君柏以为它和母亲一起离去，没想到是阮尘一直保管。

　　“当年你母亲离去，它本想一路相随，最后关头却被华月强制封。后来华月把它交给我，我便把它一直修养在这里，这里也是华月曾经住过的地方。”

　　沈君柏问道：“那您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因为告诉了你你一定会常常过来看，有些记忆对你来说或许是痛苦的，我和华月都不想你沉浸在过去。”

　　阮尘看着停在半空中的那一抹紫色，轻声道：“既然离开了宫廷，就不要沉浸在往事中。过去的事情无法重来，你应该由此刻获得重生。”

　　沈君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空中的紫灵笔便又化作紫色手镯缠回他的腕上。

　　“从你离宫的那一天起，你天生经脉有损，无法动用灵力的事情就传了出去。多年下来，已经成为了世人皆知的事情，你多年平安无恙，也正是源于你没有威胁。”

　　阮尘正色道：“此次下山，切不可动用你的灵力，你体内封印已经被陛下知道，他派顾珀多半也是为了打探你的虚实。现在你体内封印已经濒临破碎，你若是使用灵力过多，可能会导致封印全面破碎，当然，你体内的封印是修补还是就此展露锋芒皆由你自己决定。我只提醒你，在你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要在人前使用灵力。若是让人知道你能够使用灵力，你今后怕是纷争不断，难以独善其身。因此在你拥有足够自保的实力之前，你能用的手段只有符阵，但你既然不能使用灵力，就无法凭借自己的能力画出灵符，因此聚灵笔是必不可少的。紫灵正好适合你，有它陪伴你，我也放心许多。”

　　沈君柏摸着手腕的紫灵，脸上露出一丝怀念，轻声道：“谢谢师父。”

　　阮尘摆了摆手，右手中拂尘一下一下敲打着左手手心，像是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收起拂尘，恍然道：“对了，顾将军和我说了，这几天顾珀都会在山下的酒楼等你。想来皇帝应该也派人盯着那里，看你有没有遵从旨意。因此，你们的会合还是要的。”

　　说完，阮尘又笑眯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戒指，“出门在外，储物戒指是必不可少的，你之前的那个空间太小，这里面大约有两间房屋的空间，应该够你使用的了，还有一些丹药和符纸我都给你放在里面了。”

　　“这太贵重了师父，我不能要。”沈君柏后退一步，连忙摆了摆手。

　　“跟师父还搞这一套，小心我揍你”阮尘白了沈君柏一眼，将戒指抛给沈君柏。

　　沈君柏缩了缩头，接过戒指，心中涌起一阵暖意。他心里清楚，他能在青霞门平安地长大，多亏了阮尘一路护持。

　　见沈君柏收下戒指，阮尘欣慰地笑了笑，道：“此次下山危机重重，在外要顾好自身，凡事三思而行，不可太过心软，一切由心而定。”

　　说罢，阮尘又掏出一封信，“这是我之前一位好友的来信，他所在的柳州如今有妖魔作乱，请我派人除妖。柳州地界本身处在我青霞门统治地域，等甩开顾珀后你可以去那里，那里不仅能够历练你自己，而且若有问题也可及时与我们通信，相比较南方要安全许多。”

　　沈君柏接过书信装到怀中，道：“放心吧师父，我的能力足够自保，您就等着我平安回来吧。”

　　阮尘笑着点了点头。

　　见此，沈君柏也不再多言，朝后者深深行了一礼，伴随着紫灵不舍地低吟，转身朝山外走去。

　　阮尘慢步走到门外，直到沈君柏的身影被夜色覆盖到再也看不到了，他才动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这个臭小子。”

　　目光停留半晌，阮尘忽然抬头看向夜空。

　　疏朗的夜空中星星如同棋子遍布其上，棋局和轨迹，皆是天道的预言。

　　他看着黑暗中青霞山的轮廓，夜风吹起他的道袍，然而他心中的火焰却在风中被吹得更大。

　　阮尘静静站了很久，喃喃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旋即他无声地笑了笑，眼神中却慢慢变得坚定。

　　青霞门的山门建在青霞山的半山腰上，等沈君柏完全下了山，天色已亮，一缕朝阳透过树梢印在沈君柏的胸口。

　　沈君柏抬起左臂，透过指缝看着缓缓升起的太阳。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沈君柏才放下手臂，暖黄阳光晒得他身上暖暖的。他内心压抑的不安、紧张、伤心等情绪仿佛也在阳光的炙烤下化作云烟，从他的内心缓缓散去。

　　良久，沈君柏回头向上看了一眼高耸在半山腰的山门，轻轻摸了摸手腕的紫灵，奔着不远处的闹市而去。

　　山下果然是与山上大有不同，沈君柏走进集市，只见到处都是叫卖的小贩。

　　地方美食，各类酒楼，茶坊，应有尽有，行人如织。

　　因靠近青霞门，各种法器符箓丹药补品也应有尽有，沈君柏放眼看去，小摊上大部分并不是正经的仙家兵器，其中好的还是曾经的一些废弃的武器熔炉再造或者直接拿来卖。

　　小摊上的符箓倒是质量参差不齐，其中最好的已经可以抵挡住金丹后期的人的一击了，不过价钱也高得吓人。

　　一些小贩看到他一身道士打扮，个个都凑上前来卖力推销。

　　“小道长一看就是刚拜入仙门不久吧？一看您风度翩翩，就是使剑的好材料啊，我这把飞剑乃是精钢所铸，无坚不摧，看和您有缘，卖您五两银子怎么样？”

　　“道长别听他的，我看您灵力引而不发，如蛇盘踞，最适合使飞刀。我家的飞刀在皇城里都是数一数二的，飞刀上还篆刻符文，使它出手迅疾如风，见血封喉。我只卖二十两银子，您相当于买了武器又买了一个符文啊，保证不吃亏。”

　　“道长看看我这符箓，关键时候可以保命用啊，我们这里什么威力的都有。”

　　看着不断往他面前推销各种东西的小贩，沈君柏被这突然的热情冲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客气拒绝道：“不用了，谢谢。这个也不用了。这个刀尖不要对着我，太危险了…”

　　在拒绝了三个推销武器的，五个推销符箓的小贩，两个推销丹药的小贩之后，沈君柏终于看到前方有一个酒楼。

　　正要上前，却看到前面路中央一辆马车正急速冲来。两侧行人被吓得四处散开，慌忙躲避，唯有一小乞丐跪在路中央捡拾着被人撞到地上的铜板。

　　沈君柏暗道一声糟糕，他急忙几步上前却也赶不及，正看着那马车就要撞上小孩时，只见他的身前蹿出一戴黑色兜帽的男子，那人伸手一拉，在最后一刻堪堪将乞丐拉到路边。

　　马车呼啸着从三人身旁掠过，仓皇之间，沈君柏透过马车右侧薄纱掀起的一角，看到了一个微微上扬的嘴角。

　　耳边飘过一声似有而无的轻笑声。

　　“没事吧？”沈君柏赶忙上前低头问那名小乞丐。

　　小乞丐并未回答，小小身影从黑衣男子怀中挣扎出来，捡起刚刚地上剩下的最后一枚铜板就快步跑了。

　　沈君柏又转头想看看那男子有没有事，却见那男子正目不转睛盯着他。

　　“这位兄台，你没事吧？”沈君柏问道。

　　那男子看着她摇了摇头，想要伸出手又缩了回去，只能右手压了压兜帽，转身朝身后的人群中走去。

　　“这人怎么怪怪的？”沈君柏心中感觉有些奇怪，但是见那人已走，他也就不再多想，随即朝着前面的酒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