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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上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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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司叶这会儿简直力大如牛,白风硬是没拉住,就见他几步上前,朝着向出尘的屁股就是一脚,大声骂道:
“小兔崽子还敢顶嘴,看我不踢死你!”
骂完,又是两脚。
这可把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包括向出尘。生平第一次被人踢了屁股,一时发懵居然都忘记了还手。
没等他反应过来,其余三人已经连拉带拽的把武司叶拖进了屋,独留院中的向出尘一人在风中凌乱。
进了屋,武司叶骂的是愈发大声,生怕人家听不见一样,白风见状,照着后颈就是一下,这才消停了许多。
确认自己把他敲晕后,才说道:
“真是嫌自己命太长,谁你都敢踢。”
“还踢了三脚……”花千里附和道。
顾云凉满肚子的疑问不知从何问起,恍惚说道:“他居然是上仙……”
“是啊,那可是上仙啊,你当是你家痰盂呢,说踢就踢?”
白风瞄了一眼顾云凉,心里暗骂花千里这个嘴呀,没个把门的,十几年都未表明的身份,就这么被她几句话抖搂个干净。
花千里一听才恍然想起来,刚刚自己脱口而出的上仙二字,扯了扯白风的袖子,求助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鬼才知道怎么办?
顾云凉勉强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说道:“没事儿,他应该不会放在心上。”
白风无奈摇头,他们说的压根不是一回事,那向出尘再三叮嘱,不可称他上仙,不可称他上仙,还是被花千里抛到脑后,忘的一干二净。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走为上策。
送走二人,顾云凉回头看向那位上仙,只见他独自在桌前饮茶,神色淡然,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他却突然觉得陌生了许多……
几步之遥,也难以靠前。
二人四目相对时,向出尘依旧淡然的勾着嘴角,轻声问:
“为何这样看我?”
为何?顾云凉说不出,就是觉得些许别扭,过去面对老道士,可以毫不伪装的撒泼耍浑,可现在还可以这样对上仙吗?
“没有啊……那个……夜深了,你若是不嫌弃,就在我家留宿一晚吧?”
顾云凉打的什么算盘,他不知,或者说思绪早已不在这里。此时的向出尘看起来表面平静,实则是在为花千里的那句“上仙”担心,担心他是否听到,又是否介意。
“会不会不太方便?”向出尘想起内室只有一张小床,不足二人共塌,言语竟变的扭捏起来。
顾云凉表示并不在意,指向屋顶说道:“我的床被武司叶占了,只能委屈你和我在房上凑合凑合。”
向出尘苦笑,原是自己想多了,纵身一跃便飞上屋顶,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晃,顾云凉竟整个人飘了起来,直至飘到屋顶。
“这是什么道法,这么厉害?”
“与你的隔空取物并无二致。”
“是只有上仙才会的秘法吗?”
他果然听到了。
二人身后的圆月近在咫尺,衬着漆黑的夜空,也衬着向出尘凝重的侧脸,甚至面向那人的视线也逃开了些。
顾云凉见他没有回应的意思,不悦道:
“你从未提及你的来历,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如果不是花姨娘今天说漏了嘴……”
“向出尘。”
“你说什么?”顾云凉震惊道。
“我的名字。”……
他竟然是昆仑虚的仙门尊者向出尘?
仅三个字就可知此人所有,只因在这宁远峰,无人不知他向出尘的名讳,口口相传,真真相济。
要知道,那可是拥有半神之力的上仙,是足以毁天灭地的存在,难怪白风和花千里如此忌惮,难怪他始终不肯告知身份。
顾云凉是自己想明白的。
“其实你不必担心,我并不想去昆仑虚。”
向出尘一惊:“为何?我以为……”
“你以为我得知你的身份,定会求着你带我上昆仑山精进修为,可我从未这样想过,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
顾云凉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躺下,头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望着远处无星的夜空。
“是我妄加揣测了。”向出尘也躺在了一边,离得甚远,有三四人的距离。
顾云凉不再别扭,解释说:
“如若,我还是一包蜜饯就能哄好的年岁,我定会缠着你带我去昆仑山上玩一玩,可如今我已是弱冠之年,怎能不知轻重,得寸进尺呢?”
向出尘并未看他,温声道:
“你肯如此,我已甚慰。”
想了想,未免生了嫌隙还是该做解释,讪讪又说:
“我深知你的脾气,也深知你对修仙的执念,不告知身份,是不想你我之间的关系,因为我的身份变得生分,更不想你踏入昆仑陷得太深,毁了如今的你……”
顾云凉一笑:“老道士,即便你将我永远锁在这角楼里,我也定会问了此道,又与你,与那昆仑何干?”
老道士与武司叶从不允许我修仙,可我还是修了,向出尘怕我得知他的身份,可我还是知道了,这昆仑虚我若想去,又岂是他人可以阻拦?入与不入,只看我愿与不愿。
向出尘这才看向顾云凉,说这话的语气和神情,与过去的他并无差别,他似乎永远这样,坚定又自信。
见他又半天不说话,顾云凉坚定说道:
“我答应你,无论我在哪,无论我修得何等境界,决不会违背与你的那三条约定,这样你可安心?”
向出尘思量。
究竟是他有执念,还是我有执念?
或许,阻拦他求仙问道,早已是纸上谈兵,既是枉费,也是徒劳。
向出尘释然说道:“既然你决心已定,我便不会再做阻拦,切记,如若有天你入元婴境界,定要去寻妖王白风,他会帮你。”
“那你呢?不管我了吗?”
顾云凉慌忙坐起,凑到向出尘的身前,手指无意轻触到他的手背,向出尘猛的收回手,脸不由的红了些许。
“自然不会不管你,莫要担心。”
“那便好。”顾云凉松了口气,挨着向出尘便躺了下来,还是一样的枕着胳膊,只是这次的腿,倚着他的腿。
他倒是自然,苦的是身旁这位,只见向出尘瞬间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任由他倚着靠着,感受着他腿上的温度。
“老道士,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顾云凉用膝盖顶着他的膝盖,有意晃了晃,好似套近乎,又好似在耍赖。
“何事?”向出尘的声音有了波动。
顾云凉答道:“我知道你拥有半神之力,要杀一个人如同捏死蚂蚁,可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武司叶啊?”
“我何时说过我要杀他?”向出尘应道。
顾云凉得意的说道:“看来你和我了解的向出尘一样,根本不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你了解我?”向出尘问。
“知道的不多。”顾云凉清清嗓子继续说道:
“向出尘,太清神尊的唯一爱徒,曾在神界位列澜殊上神,文神之首,统管神界律诫天条,坐拥三件神器,件件稀世罕有。九天皓月后不知何因陨落为仙,从此再未飞升,入昆仑虚暂代仙尊之位,传道授业以己律人。”
“道听途说而已。”向出尘苦笑。
“可人人都这样说,还记着小时候我很少出门,基本上都呆在角楼里,最开心的事就是听白叔父给我讲这些神话传说,灵异话本。”
“白风?”向出尘又问:“他如何说我?”
“都是些过激言论,不提也罢。”
“我倒是十分好奇,妖王是如何编排我这一介堕神的,你但说无妨。”
“其实也没什么,有次我从说书的那里听到了些澜殊上神的事,回到家后就替上神辩驳了几句,谁知白叔父听后大发雷霆,大骂向出尘是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胆小怯懦又毫无怜悯之心,叫我以后少打听他的事。”
“他说的没错……”
向出尘明知白风不会说任何好话,可还是想听听他曾经身边的人,都如何看待自己,果然如他所想,视如敝履。
“可在我眼里,你并非如此。”
顾云凉一直觉得,澜殊上神是满天神明中唯一真实的存在,是这六界浮沉里仅存的一点荧光,哪怕世人永远不懂他,也不该成为他人口中的诟病。
“嗯……”顾云凉假装思考,突然侧过身子,盯住满目星辰的向出尘,良久,才信口说道:
“如果非要说出一个你的缺点,那便是过于俊俏,你生的如此好看,怎么瞧也不像德高望重的仙门尊者,倒是很像与我结伴同行的仙侣,你觉得呢?”
“莫要拿我打趣。”
向出尘转过身去,生怕他识破脸上的羞色,明明只是几句玩笑话,却被字字听进了心里。
“你真该早点告诉我,你是向出尘……”
顾云凉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酣睡过去。
在他心里,向出尘有个奇怪的位置,说是盲目崇拜也不为过。听得多了,自然好奇尚异,可如今自己就躺在澜殊上神的身边,得偿所愿之余又难免庆幸。
而那人,却彻夜难眠。
回想这一晚二人的触膝谈心,他所有的顾虑也好,担心也罢,似乎都烟消云散,只因顾云凉的允诺他从来都相信。
他没变,他真的没变!
曾经的他也是如此正直坦荡,说一不二。
时而乖张,时而荒唐。
笑是冷日悬空的光。
肃是冰川掉落的角。
是向出尘漫漫神生中的一片净土。
从此,在他的心里撞了一个窟窿,永远填不住。